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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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城左右看了看,众人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不由得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礼乐崩坏,莫过于此了!

    等到众人祭拜过赵翌,就要按照以日代月国丧二十七天了。因赵翌之前秘不发丧,所以内阁和礼部需要按照周礼定出具体哪天定为赵翌的忌日。若是以赵翌实际宾天的日期来算,国丧都快要完了,怎么向民众交待,也是件事。

    姜宪看着他们在赵翌的灵前争来争去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么多连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谜团,还有对李谦没有办法宣之于口的爱慕,一辈子,就像一个谎言,她想想赵翌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

    他生而不欢,难道在死后连忌日也要作假不成?

    她感同身受,悲伤如潮般漫洗过她的心房。

    姜宪慢慢地走上前几步。

    原本喧闹的斋宫顿时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轻轻地道:“就按照原本大行皇帝驾崩的日子算做忌日,从今天开始算国丧二十七天,圣旨上只管说大行皇帝是因为内忧外患而宾天,留下遗诏,不驱除鞑子不准发丧,誓与京城共存亡。皇长子代大行皇帝在万寿山曹太后膝下尽孝,镇国公不敢违逆,迎皇长子进宫继承大统之后才发丧。”

    汪几道抬头望着她一愣。

    这样一来,赵翌就变成了一个勤勉尽职的好皇帝。

    事情能这么简单吗?

    起居录怎么改?溢号封什么?

    这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妇人弄权就是这么多的麻烦。

    什么也不知道,偏偏还在这些小事上固执的很。

    他还得绞尽脑汁的说服她。

    最麻烦的是,若赵翌的丧事照着姜宪说的办,就为姜镇元澄清了——他是照着大行皇帝的遗诏办事,京城被破,与他没有半点的关系,却给现在的小皇帝赵玺留下了一个隐患。

    赵翌死的时候赵玺并不在身边,而是远在万寿山,代赵翌在曹太后面前尽孝,这就说明了赵玺虽是皇长子,但并不受赵翌的重视与喜爱,而且曹太后遇难,赵玺却活了下来,谁能证实这个被太监送到嘉南郡主面前的皇长子就是赵翌的骨血呢?

    姜宪不是坚定不移地要拱赵玺上位,甚至不惜围杀了辽王么?

    她为何又给赵玺留下如此隐患呢?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汪几道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市井街巷里立刻会传出无数个版本,甚至若干年之后,会被人含沙射影的编成大鼓、戏剧四处传唱。

    赵玺长大了若是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是怎样一副表情?怎样的心情?

    汪几道只要想想就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他很想听听李瑶会怎么说。可因为他之前的失策,姜宪开始重用李瑶,他若是继续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那他的内阁首辅真的只能让位了。

    汪几道的目光不禁朝赵玺望去。

    赵玺毕竟年幼,还不知道所谓的皇帝代表着什么。

    他天还没有亮就被叫起来,被闵州反复叮嘱快一个时辰的“今天我们要出去,出去之后你一定要听你姑母的话”,情绪本就颇为紧张,又经历了辽王被杀,他被众人簇拥着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继位仪式,被抱到斋宫来祭拜赵翌……早已是又饿又累,忍不住小声地问闵州“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要去太皇太后那里”。

    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就有好吃的,有香软软的被子,就不用饿着累着了。

    他不敢跟一直板着脸的姜宪说,只好去吵闹闵州。

    闵州早被姜宪吓破了胆,姜宪没有发话,他哪里敢主动向姜宪说起这些,也就只好不停地轻声哄着赵玺,拍着赵玺的背把他给哄睡着了。

    睡着了,就不会吵了,也不会喊饿了。

    汪几道就只看到了一个趴在太监肩头睡着了的小孩子。

    他在心里轻叹着摇了摇头。

    以姜宪的心性,这孩子能不能长大还两说。

    而且大行皇帝还有一份遗诏在她的手里,写的是什么她应该很清楚。但赵玺继位之后,她立刻就把那份遗诏封存,当着大殿上众臣的面放在了金銮殿那个“正大光明”的匾额上,只说若是赵玺夭折,才可以打开这份遗诏。

    寻常人理解,姜宪这么做肯定是在威胁那些对赵玺不怀好意的人,若是像辽王那样的谋逆,就算是赵玺死了,有赵翌的别一道继位遗诏在,也不可能做皇帝。

    但姜宪这个女子从来不是寻常的人,她这么做,汪几道只感觉到胆战心惊,觉得她这是在早埋伏笔,在为以后做打算。

    偏偏他们不知道赵翌第二份遗诏是怎么写的,不然就可以揣摩一下姜宪到底有什么打算,从而加强防范了。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头痛!

    不过,最头痛的应该是简王吧?

    他看了眼简王。

    简王已经不能掩饰情绪,脸阴得像六月里大风暴来临之前的乌云一般。

    汪几道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一些,慢条斯理地道:“郡主,那若是这么发丧,皇上的起居录那里……”

    他决定压着李瑶,却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姜宪。

    她不是要干政吗?那就准备处理这些国家大事吧!

    他们这些大学士在刚入阁的时候都有几天的不适应,何况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从来没有处理过政事,一直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女子!

    汪几道瞥了李瑶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志得意满。

    李瑶皱眉。

    汪几道这问题问得太刁钻了。

    赵翌的死不仅涉及到这些所谓起居录、溢号的事,还涉及到后人给赵翌盖棺论定的事,以赵翌的所作所为,不被算做昏君就是好的,他们怎么能篡改历史,做历史的罪人呢?

    他上前就要说话。

    谁知道姜宪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冷哼了一声,径直道:“起居录上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可国丧的公告却必须要照着我的写。这与起居录有什么关系?难道今天发生的事还没有记入起居录吗?翰林院负责编修起居录的人在哪里?你们可有照实记录下今天所发生的事?”

    有官员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低着头颤抖地道:“今天还没有记录!”

    也就是说,该怎么记录,听姜宪的。

    汪几道等人都对那官员怒目以视。

    姜宪却很满意。

    这才是臣子应该有的态度。

    她和颜悦色地道:“该怎么写就怎么写!这是给你们这些读书人看的。至于百姓,只关心自己家的米粮够不够吃,谁还会为了这些事去谋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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