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八节 去职、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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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右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义琰摊上了大事儿。

    他改葬父母,因为是家族坟地,请了“高明的”风水先生去看风水,那风水先生看过之说某某处的风水不错啊。

    但该处却有他舅家的旧坟,李义琰遂去信让他舅舅家迁移了旧坟。

    兹事可大可小,大的可以上纲上线,小的则是家族内部事务,于人无关。

    以李义琰的权势,地方官员岂敢多事声张?!

    不想大唐也存在着朝阳群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不过“群众”是在公主府那里领工资。

    例如王公大臣家里的家丁、侍女;

    御史庄敬之家外侧边卖包子的小贩;

    给李义琰家中送柴火的的憨厚老实薪家和他老家耕田的乡人。

    等等,他们带着一双眼睛看,一对耳朵听,零零碎碎的信息资料汇总到洛阳北市的一个生意人那里,最终出现在太平公主府中。

    看到李义琰这般行径,太平公主即招侍御史宗楚客进府商量。

    虽说御史专职搏击,但普通御史可不敢撼动宰相,而宗楚客则不同,他母亲是武则天的堂姐,与太平公主是亲戚,亲戚肯定帮亲戚,尤其是有权有势的亲戚,是以宗秦客得到了详细资料后,回府后连夜动工,撰写弹章,第二天即送到朝堂上。

    “李义琰身为朝廷重臣,当为士民表率,却仗势欺人,逼迫长辈,大不孝也!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他不敢做的吗!我朝以孝为先,孝不行,岂可为大臣!”宗楚客严辞指斥道。

    宗楚客不是孤身作战,他有个神助攻,武则天也!

    之前,高宗欲使武后摄国政,李义琰和郝处俊因争,帝遂罢此议。

    武则天哪还不将李义琰恨之入骨!

    又素来攻击她家女婿,新仇旧恨交织一起,武则天即命有司复议,经查,确有此事。

    于是对皇帝道:“义琰表面忠直刚正,其实不然!”

    皇帝听了奏报,怒曰:“义琰倚势,乃陵其舅家,不可复知政事!”

    他金口一开,有侍臣将皇帝意思传给李义琰,他枯坐在书房半夜,长叹道:“一失足为千古恨,吾辈名声尽弃矣!”

    写了一封辞章和一封书信,分别发出。

    辞章送达宫内,原来是李义琰以足疾严重,不良于行,难以视事,请求致仕。

    很快宫里回复:准!

    不过李治为君良善,不为已甚,念在李义琰过往功劳,任命他为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散官),准许他退休。

    而李义琰书信则送到了裴炎手里。

    裴炎字子隆,出身河东裴氏洗马裴,以明经及第,历任御史、起居舍人、黄门侍朗,继而进拜待中(宰相),去年为长安留守,辅佐皇太子李显,乃朝堂中流砥柱。

    书信中,李义琰托付有三。

    其一,皇帝年迈多病,而太子懦弱(强如他两个哥哥都不得好死),万一有事时,请裴炎担起匤扶朝纲的重任。

    其二,天后难言未来动向,其素来强势,待皇帝大行,无人可制她时,她侵彻李唐江山,有违祖制的逾越之举,还请裴炎力保李唐江山永固。

    其三,李义琰一直在追查他的老友郝处俊被刺杀之事,所有迹象表明,刺客乃韦晞派出,但李义琰不能抓到真凭实据,再请裴炎伺机继续追查!他指出可找某某,那里已经收集到一批证据。

    所讲的三桩事情涉及到皇帝、皇后、太子、高级将领,若是泄露出去都是天大的祸事,裴炎不动声色地看完,即取烛火焚之后对李府来人道:“上覆贵家主,事情我已知晓!”

    李义琰去职,带来的好处是朝政为之一肃,大家都提起了精神!

    御史搏击,搞掉了一个宰相,这下宗楚客可就大为出名了。

    此事,韦晞并没有插手,都是太平公主一手搞定,她承自她老母的血脉里的争权夺利的天赋进一步开发、苏醒,韦晞是乐观其成。

    ……

    韦府奢侈富丽堂皇,如红楼梦中的贾府般“白玉为堂金作马”,建筑独出心裁,物件皆有来历。

    其家教严厉,侍者小心伺候,以崇敬的目光看着堂上两人韦家的当家人。

    “呵呵呵,贤侄,李义琰那田舍汉与你不对付,终于回家做他的本行(还乡耕田),可喜可贺。”韦待价对韦晞道,他请了韦晞过府议事。

    以韦晞现在的权势,是少见的文武地方权柄一手抓,又是天家的亲戚,普通大臣乃至同中书门下三品都请不动他过府,顶多在外商量,大家分庭抗礼。

    好在顶着一个“孝”字大义,他叫到,韦晞不能不来,文皱皱地问道:“老叔父叫到,可有教诲?”

    “有人举荐我为吏部尚书!”韦待价知道韦晞分分钟百贯上下,时间宝贵,也就直截了当地道。

    绝非空穴来风,实打实的事情,甚至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待他一点头!

    李义琰给韦晞上眼药同样具备后果,天家想啊,韦家两代人都掌握军权,十六卫大将军有其二,京城兵力管了八分之一,实在是军权过大,但韦家有大功,又不能不作酬劳,遂想将韦待价转文职显官。

    韦晞一听就失笑道:“是儿欲置老叔父于炭火上也!”(三国时,孙权劝曹操即皇帝位,曹操知道事机没成熟,笑曰:“是儿欲置吾于炉火之上耶!”)

    忠言逆耳哪,韦待价有点不高兴,觉得侄儿看不起老叔父,认为老叔父做不来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

    等于中组部部长,其权柄之大,朝廷侧重,百官瞩目,非同小可,韦待价想坐这个位置。

    “这吏部尚书不好当,其最重要之事是将合适的人选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必须懂得每个官员的优劣,成了有你的功劳,事败了是你的责任,责无旁贷,虽夙夜小心,忘身忧国,亦难为之。”韦晞大摇其头道:“其他人不知道能不能做,但我只知道,老叔父你这位置是坐不得。”

    韦晞做过大企业的CEO,哪还不知道这王朝的人事经理不好做,依他看来,最好的吏部尚书应是科班出身,以进士观部(出身就硬,压住那些读得书少的人),到各部都做过之后(各部业务都有经验),出外当过地方主官(有地方阅历,知道地方官做事的好坏),然后回朝,再循序渐进,最终升到吏部尚书,是为正途。

    他家老叔父虽说出身不凡,但以杀人为业,做不来吏部尚书这份职业。

    见韦待价更不高兴了,韦晞手指自己道:“老叔父见过小侄可有败过?”

    “无论在军论政,小侄虽然不才,从未说过错话,还请老叔父明察!”

    有他的不败战绩打底,韦待价不禁沉吟起来,长长叹息道:“那你觉得为叔有什么位置可以坐的呢?”

    “礼部!”

    “礼部?”

    “对,礼部!”韦晞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叔父份上,也不会花费口水过多。

    “吏部难做,要熟识部务和地方政事的人才能做得,你出身武职,岂能鉴别人才!户部有郭待举(韦晞的盟友)在那里管部,没必要去凑热闹,而且你管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兵部掌军政,朝廷既有疑忌之意,我们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刑部律条多多,万一老叔父来个草菅人命的话,不要说我认识你!至于工部,你不是想来抢小侄的地盘吧?”

    韦待价听得自己真的无路可走,只有礼部一途,可是礼部清贵,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他一个当兵出身的,怎么会这么多东西!

    听出他心虚,韦晞又笑了:“老叔父,你去那里,用得着你去做事?你去那里摆着的,是偶像哦!大礼之事,自有侍郎、郎中和员外郎来做,光领钱不干活,不用付责任,若有敌人侵犯时你就去领兵打仗,活动一下身体,赚点外快,打了老的,还有小的,多好!我都羡慕你了!”

    说得爽处,这做侄子的居然伸手去拍打叔父的背(时人记载,晞与叔商议,说到酣时,手抚叔背,后来唐人出个典故叫做手抚叔背,比喻为没大没小),看得堂内堂外的韦家人瞪大了眼睛!

    没大没小的,要不是韦晞的地位,只怕不孝的帽子扔给他,李义琰的殷鉴未远也!

    ……

    得韦晞提醒,当天后问起欲置其为吏部尚书时,韦待价把头摇得象个拨浪鼓般,声明说他打仗累了,想找个清闲点的,随便给个礼部官员给他做做,请天后看着办!

    天后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道:“就以卿为礼部尚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