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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维华轻轻点头,其实李国宾也来走过他的门路,算是病急乱投医,想拿银子开路令霍维华替和记活动。
这事霍维华当然不会同意。不要说此前他就是针对和记的谋主之一,就算此事在之前与他无关,到现在这种局面,霍维华也是断然不会因为些许银钱涉足其中,这是政治人物的最基本的觉悟,敢拿这钱的,要么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权贵,反正没有什么太多可损失的,要么就是一些不上台盘的小人物,根本嗅不到风向所在,和记找这些人出头,可见也真是山穷水尽了。
“京师的事只是小事情。”姚宗文眨着眼,说道:“关键之处还是在新平堡。若能擒杀张瀚,则和记必然势败,无可挽回。”
姚宗文突然冷笑,说道:“可叹李老前辈英明一世,怎么想起来去和记的地头避难。草原一旦大乱,我看他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姚宗文对李国缙捞钱太狠一直很是愤恨,李国缙捞了最少二十万,分给自己的好处却是有限,两人还一起顶着黑锅,当时就几近反目成仇,后来李国缙攀上和记,姚宗文当时感觉多条退路也是不错,拉着许显纯替李国缙送行。一晃两年多时间过去,和记已经被大明死死盯上,姚宗文感觉和记的机会并不大,此时一想李国缙可能玉石俱焚,心中隐隐一阵畅快。
许显纯笑了笑,没理会姚宗文的这些鸡毛鸭血的事,只是向着霍维华一抱拳,说道:“霍大人,下官的事恐怕未必这么轻松,还会有麻烦。只能做好眼下的这事,以图取悦皇上,不管怎样,还望霍大人一定要相助一二。”
霍维华是此前针对和记的谋主之一,许显纯倒也不是由来无因。
“请许大人放心。”霍维华道:“两件事,一擒杀张瀚,则和记必定势败。京师之事,三人之中定要擒王发祥,这人才是最要紧的。李国宾,无所谓,刘吉也无所谓,王发祥才是最要紧关键的人,一定要多派人手,盯死他,不能叫他走了。若王发祥不好盯,拿李国宾或刘吉引他出来,也是妙招。”
“好,许某记得了。”
许显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这一次他没有靠东厂的打事番子,事实上东厂的人手有多半也是锦衣卫选调过去的,以许显纯的能量,调及的人手已经足够用了。
在许显纯眼里,这只是小事,一群商人而已,当初针对东林党的时候,锦衣卫抓了多少名臣清流,都是在朝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人物,就象杨涟,当初带着人冲入宫禁,强行赶走李选侍,将大行皇帝抬入乾清宫里,正位登基。
这样的人,脾气臭,胆子大,身处高位,名望极高,哪怕是内廷之中都知道杨大胡子的厉害。那又如何,锦衣卫说抓就抓了,每天还对杨涟动刑,使得对方惨不堪言,不过许显纯也对杨涟甚是佩服,那骨气是没得说,不管遭遇怎样的惨刑,杨涟始终不改初衷,这样的人,怕是一群商人根本无法相比的存在。
杨涟都能抓能杀,抓一群商人,许显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霍维华有心再劝说一下,在朝中大员里他对和记可谓是最了解的一个,但他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许显纯这样的人,鹰视狼顾,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言多必失,霍维华面色如常,根本就没有叫人看出来他还有话想说。
众人又谈了一会儿,姚宗文一脸期待,等着参与大事之后的分红,许显纯则杀气腾腾,一心效力好重新站在当今皇帝一边,继续执掌锦衣卫,就算保不住权势,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有霍维华一脸淡然,倒是叫人感觉到修养境界的不同,待众人分开后,霍维华回自家府邸,一边走一边摇头。
这帮子人,脱了阉党的皮还是一群阉党,在阉党里霍维华就瞧不上他们,一群没有什么能力又心黑手辣生性贪婪的小人辈,哪怕是换了皇帝,再换一帮朝臣,仍然是换汤不换药,看来自己还是能在新的权力格局之中,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位置。
至于想更进一步,还得好好运作一番才行。
这时霍府的门子才迎上来,行了一礼,将魏忠贤派人送信的事回报了。
“你这厮,”霍维华笑骂道:“厂公的信和人你也敢这么怠慢了。”
“等了一个时辰而已。”门子无所谓的一笑,说道:“以前半夜魏公公召见,老爷也得从榻上爬起来去魏府伺候,现在叫魏公公等一两时辰又如何了,时势不同了嘛。”
霍维华呵呵一笑,到底是自家门子,懂自己的心思。
想自己堂堂进士,十余年苦读,步步艰辛,才能中得进士,还得从县官做起,步步算计,攀附那些大人物,慢慢的从地方官入京师,再慢慢的攀附权贵,成为清流官,然后入得阉党,侍奉那个没卵子的太监,屈膝事人,心中岂能没有委屈?
门子这点小小怠慢,连利息都算不上!
霍维华展信一看,也是摇头失笑。
这个时候,魏忠贤还在犹豫?
犹豫什么?皇帝的心意已经是那么明显了,他又不是大臣,大臣还能拿大道理撑着,有真正的同党同道的人支持,太监的权势就是风中之沙,手一扬,屁都不剩下。
有此犹豫,霍维华可以确定,魏忠贤必死无疑!
就算此时魏忠贤抛掉一切,孤身一人去孝陵守陵,怕是皇帝也不一定能容忍,何况他首鼠两端,还幻想着能保住自己的权势富贵。
“真是不知死的货。”霍维华轻轻一笑,打算不回信了,他叫来送信的魏府中人,说道:“替我回复厂公,祝他一路顺风吧。”
魏府中人又羞又恼,不过此时也知道大势已去,连发火也是不敢,躬身一礼,转身就走。
“不知道魏阉会死于何处。”霍维华看着来人离开,心中算计了一会,他估计魏忠贤活不久了,但死在何处,得看皇帝的心意,反正借口很容易找。
这事霍维华不打算插手了,虽然亲自送魏忠贤于死地也是一功,但反水旧主也就算了,反正信王一脉的人都认为自己只是阉党的外围。
而不管怎样,背弃旧主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反手一刀,会被认为是小人行径,反而会在今上的心里失分,得不偿失。
就由得魏忠贤自己折腾去吧,有人会帮着皇帝下刀的。
现在霍维华更感兴趣的是对和记的部署,他私下里感觉不安,甚至觉得太过仓促,信王也就是今上,还有今上身边的这群人,能力不够,但行事孟浪,身边人做事的态度也代表着皇帝一惯行事的风格。相比于帝心稳固,行事手法温和而高效的天启皇帝,现在新上来的这帮子人,行事风格实在是叫霍维华感觉格格不入。
但这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改变了,不能适应的人,只能早早离开。
霍维华不愿离开,他只能在星空夜色之下,默然无语。
……
魏府中人带着满腔屈辱与愤怒,回到魏府中将霍维华的表现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崔呈秀面白如纸,再看魏忠贤时,短短几个时辰似是老了十岁。
灯影之下,很明显的魏忠贤两鬓角斑白,似乎就几个时辰之间,白发都增加数倍。
“厂公……”崔呈秀有心劝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算了,咱家请辞。”魏忠贤两眼紧闭,似有泪水流出。在这一刻,这个皇家的老狗终于感受到了皇权的如山之威,在凛洌的皇权和天子的意志之下,曾经的上公,提督东厂太监,真真是连狗都不如。
在这一刻,魏忠贤不知道是否有后悔,又是否感受到了那些被他迫害的东林党人的痛苦,这就不得为外人所知了。
九月二十六日,魏忠贤下定决心,上疏请辞司礼监和东厂提督一职。
这也是他诸多差事里最有份量的两个,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虚职,算不得什么。
奏疏一上,皇帝立刻允准,并同意魏忠贤前往凤阳守陵的请求,令其即可上路,不得拖延耽搁。
至于庞大的阉然轰然一声粉碎,从天启元年魏忠贤崭露头角,到天启二年开始争夺权力,天启四年大获全胜,其执掌大明权柄达三年多的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内,阉党成为大明朝廷唯一的政治团体,魏忠贤则是这个团体的当家人。
这个团体内,有内阁几乎全部成员,也有司礼监的全部成员。
六部之中只有少数人不依附阉党,但也没有明确的党派色彩。
地方督抚则全部由阉党为主构成,各处构筑的魏忠贤的生祠就是明证。
哪怕是袁崇焕,其不管怎么辩解,在辽东巡抚任上时曾经替魏忠贤修过生祠,这件事是无可抵赖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当时的魏忠贤是天子最信任的头号心腹,如果不是太监就是当之无愧宰相,大权在握,朝堂为其掌握,不管是什么党派身份,只要想做事就得和阉党打交道。
就算是那些东林党人,不也是躲在南京继续当官么?如果真的不愿同流合污,完全可以辞官不做,但愿辞官的人又有几个?
还是那句话,读书十几年,好不容易走上青云路,哪个愿意轻易脱掉那一身官袍?
就算不是了私利,想做一些实事,比如卢象升之辈,和东林党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还不是在阉党控制之下步步高升?
魏忠贤也不光是凭党派来用人,有实际才干的人才,不管是什么出身他都会使用,有很多崇祯朝的名臣,发迹是在魏阉时期,这也是无法切割的事实。
接到旨意后,魏忠贤立刻奉旨离京前往凤阳。
九月初,皇帝将魏忠贤发往凤阳安置,魏忠贤在去凤阳的途中,仍豢养一批亡命之徒,据厂卫回报,几达千人之多,随行车马,过八十余辆。
皇帝闻悉后大怒,命锦衣卫前去逮捕,押回北京审判。
李永贞得知消息,连忙派人密报魏忠贤。
魏忠贤自知难逃一死,行到阜城时,听到后一项命令,便与同伙李朝钦在阜城南关客氏旅店痛饮至四更,最后一起上吊自杀。
朱由检诏令将魏忠贤肢解,悬头于河间府。将客氏鞭死于浣衣局。
魏良卿、侯国兴、客光先等都被处死,并暴尸街头,并且将此辈抄家。
同时,下令厂卫逮捕崔呈秀和田尔耕等人,阉党中坚被横扫一空,京师之中,到处是鞭炮响声。
很多百姓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士绅之家放炮庆贺,也是有不少百姓跟着一起凑热闹,大家都是在欢呼高叫,阉党倒台,魏忠贤自杀,阉党全部覆灭。
而在朝堂之上,皇帝当然是志得意满,十七岁的皇帝还没有年号,到明年才会改元,年号已经由内阁和翰林们商议之后定了下来,是为崇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