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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谷雨一上午都没什么心思画瓷,也没心思画油画,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床上闷了两个多小时,便起身洗澡换衣裳,拎着包下楼去。
许寒驱车送谷雨去见季冬阳,一路上车子开得很稳,而他总是不停地回头看谷雨。
谷雨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拍拍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示意他好好开车。
车子在停车场停好,许寒解开安全带说道:“我陪你去吧。”
谷雨伸手按住许寒轻轻地摇了摇头。
许寒不放心的叮嘱:“那你谈完了赶紧的出来,有什么事情都给我打电话。”
谷雨点头,又拍拍许寒的手臂让他放心,自己拎着包转身下车。
许寒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奈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来在方向盘上敲着,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叼在嘴里,抬手在兜里翻了翻却没找到打火机,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抽烟了……谷雨不喜欢烟味。
谷雨一进喜来登的大堂,迎面就过来两个穿黑西装白衬衣系着领结的蓝眼睛男子。
“你好,你是谷雨小姐吗?”为首之人礼貌的问。
谷雨轻轻点头。
“我们是季氏集团的人,我们夫人在等你,请跟我来。”
夫人?谷雨顿时诧异,他们说的夫人是欧阳文倩吗?
“谷小姐,请。”蓝眼睛的男人十分的客气,但语气也不容置疑。
谷雨看了看空旷的大堂,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违拗,倒不如看看欧阳文倩要做什么,于是点点头,抬手请对方带路。
蓝眼睛男子欠了欠身,果然转身带路,谷雨随后跟上。
电梯把谷雨带到26层,踩着厚厚的地毯,蓝眼睛男子带着谷雨走到红门房门跟前,他先示意谷雨稍等,然后自己上前敲门,用英语询问。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式礼服的老年男子看见门口的谷雨,点了点头,闪身让开门。
带谷雨来的人都守在了门外,谷雨看了众人一眼,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抬脚进门。
这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面的奢华可想而知。不过谷雨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所以对这些奢华视而不见。
十年不见,欧阳文倩好像一点都没变,岁月和时间在这个女人身上竟然不留痕迹。一身上等丝缎青白色绣花旗袍穿在她的身上,也只是她精致容颜的衬托而已。她姣好的面容若稀世明珠在这一片奢华之中散着冷清的光辉。
谷雨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坐吧。”欧阳文倩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谷雨点头致谢,在欧阳文倩指的沙发上坐下。
“你喝茶,还是喝咖啡?”欧阳文倩又问。
谷雨摇了摇头,欧阳文倩的东西,就算是一口水她也不想喝。
“给她一杯咖啡吧。”欧阳文倩说着,自己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笑道:“这咖啡是我自己带来的。中国市面上的咖啡都没有正宗的。”
谷雨淡淡的笑了笑,此时此刻她倒是庆幸自己如今是个哑巴,哑巴不说话,对方也不能说自己不够礼貌。
欧阳文倩自然也不需要谷雨的恭维,她兀自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贵妇姿态,客气而疏离的微微笑着:“我听说,你把那只元青花瓷盖碗修好了?”
谷雨平静的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好像没听见欧阳文倩的话。
她深恨过欧阳文倩的八十万巨额赔偿相逼,可究其原因,还是自己不小心打碎了那只青花瓷盖碗,从而害了自己的父母双亲,所以她更恨自己。
“这是你父亲当日给我的欠条。”欧阳文倩从手边精致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放在茶几上,往前推了推。
谷雨低头看着纸条上父亲的笔迹,心里的悲伤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其实,说到底我还是更想要完好无损的青花瓷盖碗,而不是这八十万。你也知道,季家并不缺钱。”欧阳文倩淡淡的说道。
谷雨伸手把父亲写的欠条拿过来捏在手里,看着上面的一笔一划,父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子啊眼前,跟本没听见欧阳文倩在说什么。
“谷雨,你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打碎那个青花瓷盖碗吗?”欧阳文倩轻笑着问。
“?!”谷雨猛然一怔,抬手擦去眼睛里的泪,盯着欧阳文倩,等着她后面的话。
“当时绊倒你的是那块地毯,而那块地毯本来平整的铺在地上,可你却绊倒了。”欧阳文倩以胜利者的姿势居高临下的看着谷雨,“其实你本来可以过得平安快乐,但你却奢望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是结果。”
谷雨把父亲的那张欠条死死地攥在手里,拼尽力气压制着心里的撕碎欧阳文倩的怒火才能让她不立刻扑上去。
“做人,就应该安分守己。季冬阳是季氏的继承人,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小姑娘凭着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占为己有的。”欧阳文倩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老管家。
老管家欠了欠身,去旁边的套间里请了一个人出来。
这是一个金发蓝眼的姑娘,她微笑着坐在欧阳文倩的身边,很是亲昵的靠在欧阳文倩的肩头。
欧阳文倩握住那姑娘的手,轻笑道:“这是季家世交安德鲁伯爵的女儿珍妮,也是季冬阳的未婚妻。他们的婚事早在四年前我跟冬阳的父亲就与安德鲁伯爵订了下来,今天请你过来,也是专门介绍你认识一下。”
谷雨不屑的看了珍妮一眼,心里的怒火滔天最终也只能用自己的眼泪来浇灭。
“谷雨啊,你不能怪我心狠。”欧阳文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前阵子,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季氏对非洲的生意进行撤资并对旗下的一个分公司宣布破产,从而引起了民乱。冬阳的父亲被当地的乱民围攻,最后还是安德鲁伯爵出面协调当地政府才解决了此事。这样的事情或许你听都没听说过,可这就是季氏每天都会面临的事实。所以你跟季冬阳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你们不合适,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放手。”
谷雨缓缓地站起身来,她早就想好了要放手,却没想到欧阳文倩会对自己来这一套。
这女人高高在上似乎已经拥有了全世界,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如此痛下狠手?为了拆散自己跟季冬阳,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却只字不提,毫无悔意,好像自己的父母只是咎由自取一样。
欧阳文倩看着已经站起来的谷雨,微微仰视,却气势不减,好像是长辈在训斥晚辈一样语重心长:“谷雨啊,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提醒你要珍惜现在。蓝凤陶瓷即将跟季氏合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蓝凤陶瓷会在季氏的扶持下成功上市,击败对手,成为景市甚至中国陶瓷业的龙头企业。这些,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就算你不顾及许向天和蓝凤陶瓷厂,我劝你也想一想许寒。毕竟这十年他陪在你身边也挺不容易的。”
谷雨看着欧阳文倩,从包里拿出手机来拨打季冬阳的电话。
欧阳文倩给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上前拿过谷雨的手机,对着已经接起电话的季冬阳说道:“少爷,我这就送谷小姐去见你。”
“怎么是你?!谷雨呢?”季冬阳倏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碰倒了茶几上的咖啡。
“怎么了?”宋奕赶紧的抽了纸巾去擦拭季冬阳裤子上的咖啡渍。
季冬阳没理会宋奕,转身就往外走。宋奕赶紧的跟了出去。
房门打开,季冬阳一眼看见从电梯里出来的谷雨以及跟在谷雨身后的季家的老管家。
“小雨!”季冬阳忙上前去一把把谷雨揽在怀里,怒视着管家,用英语叱问:“你做了什么?!”
英国管家朝着季冬阳施礼,用老腔英文说道:“少爷,夫人只是请谷小姐去喝了一杯咖啡而已。”
“她来中国做什么?”季冬阳冷声问。
“夫人只是许久没回故乡了,所以回来见见故人。”
“哼。”季冬阳低头看了看谷雨,柔声说道:“我们走,不用理她。”
管家在季冬阳转身的时候礼貌的说道:“少爷,夫人今天晚上设宴请宋家先生和夫人一起吃饭,希望你跟宋特助一起参加。”
“我没空。”季冬阳冷冷的丢下三个字后,拥着谷雨进了自己的套房。
随着一声厚重的房门响,嘈杂被隔绝到门外,谷雨被季冬阳送到柔软的沙发上落座,随后手里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没说什么吧?”季冬阳关切的看着谷雨,发现她眼圈微红,立刻猜到了什么,忙握住她的手说道:“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代表我的意思。你只当她是胡说八道好了!”
谷雨自然知道欧阳文倩的话不代表季冬阳的意思,也知道季冬阳会全力的站在自己这边保护自己,可是她却不能当欧阳文倩胡说八道。十年前她能用一只青花瓷盖碗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十年后她就有办法把蓝凤陶瓷毁灭。
而蓝凤陶瓷对许向天意味着什么?那是他十几年的心血以及全部的身家。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和母亲,难道还要许寒也失去父母吗?难道也要许寒跟自己一样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小雨,你……喝点牛奶。”季冬阳看着谷雨一动不动,心里越发的没底。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他一向都是所向披靡杀伐决断,唯有面对谷雨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贝壳里的软体,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谷雨看着手里的牛奶,玻璃杯的温热暖了她的手,却暖不了她的心。
“小雨,不管欧阳文倩跟你说什么,我对你的心一直都不会变的。”季冬阳低声说道。
谷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牛奶杯放到一旁,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纸和笔,匆匆的写道:我想跟你谈的事情与欧阳文倩无关。
“你想说什么?或者问什么,尽管说,尽管问。”季冬阳说道。
谷雨眉头抬头,更没看见季冬阳眼睛里浓烈犹如实质的温柔,自顾在纸上写道:我知道你对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很好奇,一直想知道。那么我现在就坦白的告诉你:那时我恨你入骨,却忽然知道怀了你的孩子,就自己偷偷的买了堕胎药。我恨你,更恨我自己,所以堕胎药吃了双份,想要跟孩子一起死。不过后来被许寒发现,送到了医院,孩子没了,我却活了下来。
谷雨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因为情绪激动手指微颤,写出来的字也不能看。可那颤抖的笔画却像是一把匕首,一笔一划割破季冬阳的皮肉筋骨,割破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
谷雨写完这些话之后,缓缓地从沙发上滑到地上,跪在茶几跟前,抬头狠狠地看了季冬阳一眼,把这张脸深深地烙印在心里,又捏着笔,继续写道:现在,你都知道了。所以,以后别再来烦我,免得让我更恨你。
写完,她把笔一扔,扶着茶几起身匆匆离去。
房门‘咣’的一声关上,季冬阳也在沙发上滑下来,跪坐在茶几跟前的地毯上,捏着谷写字的那张纸,泣不成声。
守在门口的宋奕看着谷雨逃一样离开,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心的推开门进去。
谷雨冲进电梯里就撑不住了,贴着电梯壁满满的蹲下身子,全身痉挛,连气都喘不过来。
电梯里的服务生吓坏了,忙上前问:“女士,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一……一楼,去……一楼。”谷雨颤声道。
“好的。”服务生忙应了一声,抬手按下电梯去一楼,并拿出对讲机跟一楼的大堂经理联系,告诉他电梯里有一个顾客身体不舒服,让他做好叫急救的准备。
许寒自然是不放心在车里等,早早的就来了酒店大堂,就坐在正对着电梯口的位置,以便谷雨一出来他就可以看见。
然而当他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扶着谷雨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忙冲上去把谷雨搂在怀里,急切的问:“小雨,怎么了?”
“这位先生,你是这位女士的家人吗?她好像不舒服,你看要不要叫急救?”
谷雨连连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寒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对服务生说了一句:“谢谢,不用了。”便抱着她急匆匆的离开。
*
季冬阳在宋奕推开房门的时候忽然站起身来,大步冲向门外。
“季总?”宋奕忙追上去。
季冬阳却一声不吭走向电梯间,进了电梯直接按下最高层。
欧阳文倩正低头看着晚宴的菜单,她要设宴请自己的二姐夫妇,这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事情。珍妮和季秋晚两个人则凑在一起坐在阳台上一个喝咖啡翻杂志,一个抱着电脑看当即奢侈品新款。
季冬阳冲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少爷,你不能……”
欧阳文倩抬头看了保镖一眼,冷冷的说道:“没规矩,怎么跟少爷说话的?”
两个保镖忙欠了欠身,默默地退了出去并关上房门。
“冬阳,来,珍妮刚煮的咖啡,味道好极了。”欧阳文倩说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你回来做什么?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季冬阳怒声喝问。
“冬阳,你怎么了?”欧阳文倩温和的笑着,一副慈母的样子。
“不要装了!我都替你累。”季冬阳冷声说道,“你刚刚跟谷雨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把她父亲当年打给我的那张欠条还给她了。你不是跟你父亲说那只青花瓷茶盏已经修好了吗?既然修好了,那欠条自然应该还给人家。”欧阳文倩又上下打量了季冬阳一眼,轻笑道,“看你这么急急火火的样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欠条?呵呵!”季冬阳冷笑,“我真是佩服你,居然还留着那么一张欠条到今天。”
“Darry!”珍妮手里握着一本杂志从阳台那边走过来,对着季冬阳妩媚的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好久不见。”
“你也来了。”季冬阳冷冷的哼道,“你们好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再次拆散我跟谷雨吗?”
“噢!Darry,你在说什么?”珍妮耸了耸肩,莫名其妙的说道,“我是陪着季夫人来中国祭拜欧阳老夫人的,你说我们拆散谁?谷雨是谁?是刚刚那个哑女吗?”
“你闭嘴!”季冬阳恨恨的说道,“她不是哑女,她只是懒得跟你们这些肮脏的人说话而已。”
“嗬!十年都不说一句话,还不是哑女是什么?我们肮脏?那谁干净?许向天?许寒?她谷雨若是真的冰清玉洁,又怎么可能脚踏两只船,踩着你跟许寒两个人不放?”季秋晚懒洋洋的走过来,拉了珍妮的手坐在欧阳文倩的身边,悠悠的叹了口气,“我亲爱的哥哥,天下像你这样的傻瓜可真是不多见了。”
“你闭嘴!我的事情没有你多嘴的份儿!”季冬阳斥责季秋晚。
“冬阳,秋晚是你的妹妹。”欧阳文倩提醒道。
“你是不是也要提醒我一句,你是我的后妈?”季冬阳反问欧阳文倩。
欧阳文倩微微皱眉:“冬阳,你的教养呢?你母亲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跟我说话,也一定会怪你的。”
“你有脸替我母亲?我母亲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算计一个孤苦无意的小姑娘,定然会以你为耻!羞于做你的姐姐!”季冬阳冷声叱道。
“随便吧。她本来就瞧不起我。”欧阳文倩冷笑道。
季冬阳觉得多看这些人一眼都难受,忽然感觉跟这样的人争辩也是多余,便转身往外走。
“冬阳,晚上我请你二姨母和你二姨夫吃饭,你和宋奕也都过来。”欧阳文倩看着季冬阳的背影,淡淡的说道。
“你的饭,恐怕二姨根本不稀罕。”季冬阳说完,摔门而去。
*
宋奕追着季冬阳过来,被保镖拦在门外,正担心呢,季冬阳又一阵风一样冲了出来,他又赶紧的追着季冬阳离去。季冬阳也没回记得房间,进了电梯直接按了一楼。宋奕忙打电话叫司机去把车开过来。
“季总,去哪儿?”上车后,宋奕问。
“随便去哪儿,我不要跟那个女人住在一个酒店。”季冬阳冷声说道。
“好,那我们去香格里拉吧。听说那儿也不错。”宋奕说道。
“你给许寒打个电话,问问谷雨怎么样。”季冬阳说着,身子往下滑了滑,缩在后座的角落里,抱着双臂闭上了眼睛。
宋奕回头看了一眼季冬阳疲惫的脸色,无奈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许寒的号码。
许寒带着谷雨离开的时候,谷雨脸色苍白的难看,他知道谷雨对医院十分反感,这个时候也肯定不愿意回陆教授的别墅,便自作主张带着她去市郊区的水库旁。
宋奕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许寒的车子刚出市区,手机铃声响,他看都没看便用蓝牙接起了电话:“喂,哪位?”
“许少,你好。我是宋奕。”
“哦,宋特助。如果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给公司许董事长打电话,我现在休假呢。”
“我是想问问你,谷雨没事吧?”宋奕问。
许寒看了一眼后座上的谷雨,皱眉道:“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操心吧?没别的事儿我先挂了。”
“那好吧,你好好照顾她。”宋奕无奈的挂了电话,回头看了季冬阳一眼,说道:“应该没事,听许寒的口气就知道了。”
季冬阳没说话——能有什么事呢?她最难过的时候早就过去了,今天这样的情形,她再难过也比不上当初。
她说,别再来烦我,别让我更恨你……
季冬阳闭着眼睛,看见的是谷雨满是泪痕的脸,他又紧紧地抱了抱双臂,连宋奕的目光都想要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