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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达见状也走了上来, 目露不屑。
沈倩此时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人民艺术家的友爱团结,伸手把人拉起来,唉叹一声, 沉痛说到:“你看看你这姿态,人家母鸡也没叫着让你负责, 产后护理顶多也就一百来块, 你怎么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李少阳看一眼做了恶事还要信口胡诌的沈倩,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裤子, 轻哼一声,捂着屁股觉得自己有苦都没地儿说去。
他此时心中郁郁,倾诉无门之下, 难免想到了自己那群狐朋狗友, 前两天他们一起在会所里头喝着酒,那些人醉意醺醺得知自己老婆是沈家人,立马严肃告诫他——“那你老婆岂不是跟那沈家老六是堂姐妹啊?嚯,那你可得离那祖宗远点儿,千万别去招惹呐。”
李少阳那时气性十足, 毫不在意地问:“为什么啊?”
那人于是咧嘴一乐, 回他:“因为那厮整个儿一人来疯, 她那个瘸腿的男人还特护食,你就说老丁吧,上回不过是在后台多看了两眼, 夸她一句胸脯长得好, 没想第二个星期就被他老子直接发配到澳洲去了,上飞机之前还被个男人压在厕所,死活要夸他两句屁股长得好, 搞的老丁半个月没升旗,你说这不玩儿呢吗。”
李少阳彼时觉得自己仗着沈念的关系,好歹也算是个姐夫,并不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如今这么仔细一看,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想着赶紧找到沈念,离这祖宗远一点儿。
李少阳想通了自己来这乡下地方的目的,一时不再跟沈倩多做纠缠,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开口就喊起了沈念的名字,情感充沛,就跟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似的,字正腔圆,格外理直气壮。
可沈念现下还在屋里被老姜拉着话家常呢,两人一见如故,已经从长白山的人参长了几根须,聊到了南岭的沼泽毒蝎能根治多少顽固男科疾病。
李少阳嚎了半天嗓子没有得到回应,一时气急,“啧”上一声,便只能锁了车子自己往院儿里走。
走了没一会儿,听见那头沈念的笑声传来,便越发不高兴起来,猛地推开门帘,瞧见里面坐着一脸谄媚的老姜,立马上去抓住人家的衣领,大声喊到:“你他妈谁啊!”
老姜原本高高兴兴在逗美人笑,这会儿突然蹿出来一大老粗,浑身畜生味儿,头发还打了发胶水,笔笔直直地支棱着,格外不像个好东西,见旁边的沈念起身来拉他的胳膊,大概猜着了这人的身份,于是冷哼一声,开口问到:“你管老子是谁呢,这是老子的地儿,你来这么一出,是没受过社会主义的毒打?”
说罢,他也不跟人客气,直接右腿往前一踹,把李少阳踢在了地上。
李少阳今儿出门大抵是没看黄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膝盖都被踹两回了,小胳膊捂着小腿儿往那一趟,嘴里哼哼唧唧的,没个消停。
沈念其实挺不想搭理自己这个丈夫。
她这几日渐渐已经想通了,两人关系走到这一步,离肯定是得离,只是现在碍着老太太那一辈儿的情分还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需得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儿的来。
路不能一下全堵死了,所以沈念此时叹一口气,还是走过去,准备把人拉起来。
只是没想李少阳在外人面前怂得很,在自个儿老婆面前倒是挺横,一甩胳膊,把人推出去半米,嘴里还在那喊着:“不要你管,我说你这几天怎么阴阳怪气的,原来是找着小情儿了,看我怎么都不顺眼呐。”
沈念被他推了一把,整个人一瞬间往后靠去,摔着了屁股,刚一开始还没感觉,等她想要支着胳膊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下面有一股液体流动,然后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捂着肚子,喊了起来。
沈倩跟夏蓉、琳达此时也进了屋里,见状立马打了急救电话。
李少阳原本还想过去把人抱起来,没想直接被旁边的老姜一拳头捶在地上,顺便还踹了一脚,沉声说到:“以后别他妈让我见着你。”
北城男人的大男子主义思想重,有时候粗糙起来很不是个东西,但也有优点,比如他们大多不屑于跟女人动手,特别是自个儿的媳妇儿,平时闹了矛盾,能吵吵就吵吵,吵吵不过就关起门来跪一跪搓衣板,反正家里装了孙子,只要不往外说,明儿太阳一起,他还是那个吹嘘遛马、别人跟前人五人六的大老爷们儿。
二十分钟之后,一行人赶到最近的北城市十医院里。
女医生拿着手术单出来签字。
李少阳这会儿人还是懵的,见着手术单了,皱眉问到:“医生,这孩子就不能留下来吗?”
女医生撩起眼皮瞅他一眼,兴许是见多了这样的男人,冷笑着回答:“不能,不行,不允许,按现在这情况来说,就得及时终止妊娠,要签签,不签滚蛋,给你脸了还。”
李少阳觉得国内这些医生可真是个顶个的不讲道理,服务态度极差,还喜欢拿眼白看人,往那一站跟个土匪似的,哪里像人家法国的女医生,轻言细语,好生解释,穿着时尚,还让摸小手。
他倒也不想想,国内的医生劳苦功高,手术几乎连轴转,运气不好了,还得经常见着他们这样的畜生家属,就算是有再好的脾气,那也得给磨没了。
于是医生拿着手术单进去,格外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四十分钟之后,沈念被推了出来。
沈倩已经给她办理好入院手续,找了个单人病房。
李少阳这会儿还在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又失去的孩子伤心,沈倩不让他进病房,他显得特别不高兴,难得强硬,扬着脑袋要往里头闯,沈倩“哎哟”一声,见护士长过来,连忙大喊此人轻薄自己。
护士长今年刚满四十八,正直伟大和谐的更年期。
拿着老长一根针,对着李少阳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儿惨白的巨大门牙,脸上纹路连成一块儿,李少阳吓得当场跑开,生怕那针头扎在了自己的屁股蛋儿上。
沈倩本来还想把这事跟她大伯父说一说,只是后来被琳达给拦住,劝她等过两天,沈念这边情绪稳定了再打这个电话。
毕竟,流产一次,也得算是小月子,沈倩大伯那个脾气,雷厉风行不吃亏,要真知道了这事儿,怕是家里有的闹腾,而沈念又是个孝顺的,难免休息不好。
沈倩觉得有道理,于是当天晚上,就没有回市区,直接睡在了医院外面的小宾馆里。
姚信和今天晚上也在公司里头加班开会。
姚氏前不久在秦南的一个生产线据说出了意外事故;姚信鹏跟姚信康新搞的那个品牌“神逸”又在这时疯狂的进行市场挤压;华升科技因为杨旭咏的加入,也在做新一轮的管理层调动;姚信和一时之间忙碌得两眼发红,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块儿使。
沈倩平时一向不怎么打扰他的工作,只是今天大抵是在医院见了血,大半夜在宾馆里头醒来,心里一阵恍然,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坎儿上一个劲地挠似的,于是拿起手机,还是给那头姚信和去了个电话。
姚信和这会儿脸色阴沉,刚跟公司做评估的人发了一通脾气。
如今,他接到沈倩的电话,语气里虽有一些疲惫,但低声说话的样子,明显身上气焰已经收敛了不少。
沈倩到底还保持着一些成年人的理智,在电话里撒了一会儿娇,抱怨两句,也没多纠缠,便老老实实挂掉,听门口的门铃响起来,才叹一口气下床,拿了外面的东西进来。
第二天,沈念的妈、沈倩的大伯母过来了。
她是背着自己丈夫过来的,见着闺女的模样,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沈念此时精神却还不错,看见自己的亲妈过来,还在那里撒娇似的使劲笑。
沈倩怀着孕,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出了病房,心里闷闷的。
琳达过来给她们送饭,见沈倩神情有些低落,便开口告诉她:“boss,您别不高兴了,沈小姐这事,说起来,还是因祸得福了呢。”
沈倩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蔫蔫儿的,“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琳达笑了一声,不在意地问到:“但这世上最不缺的不就是生命吗?您啊,是现在怀着孩子,心思敏感了。其实,这流产呢,就跟离婚差不多,有了苗头就得趁早,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瞎琢磨。不能要的就是不能要,别想着什么‘总是一条生命’、‘总是一桩婚事’。真的,咱把他当生命,但沈小姐跟丈夫的日子都过成那样了,您觉得那孩子出来之后能高兴吗,有些东西,就得当机立断,拉扯得越久越痛苦。”
沈倩听见琳达的话,一时醍醐灌顶,深刻反省着,自己如今怀了孩子,不光食量见长,心思也优柔寡断了许多,实在很不应该。
当天下午,因为沈念的亲妈过来,沈倩得以回到自己家里去。
姚信和像是提早得了消息,过来亲自接的她。
两人明明才刚分开没多久,可沈倩见着姚信和的脸了,一下就跟见着母鸡的小鸡仔儿似的,皱着鼻子扑过去,脑袋往人胳膊里面一埋,嘴里呜呜咽咽上了。
两人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上车之后还是互相抱着不撒手。
沈倩浑然忘我,咬了一口姚信和的手指,便在那里轻声数落起来:“你昨天没来,你怎么就没来呢。虽然我昨天没说,但我其实特别想你,真的,你把我一个人大晚上留在宾馆里,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啊。”
姚信和听见沈倩的抱怨,一时也心有愧疚。
他想着自己这个小妻子,虽然平时看着心大,但遇着堂姐流产那样的事,肚子里又还怀着自己的孩子,的确容易生出害怕、忧郁的情绪。
于是,他抓着沈倩的手,往自己脸上一打,自我批评起来:“对不起,下次不管姚太太在那儿,姚先生都第一时间过来把你接回家,一定不让你在外面一个人吃苦。”
沈倩其实也就是想求个哄,可你让她真打姚信和,她又舍不得,于是听见自己男人的话,心情好了不少,脑袋往人家肩膀上一靠,开口又抱怨起来:“吃苦没有,吃撑了倒是有点儿。你都不知道,你昨天把我一个人留在宾馆里,我有多难过。光是饺子我就吃了十几个,还有一条风味烤鱼,因为旁边睡着琳达,我怕吵醒她,薯片含在嘴里硬是软了才敢咽下去,这一含发现味道还挺新奇,又是两包…”
说着说着,她泪从中来,简直控制不住自己,“姚信和,你这个不靠谱的胡萝北,怎么能大晚上把我一个人留在宾馆里呢,没有你看着我,我好不容易减下去的肥,一个晚上就全打水漂啦。”
姚信和这下没说话,低头直接笑了出来,靠在沈倩的耳朵边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陈大泉和琳达坐在前面,眼神彼此对看一眼,脑中不约而同地想着:以后一定要建议自家老板,买一台能够有升降隔离板的车,不然他们这两个未婚大龄男女青年,别管身体扛不扛得住吧,起码精神思想很可能就要走歪了。
比如,陈大泉最近就开始劝自家女友林湄多吃一点儿,有时见她吃得少了,还特别不高兴,觉得她这是在作践自己的身体,搞地林湄体重直线增长,最后追着陈大泉捶了半小时。
而琳达也破天荒的,开始转而关注男同志们的心理状况来,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抛开“床/技”,找一个精神伴侣聊聊人生,尝试尝试那酸臭的爱情。
但这世上毕竟只有一个沈倩,也只有一个姚信和,所以,他两这样的关系,也大概有、且只有一个。
很多被别人看好的东西,其实套在自个儿身上了,未必就有多适合。
所以这会儿,陈大泉和琳达屏蔽了自己多余的耳朵,看着眼前的花花世界,自我开解之后,终于在心中默念起了伟大的《清心菩提经》。
而姚信和见沈倩不再伤心,也不再低声哄她说话,从旁边拿出了自己半路特地买的泡芙,轻咳一声,放在了两人面前。
他的手此时还放在沈倩的肚子上头,伸进去,微微的揉了一揉,嫩滑软和,舌头不动声色的在口腔里抵了一抵,装作顾虑地开口发问:“那这泡芙,你还吃吗?”
沈倩咽了口口水,想到自己刚才的话,眼睛四处看了一圈,见前头两人目不斜视,应该没有听见,便偷偷凑过去,点头答应:“唔,吃的。”
姚信和于是闷声一笑,拿起来,给她塞进去一个,完了,还用自己湿纸巾擦过的手指在里面绕了一绕,湿乎乎的抽出来,目光低垂着,放在自己嘴边轻轻一舔,问她:“那,好吃吗。”
沈倩低头吃着东西,跟只白胖的兔子似的嘬里面的奶油,没有看见姚信和此时的神情,听见他的话,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好吃的呀。”
说完,她还抬起头来,格外满足的“嘻嘻”笑起来,两个酒窝往姚信和眼前一摆,格外让人受不了。
姚信和于是没有再多说话,忽然拿起手边的文件夹,把前面后视镜对着的座椅空隙一整个拦住,然后倾身向前,把沈倩嘴边沾着的奶油舔进了自己嘴里,低声点评道:“嗯,是还不错,挺甜的。”
沈倩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脸上粉红粉红的,磕磕巴巴道:“胡…胡说,这是植物奶油,又不怎么甜。”
姚信和漫不经心的把手指压在沈倩的嘴唇上一擦,然后放进自己嘴里,挑眉告诉她:“我说的可不是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