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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局面一稳,和记算是有了真正的退路,张瀚真的是安心不少。
这种安心感其实旁人是难以体会的……张瀚折腾来折腾去,商团军无往不利,他还是战战兢兢谨慎小心,在旁人看来这是他谨慎的天性,只有张瀚自己知道,他是在真的担心和害怕!
“明年会是转折的一年。”张瀚道:“今年下半年孙阁部定然去职,王发祥等人替他拖了半年时间,但阉党已经越来越掌握朝堂之上的权力,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东林党的大学士继续经略辽东?近在肘腋,他们害怕祸起不测啊。”
李慎明道:“这怎么可能呢?兵是大明朝廷的兵,孙阁部又是文官。”
张瀚笑道:“你大约看过军情司的密禀又忘了吧?去年争到最厉害的时候,孙大胡子自请入京,结果把魏忠贤吓了个半死,派多人持天子剑守在城门,又勒令孙承宗不得入关门一步,他害怕什么?关宁军可是从无到有,从将领到营兵都是孙承宗一手带出来的啊,这十几万兵,不敢说人人都听孙承宗的,但主要将领中只要有胆大的敢于跟随,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几万人出来,朝廷这边有什么,京营兵去对关宁铁骑?也就御马监的四卫营兵还有些战力,但也绝不可能是辽镇的对手。真要逼反了老孙,魏忠贤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慎明笑着摇头道:“孙承宗是绝对不可能造反的。”
“但他有了造反的能力啊。”张瀚笑道:“魏忠贤害怕还没有什么,天子呢?天子会怎么样想?虽然孙阁部是他最尊敬的老师,也是纯儒,贤臣,但一个人经略辽西数年,再经略数年,辽西是朝廷的还是孙家的?从上到下的将领全是为孙承宗所用,到时候是天子的诏令管用,还是孙阁部的命令管用?”
“诛心,太诛心了。”李慎明虽然大摇其头,他毕竟也是读书一脉出身的,对张瀚所谓的孙承宗有能力造反绝不愿认同,但不论如何,李慎明还是说道:“看来孙阁部去职是必然之事了。”
“然也。”张瀚甚感得意,笑嘻嘻的应下声来。
这个结论并不是后世史学家的研究成果,而是张瀚自己分析所得。
天启皇帝是很讲帝王心术的,但在尽驱东林这件事上他做的过火了,其后虽然想弥补,但一时还无从着手。
孙承宗这事,算是党争延续,但其去职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主要还是其以东阁大学士经略之尊镇守辽西太久了,已经久到了皇帝对老师都不能放心的地步了。
事实上这也不能算白担心,崇祯二年皇太极带兵围困京城,崇祯皇帝在最关键时刻悍然捕拿袁崇焕,惹得祖大寿等辽镇将领惊慌之下率部狂奔而逃。在这种当口,皇太极招抚一下辽镇诸将未必不会投向女真一方,那可就真的全完了,最紧张的时刻是孙承宗负责接手了这烂摊子,老孙头只用书信就安抚住了祖大寿,虽然此后辽镇军阀化不可避免,祖大寿再也没有去过京师,连山海关也没有去过,只呆在锦州和宁远右屯等处,其因果算是早早就种下了。
“唉,皇帝和魏阉是怎么想的?”李慎明大感不满,抱怨道:“有孙阁部坐镇,好歹建虏不知虚实,不敢随意攻伐辽西,孙阁部一去职,短期内必导致辽西上下人心浮动,加上总兵官也是刚换的,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总兵也换几个月了。”张瀚说道:“此前援助十三山一役,建虏算吃了一些小亏,加上这两三年来彼此相安无事,这给了朝中不少人错觉,好象据城固守建虏就毫无办法一样,所以换谁都是一样。”
“可能换谁?”李慎明皱眉道:“朝中诸臣,通晓军务的大员屈指可数了。原本不是党争的话,最少还有袁可立可用,现在真是不晓得派谁过去了。”
“多半是高第。”张瀚有自己的情报体系来源,也有专门人员根据朝中大员的资历和动向来分析,高第,应当是朝廷取代顶替孙承宗的第一人选。
“这人还算合适。”李慎明想了想也记起了高第的履历:“万历十七年进士,资历相当老了,历任府县正堂,地方政务经历丰富,又曾经任钞关户曹,从府县到户曹,到按察,布政使司都做过,三十多年兢兢业业一路做上来,天启元年任宣府巡抚,开始通晓兵事,在宣府时,自己出资财七千两劳军,当时宣府兵有数月未曾关饷,高巡抚此举很得兵将之心,朝中也对其赞誉有加。到天启二年为兵部右侍郎,开始为朝官,然后就任左侍郎,去年致仕……看来朝廷是要起复此人了。”
“嗯。”张瀚说道:“对的,除了他之外,资历和在军中和兵部都有历练的大臣是一个也没有了。原本袁可立确为最好的人选,但袁公已经被阉党视为仇敌,根本没有此可能,还有几个适合的人选,要么心向东林,要么也不愿介入党争之中。高第此人,几十年间一直是任亲民官和方面大员,做事要顾全大局,是以他虽然不是阉党成员,但只要朝廷有所需要用他的地方,他是不会因为党争而为之却步的。”
高第确实是这样的人,或许真是能力不足,但后来东林党诬陷高第为阉党这就未免太扯蛋了,高第从头到尾也和阉党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点上魏忠贤还是识趣的。”李慎明冷哼一声,说道:“阉党费心攻倒了孙阁部,如果再推一个资历不足阉党色彩又太浓的人选出来,辽事就算彻底要魏忠贤来背锅了,皇帝那里也是会对魏阉有所疑忌,这样很好,推一个资历够又没有党派色彩的老臣出来,皇帝那里不会反对,反而会觉得魏阉顾全大局。”
“对喽,说的很是,看来遵路兄也有做权阉的潜质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李慎明怒视张瀚一眼,说道:“孙孝征也快回来了,今年余下的时间,做何打算?”
张瀚刚回青城这阵可谓诸事缠身,这才明白孙敬亭这样的政事官的重要性,多少琐碎繁杂的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当下就先奉迎了李慎明几句,然后接着道:“看塘报他已经到大同了,最多去看看灵丘等处,十来天功夫也就回来了。眼看入秋,草原的冬天说到就到,我看我也要去视看一番。”
“还不是最近处理公事弄的头大如斗,想着要出去转转散散心?”
“是也,是也。”张瀚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笑毕之后,张瀚突然道:“我有一种预感,从明年开始,闲适的日子怕是要过完了,打明年开始之后,估计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生死战了罢。”
李慎明失笑道:“未必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嗯,我是往严重了想的。”张瀚道:“一直以来我们走的都很顺。哪怕前两年被卜失兔汗带着土默特部十几万人围在集宁堡里我也没有太多担心。原因是什么,我对战胜北虏有强烈的信心。那帮废物,打他们都是看的起他们了。但东虏不同,好比北虏摔跤,此前咱们摔赢一个瘦子,不算本事,东虏上场之后,我们就好比与一个壮而狡的力士摔跤,需得拿出全挂子的本事出来。”
“我总是对你有信心的。”李慎明事不关已的打了个哈哈,那副轻松神态叫张瀚气的牙齿痒痒。
其实也不光是李慎明,军司底层到高层,大约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反应。
天塌下来也是有张瀚这高个子来顶,大伙依赖张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从普通的商家到现在的格局,哪个敢拍胸脯说自家有这般本事?
既然一切依赖张大人的格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还是继续下去,反正凡事由张瀚做主,大家跟着一起做事就对了。
“文澜也莫急,我看你对东虏有些失平常心。再怎么说,其部也不过不到三万人的战兵,加上所有丁口,投附的蒙古人和汉军,也不超过十万人,咱们和记未必就比他们差了。仗可以慢慢打,输两场都不打紧的。”
张瀚自思似乎真是如此,难道自己真的太忌惮女真人了?
但他确实是对皇太极充满忌惮之心,从帐面实力来看和记不仅不差,甚至实力在女真人之上,这几年通过陆续大小规模不同的实战也锻炼了前线的队伍,同时也大略知道建虏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也就是比北虏和明军强,也比和记的普通部队要强一些,不过和精锐的商团军相比,特别是枪骑兵,跳荡战兵,山地重甲步兵,还有猎骑兵相比,普通的东虏丝毫不占上风,可能其白甲的战力还是要强一些,张瀚顾忌惮的也是后金部队中三千人左右的白甲和葛布什贤。
古代战场上,没有技术性的代差,有时候几千精锐就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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