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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content_27364"> 再次看见唐小晓，是在元旦。
接到唐传国的电话，唐小染本不想回去，只是电话里唐传国声音诚恳，几乎是在哀求着。微微犹豫了一下，唐小染答应了。
南方的天气，到了冬天便有些湿冷。外面冷，屋子里也冷。缩在暖气旁烤着手，听见开门的声音，唐小染望去，见许家俊走了进来。
“明天就是元旦了，叔叔想让我们过去。”
将身上的大衣解开，许家俊略一迟疑：“你想去吗？”
将手放在嘴边哈着气，唐小染偏着头看着许家俊：“我已经答应了。”
许家俊重新将大衣穿戴好：“这样，那我去超市买点东西，总不能空着手过去。”
“等等，我和你一起。”跑进卧室换好衣服，拎着包，唐小染又匆匆跑了出来，挽住许家俊的手臂，“家里的食用油没有了，正好再去买一桶回来。”
家里没有请保姆，一来是许家俊不喜欢外人在家里晃荡，二来是许家俊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唐小染嫁入许家后，许母曾提议让她身边的秦妈去许家俊那边，却是被许家俊婉言拒绝了。家务事于是被唐小染揽下，得知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许家俊一个人完成时，唐小染对许家俊这个男人是越来越感到了好奇。
从超市里出来，拎着油的许家俊注意到唐小染的目光总是会飘移到他的脸上：“怎么了？”
“我一直很好奇，一般男人最不喜欢和家务两个字沾边，尤其是你们这样的人，可是你好像不太一样。”
笑笑，许家俊说道：“爸爸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和我说要自食其力，所以从小我就不喜欢依赖人。我并没有觉得我自己和别人比有哪些特别的地方。长辈的光芒只是长辈的，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光环下。”
唐小染认同地点点头，一阵寒风吹来，唐小染鼻子一痒，“阿嚏”，打了一个喷嚏。
“冷吗？”关切地看了唐小染一眼，看着她那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伸手摸了摸她那冰冷的小脸，“多穿一些，小心感冒了。”
揉了揉鼻子，唐小染说道：“没事。真的感冒了，倒也是有个理由不用过去了。过去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拒绝？”
“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他说的那样诚恳，所以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你还真是——”停下脚步，许家俊摇摇头，“染儿，既然你放不下，有没有想过完全地接受他，我看他很希望听你喊出爸爸两个字。”
“做不到。”仰头看着灰茫茫的天空，唐小染轻声说着，“我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至少我是觉得，唐小晓在他的心里，比我的分量要重的多。他是公开承认了我是他的女儿，但是我始终感觉不到我想要的父爱。唐小晓说我抢走了叔叔的注意，其实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让他痛苦的存在。”
“这次你答应过去，是不是考虑好什么了？”走到了车子旁，没有急着打开车门，许家俊问道。
“谁知道呢。”低低一笑，唐小染一甩长发，“回去吧。”
拎着礼物去往唐家时，唐传国看见唐小染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小染，快两个月没有看见你了，你还真的是狠得下心，说不与家里联系就不和家里联系了。”
轻轻一笑，唐小染慢声说道：“我以为叔叔你有唐小晓就够了。”
正说着，唐小染看见从楼上走下的唐小晓，目光一顿。
顺着唐小染的目光望去，唐传国解释着：“小晓出院后一直住在家里，泽君还有一个老人需要照顾，小晓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在家里也方便照顾。”
“照顾，明明是监视。”冲下楼，唐小晓几步走到唐小染身边，扬手打向她的脸颊，“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受到那样的待遇。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怎么会连出个门都那样困难。”
来不及躲闪，唐小染脸颊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疼痛着，唇边定格一抹冷笑，唐小染挥手亦打了唐小晓一个巴掌，用力过大，手掌被震得有些麻有些疼：“唐小晓，我说过了，不要把你的不幸强加到别人的身上，我说过，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唐小晓还想再说什么，唐传国沉下了脸色，厉声说道：“吴嫂，把二小姐带走。”
“我不要。”挣扎着，恰好王淑英下了楼。
“吴嫂，放开小晓。”走到唐传国的身边，王淑英拉过了唐小晓护在怀里，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唐小染，“你来干什么，把小晓逼成这样，你觉得满意了？她失去了孩子，又被亲生父母抛弃，你还要在她的心上插上一刀。你怎么就怎么狠毒。”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唐小染笑得有些放肆，慢慢地止住了笑声，冷冷开口：“听起来她还真是可怜，但是有句话叫做，有因必有果。在她几次想要毁掉我的清白后，我会同意把她放出来，阿姨，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目光望向唐小晓：“或许孙泽君还是念着旧情，才没有找到外人对我怎样。你说你这人失不失败，之前孙泽君是被药物控制，而那一次他是清醒的，他会对我这个做姐姐的产生非分之想，是你没有满足他？”
唐小晓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求救般地看着王淑英：“妈，你不是说泽君找的是别人吗？怎么会是泽君，他不会背叛我的。”
王淑英脸色闪过一道慌乱之色，忙安慰着唐小晓：“你不要听她乱说。”
“你可以亲自问孙泽君，看看两个月前他对我做了什么。”满不在乎地笑着，唐小染一字一句地说着，“你以为我这身子不干净了，家俊会在意，可惜，他不会的。”
唐小染的声音很轻，在别人耳里她这话是说许家俊对她情深，只是许家俊知道她并非这个意思，因为无爱，才会不在意这些。眸光闪烁，许家俊紧紧握住了手。
唐传国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小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我想想啊，”食指抵在脸颊上，唐小染慢慢说着，“就在唐小晓被送进精神病院之前。至于不告诉你，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脸色气得有些乌青，唐传国手指着唐小晓：“小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知道这样，我怎么会去求小染放你出来！”
“爸，我也不想伤害她，是她逼我的。”满脸的委屈之色，唐小晓缩在了王淑英的怀里，“妈，她要是不害的我没了孩子，我怎么会那样对她。是她的错。她害我这样，爸，你为什么不责怪她反而是责怪我！”
“唐小晓！”从王淑英怀里扯出唐小晓，唐传国扬起了手，就欲打下去。
“打啊，你打啊。”毫不畏惧地看向唐传国，唐小晓指着自己的脸，“反正我不是你亲生的，打死我你也不会心疼。”
手举在半空，唐传国却怎么也打不下去，慢慢地手慢慢放下，颓败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想要说什么，唐小晓听见开门的声音，扭头看见孙泽君走了进来，目光微微波动，嘴角慢慢浮现一丝冷笑，冲到孙泽君的身边：“孙泽君，你负我！”
毫无形象的，唐小晓捶打着孙泽君，不解恨的一脚踢了上去。
“唐小晓。”一把拉住了有些疯狂的唐小晓，孙泽君皱起了眉头，“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手指着孙泽君的胸膛，唐小晓冷冷哼道，“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心知肚明。坐享齐人之福，我呸，你后悔了？你想要她，可惜她的心里没有你！”
顺着唐小晓手指的方向，孙泽君看见站在那儿的唐小染，面色没变，解开了衣领：“小晓，你在乱说些什么。”
“我胡说，你，你竟然和她——”咬紧了牙，唐小晓拿过孙泽君手上的包砸向孙泽君，“为什么要背叛我！”
“唐小晓，你在闹什么！”一把拉住唐小晓的手腕，孙泽君眉头皱的更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不要闹。”
“我闹？自己做出什么事，你不敢承认！孙泽君，你听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婚！”狠狠地将手上的包扔在地上，唐小晓捂着唇，飞快地跑上了楼。
“小晓。”恼怒地瞪了唐小染一眼，王淑英追着唐小晓上了楼。
拾起落在地上的包，孙泽君走至客厅，看着唐小染，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你还好吗？”
唐小染轻笑着点点头：“当然好。”
“泽君，我问你，两个月前，你对小染做了什么。”一时间还难以消化刚刚的信息，唐传国的神色有些冷峻。
大概知道唐小晓刚刚是在为什么而闹，孙泽君看着和许家俊靠的那么近的唐小染，原本到嘴边的话变了：“爸，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你。”愣了一会，唐传国上前，一巴掌打在孙泽君的脸上，“你已经娶了小晓，为什么要做出这事。就算是小晓在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吗！”
揉了揉脸颊，孙泽君深深地看了唐小染一眼：“我没有觉得这是在胡闹。”
被孙泽君盯得有些不舒服，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掠夺，唐小染拉住许家俊：“叔叔，我先回房了。”
“等等，泽君，家俊，我们谈谈。”唐传国喊住了唐小染，“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犹豫着看着许家俊，见他对着她点点头，唐小染这才松开了许家俊的手，一步步地上了楼。
大约半个小时后，唐小染听见卧室的房门被打开，趴在床上的她望去，见许家俊走了进来。不知道他们在下面说了什么，许家俊的脸色有些难看。
对上唐小染的目光，许家俊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从怀里拿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想要点燃，只是试了几次，火苗都没有出来。
“我来吧。”拿过许家俊手中的打火机，唐小染刚要帮他点燃，却是被许家俊拦下。
摇摇头，许家俊将打火机和烟一起撂在了桌子上，眼眸微微垂下，没有看向唐小染，慢慢笑道：“刚刚孙泽君说他联系的那个美国专家一直有事没法过来，我刚好认识一个，所以打算介绍给他，就当卖个人情。”
“嗯。”
“还有，”眼眸微微抬起，许家俊慢声说道：“他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会和你举行完婚礼。”
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唐小染抿住了唇，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哀：“哦，这样。那又如何。”
“但是他说，唐小晓成了现在这样，他不会抛弃她，对你，他要我替他说一声，对不起。”注视着唐小染的神情，许家俊一字一句地说着。
手扣住了床单，唐小染的轻轻眨了下眼睛，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对不起，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抵消一切。对了，你要是遇到他，麻烦你转达下我的意思，他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犯贱才会在他身边四年。”
眼眸抬起看着唐小染，许家俊的脸色平静，不清不淡地说着：“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才对。”
双手搂住许家俊，唐小染笑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宁愿从来就没有见过他。”
许家俊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失落之色，嘴角边慢慢挂起一抹讥讽：“你放下了吗？”
被许家俊这样问道，唐小染一时间语塞，看着许家俊抓起之前撂在一边的香烟，这回一次就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许家俊吐出烟雾，白色的烟雾上升，模糊了许家俊的脸庞。烟气在屋子里弥漫，唐小染静静地看着许家俊，直到他吸完了一支烟，唐小染这才跪坐在许家俊身后，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在意吗？”
手抬起，握住了唐小染的手，许家俊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
下楼在一起吃饭时，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气氛，唐传国舀了一碗牛肉羹递给唐小染：“小染，喝点汤。”
犹豫了一下，唐小染起身正欲接过唐传国手中的碗，忽然间唐小晓站了起来，一把打翻了那碗汤：“爸，你凭什么对她那样好！她对你有我对你好吗？你这样对她，她有感激你吗？”
滚热的汤洒在了唐小染的手上，吃痛地唐小染咬住了唇，没有发出声音。
“小染。”
“染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孙泽君刚欲询问，看着许家俊抢先一步拉过唐小染，眼里闪过黯淡之色，默默地坐在那儿。
“小晓，你这是做什么。”一拍桌子，唐传国怒斥着，“给你姐姐道歉。”
“我不要！”手指着唐小染，唐小晓狠狠地说着，“我没有这样的姐姐。”
“小晓，你少说两句。”拉着唐小晓坐下，孙泽君淡淡说着，“小晓情绪不稳定，做姐姐的要宽容一些。”
抬眸瞥视了孙泽君一眼，唐小染没有开口，任由许家俊握着她的手，细细看着。
“有没有烫伤？”
拉着唐小染，许家俊走到了卫生间，打开凉水，将唐小染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着。
“许先生，这是先生让我送来的。”吴嫂敲了敲门，将一瓶烫伤药递给许家俊。
拿着毛巾擦拭着唐小染的手，再慢慢地为她涂上药水，抬眼看着她隐忍的样子，许家俊说道：“疼的话就说出来。”
“不要。”秀眉挤在了一起，唐小染拒绝着，“我习惯了，在他们面前，无论受到多大的痛苦，我都不会说出来。”
有些怜惜的目光看着唐小染，许家俊手上的动作温柔了一些，似无意地说着：“刚刚，孙泽君似乎很担心你。”
“所以呢？”偏着头，唐小染盯着许家俊。
“我早就说过，孙泽君会后悔的。”轻轻一笑，许家俊松开唐小染的手，“好了，最近注意一些。”
轻轻咬了下唇，唐小染扯住了要走出去的许家俊：“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你很在意孙泽君对我的感觉。其实，你不用担心。完全地放下或许是有些困难，但是我不会走回头路。所以，我和孙泽君，永远都不可能。”
深呼吸一口气，许家俊揉了揉唐小染的头发：“出去吧。”
再次回到餐厅，那儿只剩下唐传国一人，看见唐小染，许家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小染，对不起，找你回来本来是想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结果闹成这样。”
眉心微动，唐小染轻轻一笑：“叔叔，没关系。”
“还是只能叫叔叔吗？”有些期盼地看着唐小染，只是眼中的期盼之色随着唐小染的冷淡而慢慢散去，终是化作无奈，“小染，晚上可以留下来吗？”
“叔叔，我和家俊还有事，所以——”歉意地笑笑，唐小染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斟了一杯酒，举起，“叔叔，敬完一杯酒，我们就要回去了。”
欲言又止，唐传国举起酒杯，神色黯淡：“小染，新的一年，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有所改善。喊一声爸爸，真的那么难吗？”
玩转着手上的酒杯，唐小染轻轻笑着：“虽然只是两个字的事，但也要看叔叔你的态度。”
☆
出了唐家大门，唐小染这才发现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走下台阶，唐小染走进雪地里，伸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慢慢地化开。
走到唐小染身边，许家俊脱下了大衣披在唐小染的身上：“小心冻着。”
扭头看着许家俊，唐小染又是伸出了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家俊，看到这雪景，我就会想到那一日去的玉龙雪山，纳西人的情殇之山，也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如果不是爱得太深，又怎么会相约死在一起。”
“既然相爱，就要好好活着，活着才会有希望。”扣住唐小染的手，许家俊仰望着从天空飘落的雪花，“染儿，不要想那么多。还有，不要因为一件事否认一切。天下的乌鸦可不一定是一般黑。”
唐小染低低一笑，目光落在一处，脸上的笑容慢慢止住了。顺着唐小染的目光，许家俊看着孙泽君一步步地走来。
“爸爸说，外面雪大，许家俊又喝了酒，今晚你们还是留在唐家。话我已经带到，留还是走随你。”顿了顿，孙泽君又说道，“路上地滑，如果你们执意要回去的话，路上小心。”
挽住了许家俊的手臂，唐小染笑道：“我们会小心的。孙泽君，我觉得为了我们彼此好，以后相见不相识，今天你也看到了你妻子的态度。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不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唐小晓的事，唐小晓也不会这样对我。孙泽君，你是想这样说，对吧。为了我们彼此好，我们之间还是划分界限比较好。合作愉快？”
伸出手，唐小染笑意融融地看着孙泽君。
唐小染脸上灿烂的笑容刺痛了孙泽君的眼睛，孙泽君后退一步，自嘲地一笑：“唐小染，你的心够狠。”
“有吗？”做出一副困惑的样子，唐小染缩回了手，“既然这样，我们之间更不应该再有往来，免得我一个不小心，伤害了你的妻子。家俊，我们回家。”
挽住许家俊的手臂，唐小染刚想迈动脚步，忽然间听见孙泽君问道：“如果我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
“你刺伤一个人，让他濒死，然后对他说，对不起，你觉得这对不起有用吗？”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住，唐小染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孙泽君，我是恨过你。可是，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我，只需要做到一点，麻烦你和你的妻子不要再来烦我。”
冷眼旁观着，许家俊微微勾唇，眼中掠过讥讽之色，脸色略显阴沉。直到回到许家楼下，许家俊停了车子，手指轻点着方向盘：“我忽然想起公司还有事，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