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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子夕。坚持法律手段……………
三天后,顾氏会议室。
Frank、Jack、还有莫里安坐在顾氏的会议室里,仔细打量着会议室的布局、装饰等等,希望通过他们的会议文化,来了解这家在中国的本土企业,为何总是压过卓雅一筹。
只是,简洁的会议桌、整墙的书写屏、没有扶手的会议椅,一切都是现代化快节奏的会议室模样,连墙上的装饰,也没有常见的壁画、公司文化导语、公司产品图画之类的,而是两张随时可以更新的大图板:一张全品类产品的目标达成进度图、一张顾氏产品的市场占比图。
可见这个顾氏总裁,是个目的性强、目标直接的人。
“看来,Eric对这位顾总,当真是很了解。”Frank看着莫里安点了点头。
“人都是会变化的,只是不知道过去的了解,是否足以对他的现在做出正确的判断。”莫里安点了点头,心里的顾虑仍是没有说出来。
“人的本性,若不是重大变故,很难改变,我认为我们有足够的诚意,应该能满足顾氏的市场发展需求。”Frank看着市场占比图,指给莫里安看:“他们去年是40%,卓雅是35%;今年上半年,他们是25%,卓雅是55%;下半年他们内部的解决掉,我们再一让,他们的份额能达到40%以上,而我们可能会降到35%以下;有了这样的基础,只要他们自己不折腾,卓雅在短期内追上会非常的困难。”
“一个把销售数据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人,这样的条件,没有理由不接受。”Jack看了看数据,也点头说道。
“希望如此。”莫里安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顾虑、将许诺对这次事件的影响告诉他们。
其实谈和谈败,都是总部关注的事情,他根本就无所谓——只是内心隐隐的,希望顾子夕能够接受公司的谈判条件,如此一来,一个将利益、将信任放在桌面上谈判的男人,许诺该会彻底死心了吧。
…………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顾总刚才正接公安局的电话。”洛简敲了敲会议室的门,与顾子夕一起推门而入。
而莫里安在看到洛简身边的顾子夕时,不由得吓了一跳——不过是一周多一点没见,竟然瘦得脸都凹进去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哪还有半分以前风度翩翩,一眼就让人压力倍生的强势模样。
Frank和Jack也疑惑的看着莫里安,没办法分辩出哪个是顾子夕。
“卓雅亚太副总裁Frank,这位是顾氏的总裁顾子夕。”莫里安微微发愣后,快速的走上来为他们介绍。
“你好。”顾了夕伸手与Frank轻轻一握,随即与莫里安介绍的Jack握了握。
“大家坐。”顾子夕抱着文件夹直接走到了会议桌主坐的位置坐下来。
而Frank和Jack也默默的在他的侧面坐了下来,看着这样的顾子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顾子夕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憔悴,甚至可以用萎靡来形容,这样的他,看起来既不是Frank心目中想象的商场精英模样;更不是莫里安口中描述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狡猾奸诈模样;
看起来,甚至不像个商人,若不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偶尔闪过冷冽的的眸光,Frank甚至觉得他们是不是随便找了个人来充数了。
或者,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深藏不露?
“顾总、洛总监,Frank和Jack这次前来,是为了上次创意案的事情。关于条件方面,我和洛总监有过沟通,我想我们公司,以及Frank、Jack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不知道顾总考虑得如何?”莫里安见顾子夕似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锐气,甚至连寒暄也没有;而Frank和Jack显然不能适应一个赫赫有名的中国商人居然是这种形象,一时间也不知道开如何开启这次的谈判,便只得率先开口,打开僵局。
而顾子夕的态度,也更让人无法猜透他的想法。
听完莫里安的话,顾子夕淡淡点了点头,转头看着Frank,沉声说道:“不好意思,最近这段时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莫总监约了几次,我在今天稍好一些,才方便与各位见面。”
“原本我想让洛总监直接将我的意思转告各位。只是从卓雅的条件里,我感到贵公司确实很有诚意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想,无论如何,对于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也必须见这一面的。”
“至于贵公司提出的条件,我刚才也说了,十分有诚意。只是对于顾氏来说,在这次的事件中损失的市场份额、创意成本等等,顾氏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而我们更关注,因为这件事情而发现的公司管理漏洞、对员工的信任缺失等等。所以顾氏需要一场官司,让这件事在管理中起到警示作用,同时让公司管理层,以这种方式对被冤枉的员工致歉。”
“所以,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坚持以法律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同时,我也希望贵公司能够相信中国法律的力量,借助司法机关,给那些投机分子以打击。如果卓雅在这方面有所态度,我们可以在调查结果出来后,将法律主体改为个人,而非卓雅公司。相信这对卓雅来说,是个好消息,你们的驻外体制将会因此而更加完善。”
顾子夕看着Frank和Jake,缓慢却清晰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他的态度就是确定的答复,已经完全没有谈判的余地。
Frank和Jake听完顾子夕的话,不禁暗自交流了一个眼神——这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颓废年轻人,谈判的角度竟如此犀利而刁钻。
原本认为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让对方占了大便宜,对方断无拒绝之理。而顾子夕却从另一个角度拒绝了放弃诉讼的要求,却并没有放弃卓雅给出的条件。
他要走法律程序,却不是为了告你,只是为了给内部管理一个警示——这样的理由,你有立场反对吗?
他话锋一转,建议你也配合他走这个法律程序,然后在官司中间转换诉讼主体,听似在为你着想,实则在和你谈条件——顾氏在适当的时候转换诉讼主体,也同样能达到将化解公司声誉的目的,那么卓雅同样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顾氏才会这么做。
这个年轻人,真是太历害了,一个只为了本公司管理的观点,便让卓雅完全陷入了被动的谈判局面。
“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我私人还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下。”顾子夕敛眸看了看时间,抬头看了莫里安一眼,淡淡说道。
莫里安也低头看了下时间,眸色不禁微微一沉——今天是许诺出院的日子,而出院的时间,大约就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吧。
没见他往医院跑,对于许诺的时间、动向,却掌握得如此精准。看来倒是用了心的——和当初一样吗?用了心去骗许诺?
只是,现在两人已经决裂到这种地步,他还要怎么骗她?骗她又还有什么价值?
莫里安的眸色流转着,看了一眼Frank和Jack,用眼神问他们是否还继续谈下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Jack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顾子夕说道:“顾总,你将管理看得比业绩更重要的思路,让我非常的佩服。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留得一线,他日再见。无论是你们公司的员工、还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在此之前都为公司服务了很多年、有很多贡献,我们因为一次事件,就把他们送上法庭,这不符合我们人性管理的导向。”
“所以您看这样如何:对于贵公司和我公司违规的员工,我们不仅做除名处理,再写联名公告函,发到国际行业、专业论坛,也就自此封死了他们的职业发展的通道,既起到警告本人、警示员工的作用,也不会让他们留下法律污点。您觉得呢?”Jack看着顾子夕,诚恳的说道。
顾子夕眸光微微闪了一下,有些诧异这个刚来中国的德国人,反应能够这么快,这样的拒绝理由,也能被他找到反驳的方式,看来卓雅对中国市场还是挺重视的,安排了这么个历害角色过来。
只是,他再历害也没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需求,所以再多的条件也枉然——再多的条件他也不会去看,他只是想借这个官司告诉许诺:他没有去布这个局,他为自己的不信任而道歉。
其它的顺带利益,也不过是他做为商人在谈判时的本能反应而已——依他现在的状态,他是一点条件也不想提:似乎提了,这个道歉就少了诚意。
“顾总,您看如何?”Jack见顾子夕不说话,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的提议。
“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法律之内,我们可以人性;法律之上,我们必须有严格的界限;否则,法律就失去了严肃性。”顾子夕轻扯了下嘴角,淡淡的说道:“所以,触犯了法律,就用法律方式来解决;触犯了行规,就用专业方式来解决,这是两个犯畴的话题,我想我们不用再谈。”
“这个……”Jack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彻底,当下也有种谈判进行不下去的感觉。
“这样,我现在确实有些急事要办,就不陪三位了,至于官司的细节和我刚才表达的意思,洛总监非常清楚,各位还有不清楚的,洛总监可以一一解释。”顾子夕又看了看时间,憔悴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焦急,用手捂着唇轻咳了两声后,站起来对洛简又交待了一几句话,与Frank、Jack分别握手道歉后,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
“你们顾总一向这么固执吗。”Jack有些沮丧的看着洛简——原本信心满满的他,这才刚到中国,又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居然事情还是办不成,这中国人是倒底有多难缠啊。
“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阶段性需求,我们顾总的任何决定,都是基于公司发展需要来做出的。”洛简很官方的说道。
“或者你们顾总,需要我们再多一些让步?”莫里安看着洛简,替Frank表了个态——他总不能让最高长官在这里让步,若顾子夕是这个意思,后面就真的没办法谈了。
“不需要。”洛简摇了摇头,看着Frank和Jack说道:“各位都位居高层,也是谈判高手,和各位沟通若是还藏着掖着,完全没有必要。所以我们顾总说的方式,就是他最后的决定,没有再谈的余地了,也不需要贵公司再让步。真的不需要。”
“既然这样,那就按顾总的意思来吧,后期我们尽量配合官司的进行和媒体的发布,希望顾氏在媒体的沟通上,能考虑我们公司层面的需求。至于我们之前提出给顾氏的补偿,想来是我们太小看中国企业家的胸怀了,在这里洛总监也别笑话,这事儿就不再提了。”
“至于我们广告的使用范围,还是我们提出的范围,如果法律有约定,我们从法律约定。”Frank微微笑了笑,对这件事情做了最后的敲定——既然顾子夕已经放弃谈判,他们也只能在现有范围内尽量挽回公司的损失。
让对方在媒体发布上,尽量使用个人而非公司;后期转诉讼对向为个人而非公司;而卓雅给出的条件除了赔偿外,其它都不变。
这也算是无奈之举了。
“媒体方面我会把控,相信卓雅方面也会有良好的配合。”洛简笑着点着头,在对方被顾子夕逼到不能提条件的时候的无奈妥协,他相当大方的表示接受。
因为顾子夕在意的,原本就不是这个官司带来的商业附加值,他只是要让许诺看到他的诚意和悔意——只要这个目的达到,其它的都好说。
只是,不知道对方这两位远道来的高管,知道顾子夕的这个目的后,会不会吐血——诺大一个公司,这么有诚意的谈判,只不过陪着顾子夕玩了一把感情戏而已。
在送走Frank和Jack出门后,莫里安对洛简说道:“顾子夕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打官司?”
“老板的心思不好猜,但这确实已经是他的底限,他今天的谈判没有任何的埋伏。”洛简真诚的说道。
“好,谢谢。”莫里安点了点头,心里一时间却是一阵起伏——老板的心思不好猜,一句话似是明示、又似是暗示,说明顾子夕的会放弃卓雅这么好的谈判条件,连洛简都觉得意外。
他意外的是什么?
当然是如他这般的人,会为了感情而放弃到手的利益。
顾子夕,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顾子夕,你到底是动了真情?还是你的另一个手段?
顾子夕,你能不能放过她?别再打扰她的生活了。
那日在雨里,许诺从未有过的无助;她紧紧缩在他的怀里哭得声音嘶哑;莫里现在想起来,心都是疼的。
顾子夕,无论你是什么目的、就算你是真的动心了,我也不允许你再伤害她。
…………
莫里安拿出手机给季风发了个信息,让他迟半小时给许诺办出院手续,得到季风的回复后,才大步往外走去,追上走在前面的Frank和Jack。
“如何?”Frank看着他。
莫里安摇了摇头,看着他们说道:“无需再让步,配合他们做媒体和案子,后期让他们转个人诉讼吧。”
“这个顾总,很怪。”Jack皱眉说道。
“恩,有些。”莫里安也不想多说什么,把这个底交了之后,便开车将他们送回了公司,然后开着车急急往医院赶去。
……………第二节:许诺。独自出院……………
医院。
“许诺,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季风查完房过来,走进许诺的房间问道。
“差不多了,也没有多少东西。”许诺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头看着季风,想了想说道:“季风,我不住你们那边。”
“为什么?”季风的表情一片和煦,看着她温润的问道。
“许言肯定会很担心我,在我面前又不想表现出来,一定会憋得很难受;我也还会有不开心,怕她担心也不想表现出来,我也会憋得很难受。”许诺轻扯了下嘴角,看着季风轻声说道:“再说,我一个人习惯了,真不习惯身边有人了。”
季风看着她,近十天的修养,人却越养越瘦;近十天的恢复,依然是心事重重;对她这样的病人,或许独处确实会对治疗有帮助。
当下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她柔声说道:“我会和许言说,你放心一个人住。不过,最好两三天就回来一次,人是群居的动物,再喜欢一个人,也要有适当的团体活动,你说呢?”
“知道了,会过去的。”许诺点了点头。
“好。”季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你再坐会儿,莫里安要晚半小时过来。”
“恩,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你是医生,应该知道我这样的病人,被人陪着也是很难受的。”许诺转眸给了季风一个大大的笑脸,略显调皮的说道。
“我只是心脏科医生,不是恋爱科医生,所以治不了你的病,所以你自己要努力的好起来。”季风看着她,鼓励的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该知道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生活适合自己。”
“恩,我会想清楚的。心脏科医生大人,我觉得你越来越啰嗦了。”许诺的眸光微微暗了暗,看向季风却一脸的调皮——那样的黯淡与憔悴里,强自撑出来的笑意与调皮模样,连看惯各种病人模样的季风,都觉得心疼。
…………
在季风离开房间后,许诺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又接着将行李收拾完。抬腕看了看时间,莫里安应该还没有从公司离开,当下便拿起电话打了过去:“莫里安,我让季风送我回家,你不用过来了。”
“在路上了?”
“好吧,那我在病房等你。”
“开车小心些,不用急。”
挂了电话,许诺沉沉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想起下雨的那天,这辈子最狼狈、最难堪、最无助的时候,也不过是那一天了吧;
眸光不自觉的转向每个晚上顾子夕站着不肯离开的地方,心里只觉得酸酸涩涩的难受;
很多事情是想通了,可是每每想起他,心还是会痛。
许诺转身拉过拖箱,直接往外走去——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呆一阵子。
在这段关系中她做了决定,以后的生活、工作还是该要有个安排——她不是千金大小姐,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容她任性、容她挥霍,所以,一周半的时间伤心已经太奢侈了,她必须得早些对未来有些打算。
许言的身体日渐臃肿,新的药物对肾脏的伤害还是比旧的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许诺的喉咙微微哽咽了一下——与许言的身体相比,自己的这些事都算什么呢。
拖着箱子,慢慢的走在医院门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微微抬眼,阴沉中透着微微光亮的天空,直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得想流泪的感觉。
“去哪边,我送你。”顾子夕将车停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轻声说道。
“不用了,我拦计程车。”许诺从天空中收回目光,看见顾子夕就站在身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过来,你别往后退,后面有台阶。”顾子夕后退一步,离她的距离又远了些,说话的声音里,还有些压抑的嘶哑,似乎在努力忍着想咳的感觉。
许诺这才看得他仔细了些——凹陷的双颊,让他看起来老了不少;沉郁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与敏锐。
这个男人,他这又是演哪一出呢?
许诺轻咬下唇,从他脸上收回目光,拖着箱子快步往前走去。
而顾子夕也不再强制和她说话,上了车后,开着车子只是慢慢的跟在她的身边。
看见她接起电话、看她又挂掉电话、看她拖着行李箱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也不制止自己的跟随,只是慢慢的走着——拿自己当透明人一样。
只是,在自己的面前,她不再情绪崩溃就好。想到这里,顾子夕轻扯嘴角,微微的笑了笑——其实,在许多事情以后,人的底限会变得非常的低:就像他,曾经希望他能原谅自己,两个人的关系能恢复到最甜蜜的时候。
而在她的断然拒绝与下意识的躲避后,他的要求,就只是能够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而不让她讨厌、驱赶就好。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路边慢慢的走着、一个沿着马路慢慢的开着,一路上,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是偶尔,顾子夕会轻轻的咳两声,那声音,显得压抑而痛苦。
直到去医院接许诺,却发现她已经走了的莫里安,开车从后面越过顾子夕的车,将车停在许诺的身边,许诺才停下脚步,而顾子夕也将车停在了莫里安的后面。
“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吗?怎么先走了呢。”莫里安皱着眉头,有些责怪的看着许诺。
“不是给你留言了让你不来吗?亚太的VP过来,你还不好好儿招待呀。”许诺笑着将手中的行李箱递给他,看着他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下意识的用余光轻瞥了一眼顾子夕,看见他只是沉默的跟在后面,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只觉心下微微一疼,却只做淡然的模样,快步走到前排,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莫里安却连看都不看后面的顾子夕,在看见许诺上车坐好后,便回到了驾驶室,发动车子慢慢驶入行车道,然后快速离去。
顾子夕将车停在路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慢慢的点着,边咳边抽着,直到警察过来敲车窗,他才掐灭了手中的烟,开着车慢慢往医院方向去。
…………
“爹地,你现在哪里?”
“爹地在医院。”
“太好了,爹地终于去医院了。张叔叔有没有给你做检查?”
“有啊。”
“那你有没有事?”
“没有。”
“可是你为什么总是咳嗽。”
“因为爹地感冒了没吃药,所以现在必须打针啰。”
“所以我们生病了就要听医生的话,病才能快些好。”
“是啊……”顾子夕忍着咳嗽,轻喘了一下,才对儿子说道:“爹地现在要去打针了,电话先挂了。”
“爹地打针不怕,爹地再见。”
“梓诺再见。”
…………
“梓诺都比你懂事。”张庭看着他,不由得直翻白眼:“一个小感冒,弄得要住院输液,这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吗。”
“恩,你给我开几针,我每天抽时间过来打,就不住院了。”顾子夕伸手将输液的速度调快一些后,对张庭说道。
“你不怕传给顾梓诺?”张庭看着他严肃的说道:“感冒引起咳嗽,不及时治疗就转成肺炎,都是有很高传染性的。”
“而且越拖越难治,蜜儿昨天才从重症病房转入普通病房,你再躺进来,顾梓诺谁照顾?”张庭边说着边叹着气:“子夕,天大的事,先把身体给治好了再说。”
“我找到梓诺妈妈了,就是你见过的许诺,这事我也是刚知道的。所以我必须每天看着她,否则她哪天再消失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顾子夕看着输液瓶里慢慢往下滴的药水,轻声说道。
“许诺?梓诺的妈妈?”张庭不由得低声轻呼。
“恩。”顾子夕眸色黯淡的点了点头。
“她不认梓诺?她之前不是对梓诺很好吗?”张庭不禁有些意外——且不说顾家这样的背景,就梓诺那小可爱的样子,怎么会有做母亲的会放弃。
“我和她之间出点事,她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对于梓诺,她可能是害怕打扰他的生活,不敢认。”顾子夕轻声说道:“她就是这样,看起来好象很强悍,其实很胆小,又很自卑。”
张庭奇怪的看了顾子夕一眼,摇头说道:“倒真没看出你说的是许诺。”
“是啊,她伪装得好,总是用一个强势而骄傲的壳,把自己的自卑全装在里面。”顾子夕沉沉的叹了口气,对张庭说道:“我现在的非常时期,真不能住院,你给我用药的计量在允许范围内,尽量加大一点。”
“人丢了可以再找,这身体可是自己,你千万别乱来。”张庭见他又要去调点滴速度,不由得伸手制止了他:“滴快了心脏会受不了。”
顾子夕也没再争,看着他淡淡问道:“蜜儿转出来了?她情况怎么样?”
“倒是醒了,问过我两次你的情况,听说你病了,又自责又担心。”说到艾蜜儿,张庭在心里还是责怪顾子夕的——无论如何,他和蜜儿是十多年的夫妻,就算离婚也不能就这样丢下不管吧?
听说还把她的别墅给拍了,这样就真是太过份了。
“子夕,不管蜜儿做错什么,你总不能断了她的生路,以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你给钱给她,她也没办法自己去找个房子、再张罗装修,然后住进去。你把房子给拍了,她以后住哪儿?你把工人全辞退了,做饭洗衣,她一个人行吗?”
“子夕,或许以前的蜜儿可以,但这么多年,她就是被你惯成这个样子的,你不有把人家的生存能力全磨没了,然后把她放回到社会上去,这不是要她的命麻。说实话,做为朋友,这个我真是看不过去。”
张庭看着顾子夕,毫不讳言的指责着他。
“你问问她做了什么,就知道我这样做过不过份了。”顾子夕也不辩解,只是看着张庭,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你以为她离了我活不了?她的本事可大呢。”
“我把工人全辞了、房子拍了,钱都会打到她帐上,以后她想怎么花、想住哪儿、想请多少工人,都和我再无关系。”
“再说,现在精装修的房子到处都是,未必买不到一套?我不希望她还住在那里,用她自以为是的爱情、用那种自残的方式,来达到她把我缚在身边的目的。”
“张庭,我不能说我和她的婚姻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完全没有责任,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我只能对得起一个人,我自私的选择,要去对得起我爱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顾子夕又想起许诺,想起她将行李箱交给莫里安时调皮而轻松的笑容、想起她在上车时的轻快步伐,心里不禁狠狠的生疼——对于莫里安,她是那样的信任与依靠。
是不是,在经过这段事情之后,她会放弃爱情,而选择另一种温暖而安全的生活方式?
又或者,在另一个男人的温暖里,她的爱情也会改变?
…………
许诺的公寓。
“不是说好了要住在许言……”莫里安帮她将行李拿出来,一样一样的分别放在该放的地方,在拉开柜子,看到顾子夕的衣服就大刺刺的挂在那里时,只觉得一阵刺眼。
许诺见他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转头看他——那三五件顾子夕的衣服,同样让她的心里生生的发疼。
“都扔了吧。”许诺走过去,迅速的扯下顾子夕的衣服,随手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是说这段时间会住在许言那边吗?那边有个医生,住那边也让人放心。”莫里安的眸光暗沉,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挂进去,说话的声音淡然而温柔。
“你知道季风的,现在越来越啰嗦了,我不耐同他一起住。”许诺将行李箱拉近一些,与他一起整理衣柜,说话的声音轻轻的。
“恩,那你自己住要多注意些。要过年了,各个地方也不是很安全。”莫里安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知道的。”许诺点了点头,拉上衣柜门后将行李箱塞到了床下,对莫里安说道:“不是说你们亚太区的VP过来了吗?你怎么还有时间到处乱晃。”
“谁过来我也得来接你出院吧?”莫里安看着她,轻声说道:“今天我们去顾氏了,公司做了很大的让步,希望顾氏能够放弃诉讼。”
“恩。”许诺轻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想要知道顾子夕决定的想法。
“顾子夕坚持法律手段解决问题。”莫里安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情绪来:“这样的选持,放弃了卓雅让出的下半年的市场份额。”
“坚持法律诉讼?这不是他布好的一个局,等我跳下去吗?”许诺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在说什么呢?”莫里安疑惑的看着她:“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里安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察觉到,他们之间或许有个天大的误会。
“没什么,要告就让他去告吧,他那种人,若要放弃卓雅给出的优沃条件,必然想办法得到更大的利益,有什么好奇怪的。”许诺有些烦燥的站了起来:“莫里安,你下去买点吃的上来吧,我把卫生做一下,十几天没回来,都一层灰呢。”
莫里安沉沉的看了她半晌,慢慢的说道:“许诺,有些事,花点心思去了解一下。”
“我会的。”许诺语气生硬的说道。
“我下去买东西,家里的卫生你也别做了,等我上来做吧。”莫里安点了点头,拿了钱包往外走去。
“莫里安——”许诺出声喊他。
“恩?”莫里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保安室旁边有个锁匠,帮我喊他上来,大门的锁要换。”许诺沉声说道。
“好。”莫里安点了点头,转身之后,脚步较之前轻松了许多。
误会也好、吵架也罢,顾子夕那样的人,手段太多、太过狡猾,并不适合许诺。
…………
莫里安下去后,许诺并没有听他的话休息,她不想让自己闲着,至少现在不想让自己闲着——住了十来天的院,创意失窍的事情似乎有了很大的进展。
似乎,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
许诺的心里微微一动,顾子夕那张憔悴的脸不自觉的又出现在眼前。
“就算不是你布的局又如何?我们之间,到底是不可能了。”许诺低低自语着,深深的吸了口气,换下卫衣,将自己陷入忙碌之中。
…………
莫里安一直陪她到了四五点,公司打电话催他,他才离开。
“别担心我,我挺好的。”许诺看着他担心的样子,笑着说道。
“不担心才怪。”莫里安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好好儿休息,有些事情想不通,就别想;有些事情想通了,就放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生活都要继续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许诺低着头,温顺乖巧的样子,轻易的触动了莫里安心里最温柔的地方,让他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将她拥进了怀里。
“莫里安……”许诺的身体微微一僵。
“好了,我走了,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莫里安用力的抱了她一下,松开手后,看着她轻声说道。
“恩。再见。”许诺的声音更轻了。
在听到莫里安转身离开后,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后,许诺慢慢的回头,轻轻的跌坐在椅子里,看着书桌上被换下来的新门卡,微微的发着愣。
下意识的将旧的那套门卡紧紧抓进手心,直到那门卡咯得她手心发疼,才霍的站起来,毫不留恋的将它抛进了垃圾桶里——那道弧形的抛物线,带着她所有的决心和放弃、将往日种种,全都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