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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蓦地静谧无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清凌凌洒落下来,映出房门外恍如一梦的身影。
“咳咳……”压抑的咳嗽传了进来,名贵绝伦的云锦流动着斑斓的月辉,芳华灿烂,他身子动了动走了进来。
曲向晚迷梦中好似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莲香,即便睡着,心尖亦是一跳,心道:不会是云王吧!
这么一想,便醒了!
睡意朦胧,入目漆黑,曲向晚有些挣扎着坐起身,一双碎玉琉璃般的眸子正含笑望着她,曲向晚心咯噔一跳,梦呓道:“原是做了梦了。”
说着便躺了下去,好似宁愿相信这就是梦一般,怎么也不醒了。
他抬指,指尖落在她脸颊伤疤一寸处,顿了顿,终没落下,只觉肺腑间的咳意传来,身形一掠,便出了房间。
曲向晚又坐起身,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梦呓道:“果真是做了梦了。”
翌日。
碧菊端来红枣莲子羹,曲向晚喝了一些道:“这里面怎的有雪莲的清香?”
碧菊笑嘻嘻道:“小姐,云王府着人送了一株雪莲来,说是给小姐炖了补身子。”
曲向晚一口血险些喷出来:“雪莲?暴殄天物啊!”
碧菊笑道:“奴婢以为,所有的好东西给了小姐都不是暴殄天物,小姐快些喝吧。”
曲向晚心疼道:“不过是普通的剑伤,哪里需用什么雪莲,需知雪莲乃是救命的良药,世上难寻几株,这么吃了委实于心不忍。”
碧菊道:“这雪莲原本是寻来为云王治病的,可是小姐说云王的身子不宜吃雪莲丸,云王留着无用,自然拿来给小姐了。”
曲向晚抽了抽唇角道:“雪莲有散寒驱湿,活血疏筋之效,可云王体内盘踞着一股热流,寒气与湿热之气混杂,若是再服用雪莲,会破坏两者平衡,后果怕是更不妙。若是他体内湿热之气消失,服用雪莲丸倒是极好的。”碧菊眨了眨眼睛道:“小姐说的这些,奴婢听不懂,小姐应说给云王听呀。”
曲向晚头痛道:“还是算了,雪莲贵重,还是着人送回去吧。这礼送的也太大了些。”
碧菊道:“这雪莲并未通过相府,是玉痕一早送来的,奴婢若是再送回去,岂不是人尽皆知?”
曲向晚一怔:“玉痕来过了?”
碧菊道:“是,留下雪莲便回去了。”
曲向晚凝眉道:“原是我昨夜便有预感的……”
碧菊嘻嘻一笑道:“小姐莫不是想念云王啦?”
曲向晚心里一咯噔,正色道:“碧菊,这样的话日后不许再说。”
碧菊怔了怔立刻应道:“是!”
连着休息了半月,曲向晚方觉恢复精气,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日,她虽未伤到筋骨,却还是觉着犹如大病一场。
碧菊将将一出去,苏琦北便幽魂似的冷飕飕飘了过来,曲向晚已是见怪不怪,捏了捏肩膀道:“毒我已经与你解了,你可以走了。”
他木桩子似的立在一侧,不言不语,事实他委实不能言语。
曲向晚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一双眼睛却斜睨着苏琦北道:“你莫不是想让我帮你拔掉脑后银针?”
他僵硬的别开眼睛。
曲向晚道:“好,你拿什么来交换?”他神情有些尴尬。
曲向晚淡淡道:“我救你,或许便是害自己,天下没有这样的傻子会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牺牲掉自己。”他有些难堪。
不是曲向晚狠心,实在是他的身份太过复杂,一旦与他牵扯,杀身之祸绝非笑谈!她自重生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活着么!?
将自己的生命轻易的交付于一个陌生男子,除非她要疯了。
“你走吧,现在我至少不会泄露你的行迹。”曲向晚转身端了一盏茶正要喝,突然一道剑气扫了过来,正中她手中杯盏,茶水四溅,曲向晚脸色一冷,陡然凌厉的看向他。
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地面。
曲向晚凝眉,却见那碎的茶盏竟在地面形成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保护你。
曲向晚眉梢一挑。
不得不说,以苏琦北的功夫若是能做她的暗卫,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只是想到他身上的秘密,曲向晚有些踌躇。
他又示意曲向晚看那些茶水,竟也是几个字——不被发现。
苏琦北的功夫想要隐藏行迹,怕是世上能察觉的人没几个,若他当真无影无形,她救倒也不是不可……无数个想法脑中过,曲向晚抬睫一笑道:“一言为定。”天气越发炎热了,即便坐着不动,也是汗水淋淋。
曲向晚摇了摇团扇望了一眼莲池,莲花开至奢靡,颓唐渐显,水蚊子在枯败的荷叶上飞来飞去,偶尔有半尺大的金鱼翻着白肚皮出现在水面而后一摆尾又钻入水底了。
曲向晚笑道:“这鱼儿也是知冷暖的。”
碧菊道:“小姐若是觉着热,奴婢就多拿些冰块放在房里。”曲向晚淡淡一笑道:“不碍事,多流些汗总是好的,只是身上总有些怪味道。”
碧菊笑道:“小姐香香的,就算流汗,那也是香汗,奴婢怎么不觉着怪?”
曲向晚睨她一眼道:“你这张小嘴倒是密里调糖的甜。”
围着游廊走了几步,恰见到曲月柔身侧的丫头秋叶,她一见曲向晚小脸一变,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翁主。”
曲向晚“嗯”了一声,她不敢停留快走了两步却听曲向晚淡淡道:“本翁主让你走了么?”
她身子蓦地一颤,脸色已有了三分白。
曲向晚唇角一抬,缓步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道:“这般水灵灵的小脸,怎的红肿成了这副模样?碧菊,姨娘上次送的凝肌玉露膏你带在身上吧,拿来。”
碧菊立刻将那白玉小瓶掏出来,眨了眨眼睛道:“秋叶妹妹的脸伤的好厉害,小姐,上次奴婢脸受伤时,您给奴婢涂,是不是也是这副样子?”秋叶眼睫一颤,五小姐亲自给碧菊涂药……做丫鬟的不就是想有个好主子么?
曲向晚笑道:“比她可难看多了。”
碧菊笑嘻嘻道:“奴婢知道小姐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指定认为奴婢那时也是好看的。”曲向晚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功夫是与谁学来的?”
碧菊吐吐舌头,一边给秋叶涂脸颊上的红肿一边道:“秋叶妹妹,脸上有伤时莫要擦脂粉,会恶化的。”
秋叶战战兢兢道:“多谢碧菊姐姐……”碧菊道:“有什么话儿可以与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秋叶眼泪一闪,不敢多说,用力点头。
碧菊笑道:“好了,想必几个时辰后就可以消肿了。”
秋叶起身,感激的望了一眼曲向晚道:“多谢翁主怜悯,奴婢告退。”
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曲向晚淡淡道:“也是个苦命人罢了。”碧菊道:“不是每个丫头都能遇到个好主子,奴婢是幸运的。”曲向晚微微一笑道:“日后她若找你,莫要被人发现。”碧菊立刻道:“小姐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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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新月被关了整整一月,据说被关着时,她不吵也不闹,很是安静。
曲向晚合上书册,微微凝眉,越是如此反而越是可怕,她或许当初就该心狠一些,不去接小皇子,若是那般,便能一除后患了。
碧菊端着红漆木的托盘走进来道:“小姐,荷香苑的明桥过来了。”
曲向晚自沉思中回过神,明桥福了福身道:“奴婢给翁主请安。”
曲向晚微笑道:“起来吧。”说着看了一眼碧菊,碧菊立时放了托盘走至门前望了望,这才将房门关了。
明桥走近两步小声道:“五姨娘在前院,恰有客人来访,老爷很是恭谨呢。”曲向晚一扬眉,曲衡之位居宰相之位,能让他恭谨的不过也就那几位,总该不会是当今圣上吧!
明桥小声道:“五姨娘让奴婢转告小姐,龙生龙凤生凤,人生无处不相逢。”
曲向晚眸光一闪,旋即微微笑道:“碧菊,送明桥出去,宫里赐的翡翠镯子,成色我不喜欢,给她吧。”
碧菊立刻脆生生应了。
龙生龙凤生凤……曲向晚唇角凉凉一抬。
碧菊回来道:“小姐,奴婢今儿去前院时瞧了一眼,那其中两个人小姐是识得的,便是我们初次见到新月小姐时,与她一起的那个裴康,还有五大三粗的齐蒙,另外还有个锦衣华袍的少年公子,容貌极佳,奴婢却不知是谁了。”
曲向晚淡淡一笑道:“翰林书院桃李满天下,出入那里的学生非富即贵,那少年公子嘛……”
碧菊转了转眼睛道:“小姐,那裴康莫不是来救新月小姐的?他与新月小姐既有同窗之谊,又有男女之情,定是不能容忍新月小姐受那禁闭之苦。”
曲向晚笑道:“你如何知道她们有男女之情的?”
碧菊嘻嘻一笑道:“奴婢以前听人说,若是男子一直盯着一个女子看,那便是欢喜,那日奴婢瞧着那裴康一直盯着二小姐,是以得出这个结论。”
曲向晚觉着好笑,但心思一动扬唇道:“小皇子一事非同小可,只要来人不是愚蠢之人,便知此时曲新月是万万放不得的。”
碧菊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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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
如玉佳公子锦衣华贵,样貌堂堂,端坐首座道:“大人,翁主的身子可好了些?”
曲衡之愣住了,万没料到首座之人会问及曲向晚,慌忙道:“回殿下,已经好些了。”“呵呵,既然如此,本殿倒是不需此行了。”说罢起身。
曲衡之心思不定慌忙道:“霄殿下恕罪,翁主自重伤以后便得了嗜睡的毛病,待臣命人去将她唤来,怎好让殿下亲自前去……”
“哎,不必了。”任凌霄打断曲衡之的话,唇角一抬道:“久闻翁主大名,本殿下已迫不及待想要见上一见了,走吧。”
曲衡之脸色变幻,任凌霄这般说出口,明里看去是推崇,实则讥讽意味更浓,只是他实在不明白,曲向晚又是如何惹上任凌霄的?曲向晚靠在临水美人靠上,随手抓了些鱼食撒入碧水汀绿的莲池,夏日的风好似裹了厚厚一层棉帐,总觉不清透,这天气,没的便多了些懒散,曲向晚趴在栏杆上微微闭目,睡意微醺。
任凌霄远远的便看到这样一幕,那女子宁和自若,慵慵懒懒,若湖中一朵清丽的睡莲,平白令人起了几分遐思。
裴康眯起眼睛靠近任凌霄道:“那个便是新封的兰慧翁主,曲向晚。”
任凌霄道:“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裴康冷冷笑道:“庸脂俗粉而已,比起新月来总是少些明朗了。”
任凌霄淡淡道:“世上有几人能与新月比?”说罢率先举步向前走去。
裴康微微蹙眉,回头看了一眼随侍道:“齐蒙呢?”
那小厮立刻道:“少爷,齐蒙公子去小解了。”
裴康不再多言,向前走去。
曲向晚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栏杆,那眸光虽是望着池内的游鱼,一双眸子确深沉如渊,在她身侧是一个莲花小碗,碗内盛放着的东西散发淡淡的清香,细细一闻竟是熏肌香的香料。
而她不实向池中撒的,竟然是这名贵的香料!
香料引得游鱼竞相来食,曲向晚眼底的幽暗却渐渐沉凝,直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碧菊小声道:“小姐……”曲向晚懒懒回眸,任凌霄一眼看到那双雾霭蒙蒙若隔了千山万水的氤氲水眸,清凉凉向他看来,让他瞬间如置江南溪水中,虽凉却不刺骨,让他骤觉惊艳。
然再看去,那张美玉般的面颊上却有一条可怖的疤痕,生生破坏了原本的美貌,瞬间美感全无!
任凌霄自己都不曾发觉眼底滑过的惋惜之色,转而回过神来,朗声一笑道:“翁主好雅兴。”
曲向晚微微一怔,盈盈起身道:“臣女无知,不知公子……”
赶来的曲衡之道:“向晚,还不与霄殿下请安。”
曲向晚好似恍然大悟,怔了怔道:“臣女无知,请殿下饶恕不知之罪。”
任凌霄不说请起任由曲向晚半蹲着身子,只笑道:“游鱼闲趣,翁主过的倒是逍遥啊……”迷来出他。
曲向晚淡淡道:“伤重难养,缠绵病榻,这般逍遥,不要也罢……”
任凌霄随手捻起那碗中鱼食洒落池中,声音骤然压沉:“曲向晚你可知罪!?”
突来的问罪让曲衡之怔了怔,下意识的望向曲向晚。
曲向晚淡淡一笑道:“回殿下,臣女不知何罪之有。”
任凌霄眸光陡然沉凝:“陷害小皇子,诬陷亲姐妹,更是欺瞒圣上,你倒掩藏的深!”
曲向晚唇角抬起一抹凉凉的弧度道:“殿下这般想臣女也没有办法。”
任凌霄惊怒:“你好大胆子!”
曲向晚不卑不亢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子虚乌有的事奴婢即便说不曾做过,明察之人则信,聪慧之人则明……殿下明察睿智,明知子虚乌有的事却要强加给臣女,臣女能有什么办法呢?”
任凌霄眼底滑过沉沉的光,都说曲向晚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裴康冷冷一笑道:“翁主多虑了,事实胜于雄辩,何来欲加之罪?”
曲向晚淡淡一笑:“那么,这位少爷,可否拿出事实来让我一观?”
裴康冷冷哼了一声。
曲新月将前因后果告诉他,说是曲向晚做了马脚,然虽知曲向晚做了手脚,可那日她手臂莫名其妙僵硬发麻,小皇子便掉下去了,至今多日,又哪里去找什么证据!?
但曲新月所言,他自然十分信服。
曲向晚在他心目中俨然成了一个心机深沉,十恶不赦的美人蛇蝎!不,如今她容貌尽毁,哪里还有美可言?
任凌霄眼见僵持,蓦地一笑道:“好了裴康,纸包不住火,是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曲向晚只觉反胃,能笑着说出这般不阴不阳的话来,可见任凌霄其人,不是好东西!
曲衡之心中虽怀疑,然正如曲向晚所言,万事皆讲究个证据,没有证据便是血口喷人了,他干咳了一声道:“这池中鱼名为蝶尾红龙睛,体色正红,尾鳍发达,游时如高贵妇人翩翩起舞,体态婀娜高贵,乃是极为罕见的品种……”说着曲衡之走至池边微笑的向池中望去,却在下一刻陡然变了脸。
任凌霄挑眉亦向水中望去,脸色也瞬间一变。
只见那价格昂贵,品种稀有的蝶尾红龙睛竟然翻着肚皮飘在池面上早已死绝。
曲向晚脸色蓦地一变:“天,这是怎么回事!?”
任凌霄也凝起眉头,下意识的去看自己刚刚捻过鱼食的手指,只见指尖微有发黑,再看那碗中之物,哪里是什么鱼食,分明是什么香料!
曲向晚一把抓住任凌霄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
任凌霄只觉软香温玉的小口陡然含上他的指,来不及心神一荡,便觉刺痛传来,已然被咬出血来。
激怒之下,任凌霄一把推开曲向晚怒喝道:“你疯了!”
曲向晚吐出一口黑血冷着脸道:“殿下若是不想活臣女也不多做阻拦,只是这熏肌香乃是我房中的东西,殿下若当真出了事,臣女如何担待的起!?”
任凌霄怔了怔,旋即寒着脸怒喝:“你何种居心,竟然将有毒的香料用来喂食金鱼!?还是已经料定本殿下会喂鱼,想以此谋害于我!?”
曲向晚冷冷道:“我若想要害殿下,何必奋不顾身为殿下吸毒?需知有毒之物我吸入口中也会沾染毒液,臣女还不愿与殿下同归于尽!”
“你!”任凌霄几乎说不出话来。
曲衡之脸色阴沉沉声道:“向晚,这是怎么回事!?”
曲向晚淡淡道:“父亲不去问母亲,却来问我?这熏肌香乃是母亲分发的,各房中皆有,女儿还没傻到自己放了剧毒来毒害自己!”
曲衡之脸色蓦地冰寒。
碧菊端来小箩筐,曲向晚随手接了过来冷着脸道:“虽殿下质疑臣女心怀叵测,臣女却也得谨遵师父当年训示,慈悲为怀,万不能见死不救!”
任凌霄脸色复杂的瞪着曲向晚。
曲向晚却一把将他的手拉了过来,擦了药膏迅速包扎,她的手极软,这般抓着任凌霄的手,令他觉着呼吸有些不稳。
裴康冷笑道:“翁主好手段,寻常人可没那么容易引起殿下注意。”
任凌霄眉头微微一蹙。
曲向晚冷笑一声,眼底滑过厌恶与不屑,“我容貌已毁,拿什么来引得殿下注意?这位少爷多虑了,若是你为新月姐姐不平,也需拿出真凭实据来,空口说白话,没得让人厌恶了!”
裴康脸色一青,竟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曲向晚起身脸色阴寒道:“父亲还需好生调查才是,女儿出了事倒也罢了,却险些害的殿下出事,这罪名谁来担待?”
任凌霄也被惊到了,若非曲向晚反应极快,他如今怕是已染了毒物了,想到此心中恼怒,禁不住冷哼一声。
曲衡之脸色越发铁青,怒喝道:“崔福,去把大夫人唤来。”以熏肌香来毒害庶出之女,这心机太可怕了!
崔福犹豫了一下道:“老爷,夫人好似去了揽月阁。”
曲衡之咬牙沉声道:“不用请她,我去!”怒火之下,竟然连与任凌霄说一声都忘记了,径直向揽月阁走去。
揽月阁。
曲月柔堪堪睁开眼睛,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抬起玉臂,嘤咛一声,再放下突然摸到一块肉……粗糙的好似有毛,她陡然间完全清醒!
猛然坐起身,却觉香肩宿兄,白如净雪,下意识翻了下薄被,却只见自己yi丝不gua,全身脏污,当场如遭雷击,嘶声尖叫起来。
一只毛绒的手伸了过来,恰好落在她的大腿根,曲月柔脸色惨白的嘴唇发抖的望向榻上另一侧,那里一个赤/身裸/体/的丑陋男人,正流着口水,睡得正香,不时还发出沉睡的鼾声,不断提醒着曲月柔这个残忍的现实!
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门突然被推开,杜月梅脸色苍白的闯了进来,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身子陡然一颤,下一刻疯了一般一把抓住曲月柔的头发恨铁不成钢的撕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找死啊你知不知道!你是要嫁给太子的人!是要走向至高无上凤位的人!你怎么能这么蠢啊你!!”
曲月柔完完全全被吓呆了,她只慌乱道:“娘,我没有……不是我……”
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杜月梅脸色陡然一变,一把将曲月柔塞入被子里冷喝道:“无论如何你不准出来,听到没有!”
曲月柔颤抖着点头,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染湿。
杜月梅慌忙整理了衣表,死死扫了一眼那还在沉睡中的丑陋男人,颤抖着托了托发鬓,转身向外走去。
曲衡之一步踏入正厅,杜月梅刚一迎出来,他抬脚就是一踹,不及提防的杜月梅被生生的踹了一个趔趄,她心中发虚,以为是曲衡之发现了曲月柔的丑事,当下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老爷,这件事都是我不好,你惩罚我就好了,千万不要惩罚柔儿,她是无辜的啊。”
一句话已然让曲衡之变了脸。
曲向晚一步踏入冷笑道:“母亲,你是说此事大姐也参与其中了么?”杜月梅脸色一沉,不及思考,拉着曲衡之的裤脚哭道:“老爷,柔儿自幼听话,最是懂礼,那等事定是被歼人陷害啊。”
曲衡之怒喝:“被人陷害?谁拿自己的命来陷害你!?你和月柔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杜月梅怔了怔,好似哪里有什么不对。
曲向晚淡淡道:“是不是,把大姐叫出来问一下便知道了。”
杜月梅脸色陡变,慌忙道:“柔儿不在,她刚去了后花园!”
曲向晚冷冷笑道:“去了后花园?母亲,大姐不在,你来揽月阁做什么?”
杜月梅陡然脸色阴寒:“曲向晚,我来哪里还需向你请示不成!?”
曲向晚淡淡道:“大可不必,母亲只需向我请安便可!”
“你!”杜月梅紧咬牙齿,只觉她和曲月柔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中了。想到此,杜月梅一脸圆嘟嘟的盯着曲向晚道:“你为何要陷害我,为何要陷害你大姐!?曲向晚,你的心何其狠毒!”
曲向晚笑的不屑道:“碧菊,去把大小姐唤出来。”
碧菊立刻迎了一声,便向内室走去,杜月梅突然疯了一般堵在门口厉声道:“贱蹄子,当真是不知好歹的混账,来人,把她拉出去!”
曲衡之勃然大怒:“月柔不在,你堵着房门做什么?你当我瞎了眼睛吗!?”
杜月梅脸色惨白:“老爷,是她在陷害我和月柔,你要相信我啊!”
曲衡之脸色冷沉:“让她出来!”
杜月梅哪里肯,就在这时,那门自己开了,曲月柔一袭对襟羽纱衣裳,长发披散,眉目妆容精致的走了出来,杜月梅一怔。
曲月柔微微一笑道:“女儿身子不适睡了一会,未能迎接父亲,请父亲责罚。”曲衡之满腔怒火,竟一瞬间发不出来了。
曲向晚眼底滑过一丝冰冷的光,团扇抬起扇了三下,已听外面熙攘,该来的都来了。
“那熏肌香你给我说清楚!”曲衡之咬牙切齿冷冷瞪着杜月梅。
杜月梅心中一松一紧,满脸无辜道:“老爷,熏肌香怎么了?”曲衡之冷哼:“那熏肌香中调和了剧毒,你到底抱着何种居心!?”
杜月梅眼泪瞬间出来了,委屈道:“老爷,那熏肌香自乃是沈鄂妃赠与我的,如何会有剧毒呢?”。
曲向晚淡淡道:“母亲是在怀疑沈鄂妃么?她为人和煦,大度雍容,如何会在香料中调毒,母亲这嫁祸东墙的法子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曲衡之满眼失望,冷冷望着杜月梅道:“那香料被霄殿下误碰,险些中毒,月梅,你我多年情分,你竟做出谋害庶女的事来!你太狠心了!”
杜月梅脸色一变,身子颤了颤后退一步道:“老爷,你不相信我……”曲向晚厌恶道:“母亲,我虽不是你亲生女儿,但向来敬你,你却背后使人陷害我,那熏肌香各房都是有的,为何偏偏我那里的熏肌香是有毒的?”
杜月梅气的浑身发抖:“那分明是你要来陷害我的计谋!”
曲向晚凉凉一笑道:“我陷害你?母亲,你向来待我不薄,做女儿的感恩还来不及,如何会陷害你?”
曲衡之心下冰凉,这还是他的结发妻子吗?这还是当年那个陪他同甘共苦的美丽女子吗?纵然曲向晚不是她的亲生,那也是他的骨血,她竟然这般毒害,实在太可怕了!
若是她一开始不承认便也罢了,然自他踏入这里,她便将一切罪责拉到自己身上,为曲月柔洗清嫌疑,却更无异于掩耳盗铃……
“你走吧。”曲衡之目光凉凉,曲向晚毕竟是翁主,一旦传到皇上耳里,加上新月的事,怕是更要引起皇上的疑忌了。
杜月梅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曲向晚眸光幽幽,那熏肌香着实是放了毒的,她日日燃着香料,一日两日或许感觉不到异样,然时日久了,必定突得急病,暴死当场,且死相可怖!
那中毒,正是她自云意殿内的《毒经》中看到的名为血离的毒药,乃是以十二种剧毒毒草研磨而成,因毒草特性,十二种毒药中和反而使剧毒的药性减弱变得不易发觉,毒性却更上一层!
仅仅是让她走怎么可以!?
曲向晚唇角的笑意森凉森凉,手中团扇摇了三下,曲月柔身后的门突然被拉开,所有人吓了一跳——是个男人!样貌粗犷,衣不蔽体,满脸通红好似酒醉方醒!
曲月柔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明明将他锁入了柜子中!
曲向晚微微眯起眼睛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当年他将她推到那个猥琐的男人手里,她几乎惨死,这一次,是她送他的第一份大礼!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那个男人身上还带着令人恶心的浊物,就那样自大小姐的房间内走了出来——天!
大小姐竟然,竟然私藏男人!!
曲衡之额角青筋突突跳了起来,他陡然明白为何他一踏进这里,杜月梅拼命的阻拦,原来根本是想要为曲月柔掩藏住这丑陋的肮脏!!!
向来傲慢重视名誉胜过一切的曲衡之如何能忍!?
“来人……”曲衡之声音沉沉的,好似有着千斤的怒火压在其上,一双瞳眸幽冷幽冷的看的杜月梅胆寒。
“将她们……逐出家门!”曲衡之闭上眼睛。
“父亲!”
“老爷!”杜月梅和曲月柔脸色瞬间惨白。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这变故,太突然了!
曲向晚淡淡道:“父亲想让天下皆知大姐的荒唐和母亲的狠毒么?一旦她们心存报复,父亲的名声便毁了!”
曲衡之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曲向晚,突然如坠冰窖!曲向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让他赶尽杀绝么!?
曲向晚蓦地怜悯一笑望向已经大脑空白的母女二人柔声道:“母亲待我不薄,还是女儿来安置她们的去处吧,毕竟,母亲与父亲多年感情了。”曲衡之莫名的松了口气,旋即冷冽的盯着齐蒙,声音如雪水里渌过:“崔福,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听到一点风声!你知道如何做吧。”
崔福倒吸了口凉气,立时道:“奴才遵命!”
杜月梅和曲月柔这才完完全全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大哭道:“老爷,我是冤枉的啊!”
曲向晚淡淡道:“把她的嘴堵上,殿下就在阁外,想让殿下也知道吗?”
曲衡之身子一颤,已有人扑上去堵住了杜月梅和曲月柔的嘴。
毕竟是妻子和亲生女儿,纵然曲衡之凉薄,此时也不忍再看,只道:“向晚,莫要让她们太苦。”
曲向晚冷笑道:“女儿谨遵父亲意思。”
曲衡之拂袖离开。
杜月梅疯了一般要向曲衡之抓去,却被一只脚冷冷的踩在了那伸出的手背之上,曲向晚微微俯身。
幽凉的寒气若逆转的风暴在漆黑如夜的瞳眸里逆转,杜月梅望着那一双眼角,突然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怖!
她的声音凉凉,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却让人毛骨悚然。
“留着,总是个祸害呢!”曲向晚唇角勾起幽凉的弧度,抬手抓住曲月柔的下巴,微微偏过脸道:“大姐,你说呢?”曲月柔怨毒森冷的盯着曲向晚,然巨大的恐惧让她面色惨白,她完了!从她醒来的那一刻一切都完了!
她再也没有资格触碰那个男人的衣角,再也不能如寻常一般与谈诗论画,再也无法做他的女人,再也不能!
“听说当年西汉吕后恨一个人时,会挖掉她的眼睛割掉她的鼻子撕掉她的耳朵剁下她的四肢将她放在酒坛里储存,大姐,我不会储存,我想太子殿下一定喜欢你的模样,不如送给他如何?”
曲月柔蓦地睁大眼睛,全身寒意如潮汹涌,她第一次怨恨之余感觉到了恐怖!
她如何能让他看到她那副模样!?
“曲向晚,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曲月柔凄厉的嘶吼,堵塞不言的嘴泄露出点点怨毒之声。
曲向晚淡淡道:“不,你错了,这一世,我会好好活着!”
齐蒙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他看到曲向晚时陡然瞪大眼睛,他一日日听说曲向晚的名字,这才知道她的身份!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然这样的疑问,没有人会来为他解答了,迎接他的将是高举的屠刀!
这是曲向晚送他的第二份也是最后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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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与大小姐突然得了急病被送出了相府,老夫人几番追问,竟都没问出半分因由。
相府上下,皆对此事噤若寒蝉,半点不知,只隐隐猜测此事与五小姐有关,更有敏感的察觉,这相府内,究竟是谁一手遮天了!
曲向晚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碧菊以为小姐睡着了,便将盛了冰块的盆子挪近了一些,而后给曲向晚盖了张薄被,而后转身要走开,却听曲向晚低低开口道:“我是不是心太狠了?”
碧菊一怔,旋即转身凑到床榻前道:“小姐原是没睡的。”曲向晚沉默。
碧菊拿起团扇轻轻扇着,为凉的风徐徐传来,碧菊道:“若是奴婢,根本不会手软还留她们活路!她们次次要置小姐于死地,太可恨了!”
曲向晚淡淡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亦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们虽落得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但却是因我做了让她们恨的事。”
碧菊立刻道:“小姐才没有呢,小姐入府那会并未得罪她们呀,她们还不是欺负小姐?奴婢不觉着小姐有错!”
曲向晚沉默,碧菊以为她又睡着了,却听曲向晚淡淡道:“谢谢你,碧菊。”
碧菊眼圈一红,心里就心疼起来,自家小姐,真的太苦了呢。
齐蒙调戏大小姐未遂却不知大小姐身患疫症,亦被染上了急病,来不及告知裴勇,便将其送离了相府,裴勇很错愕,更满心怀疑。
然相府内众口一词,他也不好过问什么,何况齐蒙调戏大小姐,曲衡之不加怪罪已是难得了。再说齐蒙原本是没什么身份,能进入翰林书院完全是巴结上了他这棵大树,裴勇虽觉奇怪,但并未深入追究。
只是原本想让任凌霄对曲衡之施加一些压力,继而放曲新月出来,却不料会不了了之!但曲衡之毕竟顾虑到了他父亲的身份,答应让他去探望一眼曲新月。
裴康在静思堂前停下,除却人少些,还不至于荒凉,堂前打扫的极干净,想来曲衡之还是心疼曲新月的,虽在堂中思过,但终究没委屈了她。
裴康推开紧闭的大门,堂内燃着灯烛,迎面是宝相庄严的佛相,却有一股浓郁的扑鼻的脂粉气迎面扑来。
他微微一怔。
“是师兄吗?”一道声音缓缓传来。
裴康心中一喜道:“新月,正是我!”
帘幕缓缓拉开,裴康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女子正在对镜梳妆,心中暗想果然相府没有委屈了新月,便上前道:“新月,我会尽快救你出去。”
“呵……”笑声好似也沾染了脂粉的香气让裴康身子一顿,那对镜梳妆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裴康在看清那张脸时陡然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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