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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还以为,以往数次袒露心扉,已算表白心迹,却不想,百般回护万种情怀,终究入不得你心!”赫连云楚眸子深沉若悬崖沼泽,内里卷动着狂风巨浪。
柳瑶华茫然若失,那失去意识的双眸,已经忘了情绪,只一味向外传递着水泽。
赫连云楚心内又气,却又……心疼,刚刚那一瞬间的火气,全然侵占了内心,但留的一丝清明,叫他脚下寸步移动不开,目光,也黏着在瘫软在地,漠然而哭的柳瑶华身上。
到底,还是对她不同吧。
他还想告诉她——哭,再如何没用软弱,他也会为之心疼。然,赫连云楚并未将心内所想说出,只在心内喟叹,转身便要离去,临到珠帘外,幽然道:“既然宁妃要侍寝,今晚便来乾清宫吧。”
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柳瑶华只呆呆坐在地上,捂住头,无声无息的哭,哭到天昏地暗,哭到再抬头时,已看不清晰边上侍立的,是宛柔,还是旁个。
司琴见其模样,心疼的以热巾子为她净面:“主子,已经快到晚膳了……晚上皇上宣了您去乾清宫……您……”
整个华羽宫,如今,半根烛火不点,柳瑶华每每难过,总是不喜光亮的。
柳瑶华轻轻抽抽鼻子,含泪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司琴一愣,柔柔一笑,忍着眼眶里的泪:“不丑不丑,主子您是最美的!”
柳瑶华好歹绽起一丝笑意,吸了吸鼻子,随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骗人!哭了这么久,估计肿的没办法要了。”
说着,手中那盒子并不放,而是寻了自己最喜爱的那件白色长袍,轻轻卷在了里面,搁在了书架之后,最里端,仍不忘吩咐:“平素收拾的时候,莫碰倒了。”
司琴险些哭出声,只愣愣点头,转身,却是捂着嘴巴急走几步而出——她是再也忍不住了,那眼泪汹涌而下,为的,除了府中不知如何情形的芳姨娘,还有就是昏暗中强自忍耐的柳瑶华。
收拾心情,柳瑶华的懦弱,到此结束。
就如她说,哭有何用?有那用来伤悲的时间,她更希望想法法子手刃仇敌!
司画进屋,瞧见柳瑶华已不哭,还让其为她重新梳妆。
“身上全是药水味儿……”柳瑶华凝望镜中许久,幽幽而道。
刚刚与赫连云楚的话,时时浮现在脑海中,她的崩溃,她的嘶吼,全然忘了分寸。
他却在那时,叫她晚上过去侍寝?
这,又算什么?自己求来的屈辱吧!
柳瑶华露出苦涩一笑,可,芳姨娘,为她受了太多的苦了,母女债,如今轮到她来报了啊。
涩意里,是坚韧的笑,柳瑶华轻轻拂过面颊,铜镜内的女子,惨白而唇血红,长发已垂地,墨黑如夜幕,凄迷却顽强……
司画一下下梳理着长发,手指微颤,有些握不住。
柳瑶华不做理会,只淡淡想着自己的心事。
细细装扮,司画不敢在其伤口处多做掩饰——脂粉再是无毒,也会损了那皮肉,将来留疤,怎么消去?
好在,身上脸上,毒发之后,用王阳明之药,已经渐渐隐去红肿,原本细嫩的肌肤,想来很快,便能恢复当初的光滑细腻,美丽仍在。
缓缓起身,柳瑶华身上已不再疼,药香之气,夹杂身上清香,款款步出屋子。
外头,从未来过一次的鸾凤承恩车,停在正门口,内监等着宁妃的驾临。
遮了帷帽,柳瑶华还是以前的柳瑶华,自信而淑丽,静静坐上,看这车驾悠悠驶向无数女子都向往的宫殿——那里,她已经去过一次,留下了极难以磨灭的阴影,现在,同样的情形在她身上,却……不一样的心境。
幽然喟叹一声,鼻子间还有些许的酸涩。
威严殿宇林立,很久才经过重重宫墙,驶近偏殿。柳瑶华还未做好应付那些宫人的准备,未想过,那些宫女瞧见她这副吓人模样,她又该如何自处——甫一落脚,便见李延年已经恭候多时,见她下车,便道:“请宁妃娘娘与奴才前来,皇上在前头批阅折子,言宁妃娘娘来了,便先过去。”
与往昔不同,第一次,她要沐浴才可承恩,可这一次,她非但免了那些虚礼,甚至是,赫连云楚还打算与她“办事”前,叙叙话……
沉敛声息,柳瑶华心情难以平静,纠葛的内心,使她很难呼吸。
径自前去前面养心殿,果见那男子还若以往般的眉头深锁,盯着奏折细细批阅。
“臣妾参见皇上……”柳瑶华躬身行礼,再抬首,面上已经因羞愧而泛红。
赫连云楚头也不抬,只低声叫她平身,余光扫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呼一口气。
眼睛守在奏折上,心却飘得极远,早在外头衣衫悉索,环佩碰撞清越之声响起的时候,他的耳朵已经敏锐的捕捉到,想着,便是那华羽宫的女子过来了,心内,竟是泛起点点涟漪——没有侍寝,却是那般委屈。
他懂,是为了府内的姨娘。
可他又见不得她为了旁人,哪怕是自己生母,而委身与他,这种感觉,叫他心浮气躁。
柳瑶华入大殿,内里宫女内监便鱼贯而出,留俩人在殿上说话。
威严的样子,紧抿的双唇,使得赫连云楚看上去更不近人情,柳瑶华有些愣怔,甚至是……胆怯。
自诩吃过猪肉,甫一见生猪也是怕的!
门,在她进来之后,便被轻手掩上。赫连云楚装着低头批阅奏折,晾着柳瑶华在原地候着,行礼问安,也不叫起。
似乎用这么幼稚的法子,才能以解心头“怨气”。
柳瑶华见其不理不睬的样子,料定是又与她置气,心内不由越发跳的厉害,眼角余光便往上首瞄去,落于其身,却见人家低头安静的批阅折子呢,哪里有半分钟的时间瞧自己?
司画真是白忙活一场!
柳瑶华也不怕了,渐而就生出一股委屈——于是,人家看也错,不看也错。
果然是别扭的小女子!
然,也微微松了口气,柳瑶华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也没人管她是不是“大病初愈”,连张椅子都不搬来。
李延年在外耸着耳朵听着声儿,边上就是为她准备的软椅——奈何,里头做主的那位,根本不提赐座,白晾着宁妃,也晾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