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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时青眼皮子跳了一下,眯起眼,
“你刚才说谁?”
“殷,殷时修啊!”
“……”
容司看向殷时青的目光充满了恳求,话里提到殷时修的名字还有些哆嗦。
这前一分钟,白思东推着殷时修离开还让他们觉得恍惚,只觉得殷时修的死而复生不过一场梦,眼下汪豪带着警察过来逮捕容靖,这梦却着实幻化成了让人想醒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殷时青从来没想过,殷时修还有可能活着,以至于现在听容司说出“殷时修”三个字,有些云里雾里。
但这种恍惚也并没有持续太久,殷时青忙转身看向殷博文,
“你刚才说你看到殷时修他们在电梯里?”
殷博文连忙点头如捣蒜,“是啊,真的看到了,爸,你看,我不是在胡言乱语!”
“怎么……可能……”
殷时青震愕。
“殷政委!”
这边容司哪里还有时间让殷时青在这细细品尝着殷时修死而复生带来的酸爽?
眼看着汪豪身边的警察就要将手铐拷住容靖的手, 容司急的满面通红。
“容老爷子,您先别着急,汪警官也就是带令公子回去问个话,没什么的,令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一旁有人劝道。
然而这种劝慰就全是雾里看花,不懂内情的纯旁观者了。
在场的明眼人就看的透彻了。
以殷时修的性子,睚眦必报,把阴谋诡计使到他头上,他必然会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今天这出戏,明显就是照着殷时修率先写好的剧本一字不漏的进行着。
容靖此番被捕,绝不只是问个话,配合一下调查就能安然回家的。
所以,像不明者随口说出的这种劝慰,明眼人是不会开口的。
这种时候,就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旁观者才比较明智。
容司紧紧抓住殷时青的手臂,
“殷政委,您可一定得帮我儿说些好话啊,那殷时修诬陷我儿参与绑架威胁,这种罪名,我儿容靖真的担不起啊!”
他抓着殷时青手臂的手,力道极大,可以感受得到容司此时心下的急迫。
殷时青与容司的老目相对……
这些年,容家帮衬自己不少,包括自己的身世等等,都是容老爷子告知他,才让他没有继续认贼人做父。
哪怕容家和他说那些的目的可能多半是为了他们自己。
但……
殷时青更清楚的是,武荣被逮捕,容家的势力显而易见被削弱了,而盛德集团出现问题之后,施家也是兵败如山倒,他殷时青的势力也顿时被削去了一半。
如今,若是再对容家袖手旁观……
殷时青心思沉沉,这笔账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大概就是殷时修的计策……一点点削弱,分散他们的势力,让以利益为纽带拴系在一起的伙伴,因利益冲突而窝里斗。
不能撒手不管。
殷时青很快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汪警,你会不会搞错了?这公安局批下逮捕令也的有证据,你们这样随便把人带回去……”
“殷政委,批逮捕令的是我们局长,我们局长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们自然不会轻易过来带人。”
汪警官看向殷时青,把手上的逮捕令递到殷时青跟前,这也算是对“政委”的尊重了。
殷时青扫了眼这逮捕令,底下的印章以及白思东那三个草字,实在是够刺眼。
他把逮捕令递还给汪豪,
“这个汪警官,逮捕令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白局长做的决定自然也是谨慎又谨慎,只是……你看今天是容老先生六十三岁的寿辰,这明明应该让老人家高兴的日子,您带着人把容老先生的儿子给带走,这实在有点不近人情啊……”
想从规章制度上找到点什么突破口,殷时青知道可能性不大,于是只能借人情说话了。
“大家说是不是啊?我想容公子若是真触犯了什么发条,他也会依法伏法,警局办事,其实这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关系,就当是卖老人家一个面子?”
“是啊是啊。”
一旁的马奇骏一见殷时青来了,仿佛看到了明灯似得。
见风使舵,这舵就立刻转了个方向。
马奇骏这么一附和,也有那么几个人觉得殷政委说的在理,也都纷纷应声,
“是啊,汪警察,通一通人情嘛,容老爷子这身份地位摆在这,容公子若真犯了法,容老爷子定是第一个不饶他的。”
“您就卖在场人一个人情,哪怕是明天到容府上去带容公子也好啊,今天就算了吧?”
容靖皱紧着眉,心脏着实悬着。
他比谁都清楚,武荣就是前车之鉴。
“汪警官,您放心,我容靖敢作敢当,若是真犯了法,一定伏法,但今天是我父亲寿辰,老人家年纪越长,越是不容易,您放心,我不会跑的,只是——”
“容先生,容老先生还有殷政委,不是我们不通人情。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殷时青一听汪豪这话,面色瞬间就铁青,看向汪豪的视线立刻就危险起来。
站在一旁的人看到殷时青这个表情,一时间都心中生怯。
“汪警官,在其位,做其事,这个谁都明白,但做事的是人,不是执法机器,人和机器的差别便是人懂变通。”
殷时青自觉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汪豪不至于——
“殷政委,我们局长上任时在大会上说过,执法无人情。”
“……”
“今天别说是容老先生寿辰,就是容靖先生的婚礼,他犯了法,逮捕令下来,我们就要带他走。若人人都应殷政委所说,因为是个喜庆的日
子,就不该执法,以免折老人家的寿,扫大家的兴……”
“那我们做警察的,执行任务还得调查清楚不法之徒的生日,甚至是亲人家人的生日,把这些日子都给避开……”
“做警察的,岂不是一年大半的日子都在休息?”
汪豪声音沉沉,并没有因为殷时青官大一截就表现出任何虚与委蛇的客套。
秉公执法的铁面无私,在这人此时的行径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带人!”
汪豪一呵,只听这警铐的声音蓦地响起,在这宴会大厅里着实违和到让人心惊。
殷时青还是鲜少这样吃瘪,还是当着场上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搞得他这个“政委”之名像虚的一样。
顿时拳头攥紧,
“汪警官,我的面子……你也不看?”
汪豪看向殷时青,
“殷政委,我们局长说了,就是国家最高权力人站在这,若是他违法违纪,一样逮捕归案。”
这话一出,顿时场上便有沉沉的倒吸气声。
殷时青唇角一扯,蓦地笑了出来,
“你们局长……看来如今的公安局——”
“殷政委,我只是个小小的执法人员,您这样的大官,我自然是得罪不起,汪豪可以给政委您一个善意的提醒,您也别说我们这些秉公办事的不给您面子……”
殷时青眯起眼。
汪豪往前轻轻迈上一步,
“我们局长这段时间亲自接手,带人进行搜查的案子,除了武荣,容靖外,还有令公子殷博文涉嫌的苏季芳死亡案件……”
“……”
殷时青顿时脊背一凉。
就站在殷时青身后的施海燕和殷博文听到了汪豪这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场上人都听清楚的话语。
殷博文心脏一紧。
顿时心下便咒骂出声,这该死的白家人……
殷时青额边青筋突突的跳。
汪豪也没等殷时青回答什么,看了眼已经被拷上了手铐的容靖,而后对容司道,
“容老爷子,抱歉了。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你们继续。”
汪豪说完便领着人走了。
宴会厅的大门开了又关,厅内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而后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借口家中还有事先行退场。
于是,陆陆续续的,宾客们说着最客套的场面话予以容老先生安慰,却是踏着坚决的步子往外走,生怕走的慢了一点,便会引火上身。
又是武荣,又是容司, 听那汪豪的话,接下来可能就是……殷时青?
一听这阵容,是个人都察觉到这现任公安局局长还真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火势是凶猛的狠哪!
厅内最后也就只剩下容家人,那丁嘉致,马奇骏还有殷时青一家人。
那丁嘉致会留下来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容乔的男朋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丁嘉致并不看好容家。
打从这生日宴会一开始,从容乔,到容靖,再到容司以及容老太太……
冲突之后言语之间透露出的人性缺点,让丁嘉致深觉自己对容乔,对容姓这一家子了解的实在太少。
“容乔,容老先生,改天有时间,我再上门拜访,我想这个场合,我再参与也不合适了。”
丁嘉致想了想,还是礼貌的向他们道了别。
“丁嘉致!”
容乔那两道现下最为流行的一字眉此时拢在一起,满脸的焦急。
“容乔,等空了,我们再谈谈我们之间的事吧。”
话说的婉转,但容乔已然听出其中隐晦的深意,他……不想和自己交往下去了……
“容大小姐不要伤心,这丁嘉致也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现在早发现这一点,对您只有好处。”
马奇骏忙道。
容乔心里的复杂情绪根本没人能懂,这个一直被容司和容靖*溺着长在象牙塔里的千金大小姐,突然发现这座象牙塔塌了。
兄长就这么被警察给带走了,父亲母亲此时都神情黯然,面如死灰。
“到底……是怎么回事?容叔,殷时修怎么会没死?”
容司攥紧着拳头,看了眼马奇骏,道,
“马老板,您还留在这做什么?看我容家的笑话闹得还不够大么!”
“啊?容老先生,您,您误会了,我留下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马奇骏忙解释道。
“马老板,您原本就是殷氏的长期合作伙伴,若不是因为殷时修死了,你才转而和我们容氏合作,如今殷时修已经回来了,你还要继续和容氏站一条阵线?”
都是商人,见风使舵, 虚与委蛇的实在见得多了。
马奇骏背叛过殷氏,在殷氏遇到危机时背叛了殷氏,容司自然也不可能寄希望于这人在容氏面临危机时,能心甘情愿的帮着容氏。
“容老先生,瞧您这话说的,我当然——”
“回去吧,场面话,马老板就不要说了。”
马奇骏顿时脸一红,只觉得尴尬至极。
听容司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不信任他,估摸着他和殷时青有话要说,他留在这也不方便。
“容老先生,您不要把马某想的太过势力,马某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落井下石,若是容老先生有用的到我马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今天,马某就先告辞。”
马奇骏说完便也不拖沓的离了场。
容家和殷家的人凑在了一起,自然也不会挑这个宴会厅谈事,一行人进了酒店的一间套房里。
容司尽可能详细的把殷时修出现在宴会厅里的情况说清楚。
殷时青听得是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殷博文和施海燕在一旁听着,简直就是坐立难安。
“怎么办?小叔竟然还活着,怎么办……我们死定了……”
殷博文喃喃自语着,心中的恐慌不自觉的就从话里流露出来。
殷时青一听这话,顿时火不打一处来,目光狠瞪着殷博文,
“怕什么!”
“爸,那可是小叔啊……他要是知道之前我们那么对爷爷奶奶还有小婶他们……”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孬种儿子!以前没觉着你这么没用!这两年,你是愈发的没出息!施海燕,他这只喜欢吃好玩乐,成事不足败事有
余的性子,是不是遗传的你们家?”
殷时青话里带刺。
施海燕抿紧了唇,什么话都不敢说。
她心知丈夫现在一心只把施家当成累赘,生怕施家会连累到他,之前兄长施盛德也是不听他的话,冲动的胡乱作为才会被人抓到把柄。
殷博文这几年因为祝岚,郭彤的事情,没少惹麻烦。
眼下殷博文又沾上了命案……
施海燕只怕这点血脉亲情会被这些事情给一点点的消磨光,到时……殷时青就算是大义灭亲,施海燕也相信他能做的出来。
“别说了……”
施海燕拽了拽儿子的手,让儿子别再吭声。
殷博文也是赶紧抿紧唇。
殷时青沉着一张脸,容司知道现在能帮住容家,帮到容靖的真的就只有殷时青了。
“那殷时修实在是太过诡计多端,这都弄不死他……”
容司恨恨的说着,
“这一回来竟能让武荣被逮捕,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到现在都没明白……”
“武荣被逮捕的事情,我想我知道原因。”
殷时青眉头紧皱着,而后便把事情原委告诉容司,
“那份罪证应该是落在了白思东手里,不然,武荣不会出事。”
容司也万万没想到,武荣会出问题,竟是因为殷时青的孙子殷俊杰……
这……
“那孩子……”
“我已经教训过了,但说到底,那是我亲孙子,我总不能把他打死。”
容司只觉得这胸口闷啊,心下对殷时青都忍不住生出几分不满,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偷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武荣是没的救了,至于令公子……”
殷时青眉眼沉沉,
“容靖做事向来谨慎,应该不至于像武荣一样留下那样致命的罪证。即便有所谓的股权转让书,也不够给容靖定罪。若是白思东真铁了心的弄容靖,我们就把这个官司打到底,不见得输。”
“时青啊,真的要到打官司这个地步?”
“不据理力争,要怎么救你儿子?”
“他现在的处境和武荣差不到哪儿去,若是态度不强硬,容靖能不能出来真的是个问题,毕竟……”
殷时青话没说完,容司叹了口气接道,
“是啊,公安局局长是白思东,这个职位……说大不大,但是能做的决定,能限制到的地方太多了……”
“容叔,你该知道,殷时修活着回来,那就是老虎归山,我虽不怕他,但兄弟这么多年,我深知这人的手段和能力。”
殷时青神情严肃,
“我们两家必须要团结一致,不然……”
“容叔懂,你放心,只要你能帮阿靖,将来时青有什么需要,容叔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好,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容叔帮忙。”
“你说。”
“容叔手上应该有不少人可以用吧?”
“……”
殷时青话里可以用的“人”,容司自然知道是指哪一类。
“殷时修回来,随便两招就让我们手忙脚乱的……我们也得分散掉点他的注意力。”
“能分散他注意力的大抵也就是老婆孩子……可是现在那苏小萌和那两个孩子身边全都有保镖跟着护着……想从她们身上下手,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其次能让他感到棘手的应该是他的丈人和丈母娘……施盛德当时就是从苏成济身上下的手,有效果,但是那也实在是闹得惊天动地……”
容司琢磨着,这些话说的自然已是透露他们不打算用正当手段去对付殷时修了。
殷时青摇头,
“殷家,白家在北京城都是名声赫赫,殷时修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全城皆知,从他们下手,只会打草惊蛇。”
“那时青你的意思是……”
“还是苏成济。”
“……”
“不是苏成济本人,而是苏家。”
“……”
容司这一听,便明白了殷时青的意思。
相较于殷家,白家,苏家实在是……
“让他的后院着火,我就不信,他还能三头六臂!”
“……”
容司咽了下口水,其实讲真,他还真有点狐疑,这殷时修的弱点真的有那么多,那么广?
足以延伸到成都的苏家村?
但眼下似乎也只有听从殷时青的建议,尝试着去分散殷时修的注意力。
殷时青和容司谈了很久。
殷时修只是这么出现,就已经对他们造成了莫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已经远远超过殷时修没有出事之前。
“不管怎么样,时青,你可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阿靖,他还年轻,我容司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就是赔了我这条老命,我也……”
“容叔,说的言重了。事情会有转机的。”
殷时青起身,忙安抚容司。
“他这一出现,我们就慌了阵脚,那才是真的落了他的套。”
殷时青一家子离开酒店时已经暮色沉沉。
“那武荣搞什么名堂!这样都弄不死殷时修!”
“爸……”
殷博文开口想说什么,忙被施海燕给拉住。
殷时青深吸口气,而后哼了声,
“行,活着也好……活着才能尝的到痛苦。”
“……”
施海燕咽了下口水,和殷博文互相看看,母子俩此时都心惶惶难安。
头顶的这片天,从来都是风云难测, 暴风雨骤来,撑得住的才是强者。
这殷时修连炸弹都炸不死,他殷时青佩服!
但若觉得炸弹都没能把他炸死,这北京城就是他殷时修的天下,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这世上实在有太多比上了一艘装着炸弹的快艇更加凶险的境况。
他殷时修再厉害,再走运,也是人,不是神……
殷时青攥紧拳头,看着窗外略过的街景,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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