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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差点儿害了你。”物来替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要哭出来。
张文才苦苦一笑:“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其实如果物来替真想害他的话,当时可能那一摇把就能直接把自己给干死,毕竟当时自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若是就那般被他打死了,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这世间的事,哪怕再扑朔迷离,终有一个结局,最后,这也算圆满了。
在看守所里,物来替与高宁会面了。
物来替愤怒的站起来,朝高宁挥舞起拳头,口里骂道:“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人渣。”
高宁麻木的领受着,知道现场有警察,肯定不会让他把拳头招呼到自己身上。
等警察把人按下去了,高宁才冷冷的道:“你才是人渣,你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画家,是百年来都难出的天才,怎么会有这种平庸的儿子?你看看大仲马和小仲马,你再看看你,你不觉得你活着都是一种罪恶吗?”
物来替眼睛血红:“我不是不会画,我只是不想拿起画笔,我看到了我爸因为画画,伤害了我妈妈,伤害了我们的家,我不想让自己步他的后尘,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正我们的生活。”
高宁愣住了。
这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物来替的平庸,才恨铁不成钢的想要安排一切,却不料,原本物来替是刻意在用另一种方式生活。
杨清晨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想要改变别人生活的人,都是自私。
因为证据确凿,高宁被判处了安乐死,而物来替也要回到家乡,迎接死刑的宣判。
杨清晨把那幅画递到物来替面前,道:“这个,就是你妹妹后背的那幅画。我们已经找回来了,现在物归原主,至于这画怎么处置,你自己决定吧。”
物来替并没有将画展开,而是整卷抱在怀里,像抱着死去的妹妹一样,痛哭流涕。
从小到大,爸爸的生命里就只有画画,只有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后来物来替生病了,妹妹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打工给哥哥赚钱,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就不能怜悯一下这对兄妹呢?
“妹妹,你别急,哥哥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哥哥再也不会让你挨饿受冻,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他的话,不禁让人听者伤心,闻者流泪,有些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人说,杀人犯不值得同情,但更多的时候,杀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法理无情,冲动,便要受到惩罚。
杨清晨拍了拍他的肩,道:“兄弟,如果还有来生,记住,做事情之前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物来替抹了一把鼻涕,连连点头:“是,杨法医,我知道了。”
杨清晨还记得那个店主的话,指着那幅画,道:“这幅画,当初流到了市场上,那些书画界的人对此大为赞赏,都说这是百年来难得一遇的珍品,所以,如果你能同意把这幅画留下的话,可能,他们会感激你。”
物来替长叹了一声,道:“按理说,这是我妹妹的皮肉,理应与她的肉体一起入土为安,但是,这幅画也是我爸毕生最满意的作品,既然我爸死了,我妹妹也死了,那就让这幅画留下吧,我只希望,这画留在世间,能提醒人们一件事,千万不可冲动,愚蠢的冲动,只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杨清晨点了点头,物来替能够同意把这幅画留在人间,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画书画商已经报了价,要两千万,这钱,我会留给你,你有什么打算?”
物来替已经犯了罪,迎接他的,将是和高宁一样的死刑,这钱对他,怕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申请,用这笔钱,在家乡再建一所小学吧,很多学生为了上学,都要翻好几座山,我不想他们太苦。”
杨清晨点了点头道:“好,放心,当哥的,一定把事情给你完成。”
物来替哭了,杨清晨的一句“当哥的”,足以让一个男人心碎:“杨哥,我真后悔,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早点认识你。”
杨清晨苦笑,也许,杨清晨早一点去看梓寒,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但是如今,一切已经事实,什么都无法改变。
物来替走了,和丁一被押解着回去接受法律的审判,不知道为什么,杨清晨居然哭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
缩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杨清晨大脑一片混乱,他没有心情去工作,思路里全是这个世界上的善恶之分。
他是个法务人员,对每一条法律,他都如数家珍,可是有时候,面对法律的冷漠和无情,他又特别的心痛。
像一瘫泥一样靠在那里,他掏出了手机,打给了宋小兵。
“小兵。”他道。
“什么事?”宋小兵那边传来水流的哗哗声,还不时伴有猫咪的惨叫,看来,这个曾经铁面无私的刑警队长,现在已经完全演变成了一个猫奴。
“我有点压抑,想喝酒,晚上,不如一起?”
宋小兵想了想,道:“好吧。”
杨清晨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的生活里只有他自己,虽然和很多人每天见面,说话,也讲笑话,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进杨清晨的心,普天之下,只有宋小兵才能看透,那个孤寂,冷漠的杨清晨,是如何一个脆弱不堪,随时可能崩溃的灵魂。
就在杨清晨家楼下,那个两个人曾经非常熟悉的路边烧烤点,大大的吸风扇支着,把烧烤出来的烟气尽数吸了起来,路边支了几个小桌小椅,一些吃过了饭,颇有些闲情逸致的人,便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没事小酌一番,好一种恬静生活。
宋小兵来的时候,杨清晨已经点好两盘肉串,还有两瓶冒着寒气的啤酒。
宋小兵在马路对面,远远的看到他,不禁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也许他和杨清晨曾经多少次痛快畅饮,倾诉衷肠,可是今天,店没变,人还是两个人,但是宋小兵却不可能再和他推心置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