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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让云夫人惊慌的是,胡有才竟然失踪了。
胡妈妈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这些天早出晚归,问他就说是和林百户一起吃酒去了。
因为和林百户交际是云夫人给胡有才的任务,所以胡妈妈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派人去找他,居然找不到了。
胡有才和胡妈妈是安平侯府的家生子,是云夫人的陪房,卖身契都在云夫人手中,家里的亲戚也都在安平侯府。
这样的人就算手里有了钱,能逃到哪里去?
云夫人皱着眉头,吩咐管事的拿着云德邻的名帖去京兆尹报案,捉拿逃奴。
胡妈妈哭着道:“夫人,有才他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是因为这些日子总是请人吃酒,出手阔绰,被人盯上了也不一定。”
云夫人无奈道:“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首先要找到他。”又安慰了胡妈妈几句,承诺如果胡有才没有做对不起主子的事,绝对不会处罚他,才算是将胡妈妈安抚了下去。
京兆尹虽然派人寻找,但是这么大的京城,茫茫人海,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没有了胡有才,那些什么林百户之类的,云夫人从哪里见得到?
将跟着胡有才外出的小厮传来审问,也只能说出了几处胡有才和林百户一起吃酒的地方,但是却不知道林百户的家。
云夫人只能派人到这些地方去打听林百户,希望能够找到他,问清楚这次赎买字画的事情。
派去打听的人回报,那些酒楼妓馆中,确实有人见过胡有才模样的人请人吃酒,也描述出了和胡有才吃酒的人是什么长相。
几处不同的酒楼妓馆,所说的大致相同。那个和胡有才一起吃酒的男子,大约四十来岁,身高体壮,面白微须,浓眉细目,看起来十分体面。
还有小二听到胡有才叫他“林爷”,偏那人从来没有穿过锦衣卫制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百户。
云夫人无奈,只好赏了下人银钱,让他们继续打听,看看能不能把那个“林爷”找出来。
就在云夫人焦急之间,云德邻与定南王约好的日子已经到来。
定南王凌玄翼今天穿着一身王爷袍服,面色仍旧是一贯的冷酷锋利,带着十几个带刀侍卫,来到了云府。
云德邻嘴上的燎泡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这几天的恼怒更加严重了。
为了抹药,在大夫的建议下,云德邻不得不将留了几十年的三绺长髯全部剃光了。
露出整张俊脸之后,云德邻显得意外的年轻。
定南王见了这个年轻的云尚书,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云大人看起来年轻了十来岁,是有什么好事吗?”
云德邻苦笑道:“王爷取笑了。”他指了指自己嘴巴上的燎泡,“如此不雅,有辱观瞻,本不应面见王爷的。”
定南王道:“本王那里还有一些南疆的药物,如果云大人需要,回头本王就派人送来。”
云德邻见定南王对他的态度大有改善,不仅话多了,还关心他,心里舒服极了,连嘴巴上的疼痛好像都没那么厉害了。
他引着定南王来到正房。房中已经有五六位文人模样的老者在座。
今日既然说了要请定南王当个证人,去检查那些字画是不是赝品,云德邻也早做了准备。
他本来还曾经打算替云夫人包揽一些责任的,没想到云夫人居然背着他藏了那么巨额的私房钱,让云德邻对她深为不满。
这些天云夫人忙得焦头烂额,云德邻也在苦苦思考。
如果真的那几幅字画都是赝品,他该如何处置云夫人?
就算他有心放云夫人一条生路,到时候微微和定南王能同意吗?
云德邻的燎泡越来越大,也是因为这几天继续忧心着急的结果。
今日休沐,云德邻请了几位翰林院最擅长鉴定书画的老翰林和京城金石圈最著名的几位书画鉴定专家一起过来,帮忙鉴定一下那几幅字画。
定南王到了,这次鉴定也就开场了。
云德邻将早上刚刚命人从库房取来的五个盒子抱了过来,先打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卷轴,慢慢地展开来给大家看。
却是那幅赵孟頫的《松雪图》。
一个老翰林说道:“云大人,这是从哪里请的高手临摹的,真是惟妙惟肖啊。”
云德邻的脸色很难看,怎么刚打开就被认出来是临摹之作?既然说是惟妙惟肖,又是从哪里判断是临摹之作?
他挤出一个笑容:“既然是惟妙惟肖,吴翰林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是临摹之作呢?”
吴翰林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笑道:“云大人不是我道中人,大概还不知道,赵孟頫的《松雪图》真迹,却是珍藏在安平侯手中呢。”
另一位李翰林插口道:“是啊,安平侯爱之如宝,连拿给我等看看都只能看一刻钟而已。”
“所以,尽管云大人手上这幅临摹之作深得原作韵味,但是一看是《松雪图》,我们就知道,绝非真品了。”
“没错,当初有人出价三万两银子,安平侯都不肯割爱呢。”
几个翰林七嘴八舌地说道,没有人注意到云德邻的眼睛中已经凝聚起了风暴。
难怪云夫人宁愿请人临摹呢,原来真品竟然已经落到了她的娘家哥哥手里。
这样的妻子要来何用?出嫁之后,还时时刻刻惦记着娘家,把夫家的财物偷偷搬到娘家,《松雪图》这样的宝物,也敢私自转移到安平侯府!
云德邻心中狂怒,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将其余的几幅字画都一一拿出来给他们鉴定。
如他所担心的那样,所有的字画都是赝品,是高手临摹仿作。
最后,那位在金石圈中负有盛名的老爷子捻着胡须说道:“这几幅字画,以老朽看来,都是京城最有名的临摹高手鬼手李所作。”
另外几位也跟着点头道:“对对,除了他,没有人能达到这样几可乱真的水准。”
吴翰林笑道:“云大人请他仿作,恐怕也要不少银子吧。”
“鬼手李的价格,据老朽所知,一幅这样的字画,最少也要千两以上。如果多了,这几幅一起,恐怕要上万两了。”还是那位老爷子下了断语。
云德邻有些愣神,一时却没来得及说话。
他心中正在咬牙切齿。
这些字画谁家有一幅都可以当作传家之宝了,却居然都被那个蠢妇拿给了安平侯!现在居然还弄了一堆仿作来糊弄他!
沉默已久的定南王却开口问道:“几位判断这几幅字画是赝品,有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除了什么笔意、纸张、装裱上细微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细节之外,有没有什么过硬的证据证明这是赝品?
听了定南王的话,几位翰林都隐隐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到底是来自南疆未开化之地,定南王这种粗人,对于这种风雅之事,根本就不懂。
他以为这是杀人断案,还必要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位老爷子说道:“鬼手李每次仿作,都有自己的印记。”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云大人非要看看证据的话,老朽可以代劳。”
这个时侯,他们都看出来云德邻面色有异,而他请来的定南王还提出要看证据。显然并不是云大人请人仿作,恐怕是被人骗了银子了。
一时间屋里一片沉寂,陷入了尴尬之中。
定南王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他抬眼看着那位老爷子说道:“那就有劳了。不知道需要些什么?”
老爷子说道:“清水一碗即可。”
定南王回头吩咐道:“让人取清水来。”
带刀侍卫吩咐下去,云德邻的书房小厮战战兢兢地捧着水碗走了进来。
老爷子将一幅画作拿出来,花了小半个时辰小心地去掉装裱,揭出来原画。
然后口中含着清水,对着原画背后喷了一口。
原画背后居然显出一个草书“李”字!
老爷子放下水碗,擦了擦头上的汗,又擦了擦手说道:“鬼手李的摹作,原画背后都有这样一个‘李’字。也是想说,只是图口饭吃,不是有意骗人的意思。”
云德邻心中的一点点侥幸也被这个“李”字粉碎了。
这个毒妇!这个毒妇!她怎么敢!
如果真是一时紧张将裴如兰的嫁妆动用了一部分也就罢了,偏偏现今《松雪图》却在安平侯手中!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云夫人是不是还背着他将更多的好处给了安平侯府?
妇人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是夫家的鬼!哪有时时刻刻还惦记着娘家,事事以娘家为重的?
亏他还一直以为她一心一意,对她多少有几分怜惜,不嫌弃她容貌平平,不嫌弃她多年无出,甚至连她那样对待微微,他也当做没看见。可是她,却做了什么?
云德邻眼中怒火燃烧,面上还要挤出笑容道:“今日实在是劳烦各位了,改日我必然请各位在掬得楼吃饭。”
几位翰林和鉴定专家就算是再不通世务,也看出他现在是强颜欢笑,一个个客套了几句,举手告辞了。定南王端坐一旁,看着云德邻不再掩饰的黑脸,冷冷道:“看来本王的消息没有错,这些都是摹仿之作。事已至此,本王希望云大人能够给微微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