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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真浓眉一拧:“何处不对?”
我严肃道:“世上诅咒分有两种,一种依靠巫术,一种集结怨气。巫术并非凭空产生,都有引器药材,借引器之灵力,取药材之精魄。巫术强弱,除了看施术之人的熟练程度和时间把握,更关键的就在这引器药材上。最好的引器为玉类,历经千年而不衰,药材如是,有千年霜花,万年灵芝,是以,巫术施加的诅咒可以亘古永存。而怨气所结的诅咒却不同,这世间江河行地,云行雨施,便是三四百年都有一番沧海桑田。怨气不过一股没有凭借的气蕴,就算难以被日月灵气所净化,也会被天地万象所湮灭,别说一千多年,能维持五六百年都是稀罕了。”
花戏雪饶有兴致:“那他不能施放巫术么?”
我摇头:“灵体鬼魄是不能施放巫术的。”
“那能不能过上三四百年再用怨气诅咒一次?”
我双眼一黑:“你当怨气是那么好结的?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怨妇!”
“你!”
杨修夷沉声道:“灵体的怨气的确不好结,无论脾气再暴戾,性情再乖张,所结都并非怨念。且这数百年来,卫氏一脉一直在极力寻找财宝归还,他就是想继续害人也难以施咒。”
卫真沉思:“那以你们的意思,这个诅咒并不存在?”
我摇头:“自是存在的,只是其中蹊跷之处还没……”
话说至一半,忽的传来一阵极强琴音,静室被打破,花戏雪和卫真顿时齐齐捂住耳朵,连昏睡中的夏月楼都因琴音而不安躁动。
花戏雪俊容皱作一团,张口大骂:“鬼难听的玩意,谁弹得!”
杨修夷微顿倾听,而后速掠至他们身旁,极快落下几处穴道。
我不解:“不是说此处不能施展玄术和巫术么?这琴音是怎么回事?”
花戏雪在地上胡乱打滚,怒声骂咧。卫真跪倒在地,神情痛苦,杨修夷也渐渐不适,我左右难顾,冲上去扶他:“杨修夷!”
他表情凝重,墨眉紧拧成结:“初九,你曾说我无所不能,可还记得?”
虽不知他为何忽然冒出这一句,但我毫不犹豫的点头:“记得,但是现在……”
他沉声道:“我只能暂时封住他们经脉,但抵御不了多时,你若信我,那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因为我是无所不能的,知道么?”
我望入他眼睛:“杨修夷,你不要吓我。”
他微微一笑,颠倒众生,修长手指插/入我头发,从发髻滑向发梢,俊容渐浮现出一丝痛苦,唇畔凑到我耳边,声音极弱:“夏姑娘体质最弱,若有什么意外,记得最先保护她。”
我紧紧拥住他:“……好。”
这时,琴音愈发强烈急促,幽咽似鬼泣,夹着巨大法力,穿透宽厚城墙。花戏雪和卫真被琴音弭乱,逐渐失了意识,杨修夷也捂住耳朵,唇角溢出鲜血,滑过精致绝伦的下巴,在雪白容颜上,似梅瓣洒成一条蜿蜒路径。
我不知所措:“杨修夷!”
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我慌乱的将他抱在怀中,眼泪止不住的下淌,疯了一般摇着他肩膀:“杨修夷,你还没说清楚啊!到底怎么回事?杨修夷!”
他不悦嘀咕:“别晃的太狠,我内脏受损,很可怜的。”
“……”
地老天荒一般的遥远,琴音终于静止。室内独剩我一人,瞬间寂静荒凉的可怕。
良久,密室石门被人推开,软的如若未存,轻易瘫倒在地。
我哭着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杨修夷,抬起头,擦掉眼泪,朦胧光线里,原清拾一袭墨衣,手执紫银长剑,面容严峻,冰冷阴沉,似夺命修罗。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君琦,双目微肿泛红,梨花带雨,为她张扬的艳丽神采加了两分楚楚可怜。第三个白衣翩然,身形削瘦,我以为会是苏双双,待她容貌从黑暗里映出,五官逐一清晰时,我万分诧异,打死都想不到会是她,天地面馆的老板娘,姚娘。
原清拾鹰眸一落到我身上,便大喜奔来,如黑蟒俯冲,双手紧梏我双肩,将我从地上扯起,眸光亮的可怕:“你没死!”
我狠狠瞪他,擦掉眼泪:“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一笑:“你说呢?”
我的脑袋极乱,孰真孰假早已难辨。所有的残缺记忆都来自于梦境,可师父说过,梦境最是虚无,多半是假。他就常常梦见自己趴在软榻上,师尊为他按摩捶背,师公为他端茶送水,但梦醒却恰恰相反。
在我来不及整理的梦里,原清拾的确与我关系匪浅。梦中的他和不久前刚刚相认时一样,温笑脉脉,风波柔和。我都已确信他是我未婚夫了,可方才他为何要拿剑伤我,面容那么阴鸷可怕。
见我没有回答,他上前一步,语声柔和:“刚才吓到你了么?”
我不置可否,他伸手欲捏我的脸,我想将他拍掉,反被他握在手中。他说:“我怕自己找错人,只想取你的血闻闻罢了,未想你们反映如此激烈。但不管如何,终是在混乱中将你误伤,对不起。”
不管是真是假,这话于我们都算是个台阶,我应一笑泯恩仇,握着他的手乐道:“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来来来,把这四个家伙给弄醒,然后送我们出去。”可莫名的抵触,令我想要躲他极远。我说:“现在呢,确认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了么?”
他心疼望我:“你生我气了?”
我很诚实的点头。
他轻笑:“那想怎么罚我,我现在便学狗叫哄你开心?”
我抬头看他,这个男人阴晴不定,神秘诡谲,若要和此人共度一生,这一生该何其担惊受怕。我微微沉思,忽的想到梦中场景,或许只有他能替我解答了,我顿了顿:“我叫月牙儿,对不对?”
他蓦地一怔:“你恢复记忆了?”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可得到他这回答,我仍是不可置信,我瞪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是月牙儿?”
他静静望我,伸手摩挲我右额,良久,淡笑:“看来你没有恢复记忆。”
我紧张的抓住他衣襟:“我到底是不是月牙儿?快告诉我!”
“这很重要么?”
“当然!”
他微微沉吟,半响后点头:“是的,不过,你还会恢复多少记忆呢,是不是我的出现令你回想起了许多往事,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温和清笑,忽的鹰眸一亮,抓走我右手,在唇下一咬,鲜血顿时溢出,我慌乱挣扎,却拗不过他,他放在鼻下微闻:“很香,果然是你们月家的血。”
我骇意大盛:“原清拾,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他望着我手背逐渐愈合的伤口,面容清冷:“我早该想到会是重光不息咒,月新涯真是个可怕的女人,自毁灵力,自断筋脉不算,还要将你拖入无穷折磨里去。”
我一惊:“什么是重光不息咒?”
“上古之巫,你身为月家后代,不该比我清楚?只是没想到它如此强劲,连月氏杀人后的反噬诅咒都能被它化去。”说完,蓦地一把将我甩开,淡淡道:“你不是想问身世么,与其等你自己回忆出来,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你这蠢模样,我也看得生烦了。”
我心下生出不好的感觉:“什么?”
他冷冷看我一眼:“跟你演戏实在太累,一是你如今不美,令人倒胃。二是我喜欢被女人哄着,而不是去哄女人,尤其是你脾气性格这么不讨人喜欢的。”他缓步踱到卫真身旁,踢去一脚,“他为什么会疯,你知道么?”不等我说话,他继续道,“因为他全家都被杀了。而你为什么会失忆和疯傻呢?你猜猜?”
一阵寒意猛的掠过四肢百骸,我瞪大眼睛:“你是说,我的全家,也被杀了?”
他摇头,语声清淡,听在我心里,却每个字都如千斤巨石敲下:“你说错了,不止你quan家,还有你全村,全族,包括原本的乐氏。”
恍如闷雷乍响,我僵愣原地,他伸手托起我下巴:“月牙儿,你猜,我在这场屠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被迫抬起头和他直视,他眸中戏谑嘲讽尽数落于我眼中。
眼泪难以置信的直直滚下,如山石倾塌,山泉翻涌。多年的追寻不过一场笑话,更可怕的却是这淋漓真相。胸口堵闷到极致,仍是那种可怕感觉,我想晃醒自己,这还是一场噩梦,可他捏在我下巴上的痛楚却那么明显真实。
我直直的望着他,俊朗的眉目愈渐丑陋,令人想吐,我猛的拉过他的手放在唇下狠狠咬去,一口破皮,我疯狂的吸吮着他的血,腥涩味道滑入喉间。
他一把将我踢开,紧跟而来在脸上落下极重一掌。
我愤恨的瞪向他,咬牙切齿:“魔鬼!你这个魔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与你何怨何仇!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
我像疯了一般扑上前去,君琦极快闪来,一个腾飞侧踢,将我踹在墙上,剧烈的撞击让我喷出一口鲜血。我转瞬爬起,不顾一切的继续冲去,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我要将仇恨化作一把利刃,我要把他大卸八块!我要令他生不如死!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君琦抓走我的头发,将我往后扯去,我全然忘了什么叫痛,我已经死了,我也要化作魔鬼!我要将他们啃骨吸血!诅咒他们永世难安!
我抓住君琦的手,愤怒令我爆发出惊天力量,我抱住她一起往墙上冲去,摁住她脑袋拼命撞击,她恢复神智反手将我擒拿,抬手抽打我的脸。原清拾将她拉开:“够了!”
我顺势抱住原清拾的胳膊,一口咬在他肩上,像难缠的藤蔓,死抓着不放,他又踢又打,再次把我甩了出去。
我靠着墙角,擦掉鲜血,双目定是如血一般的红:“原清拾!我会杀了你!你给我记住!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他微眯起眼睛:“是么?”
君琦不悦道:“清拾,为何不让我继续打她?”
原清拾淡看她一眼:“她并非生生不息,她身上定有一处致命之伤,你若打死了,我如何交差?”
君琦冲他扬唇艳笑:“哼,这也都怪你,你不说清楚,我当真以为她是你未婚小娘子呢,可嫉恨死我了,不让我多打几下,难消这怨气。”
姚娘上前一步,语声凉的如隔夜冷炙:“伤害双双的人真是她么?”
君琦掩唇一笑:“这是我唯一看她做的顺眼的一件事。”
姚娘冷冷朝我望来:“她怎么没有昏迷迹象,心脉都未见丝毫亏损?”
原清拾斜睨我一眼:“她姑姑为防我,为她置了一身浊气,你的苏琴之音自是被抵了。连我都不得不以入魂香进她梦里,将她引致宣城。”
君琦不满的娇嗔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将她杀了?编造什么未婚夫的谎言出来,可把人家气坏了。”
我扶着墙上壁灯,颤颤巍巍爬起,伸手拔出烛台,对准自己小腹,惨笑:“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是么,若我死了你是不是无法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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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过自己的富足小日子,为嘛会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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