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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人藏在心底已久的惧意以及身上的伤,让纪念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倾冽并不知道纪念身上有伤,但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他和她之间,不是第一次一起作战了,她有多少本事,他是清楚的,而眼下的纪念,根本不是以前的模样。
他心里担忧她,下手快又狠。
这里是星级酒店门口,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的这一幕,没有任何人敢阻挠,甚至,就连原本站在酒店门口的保安也躲到了酒店里面。
一时间,这世界上似乎就只有孤军奋战的两人,以及这些一心想要他们命的黑衣人。
将手下的手解决掉了,倾冽快速的走到自己的车旁,上车,朝纪念那边开去。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那些人并没有太阻止他的行动。
纪念的身上已经见红,他朝那些人撞去,看到那些人避开后,示意纪念上车。
随后,那些人也各自上车,紧追其上。
“怎么样?还能坚持一下吗?”他紧皱着眉,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红色,担忧的开口。
纪念却是笑笑,虽然脸色并不好看,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她伸手擦掉手上沾上的血:“我没事。”
摆在眼前的伤,他看得分明,哪里像是没事?但,他也没有再说话。问得再多也没有任何的作用,追兵紧随其后,他甚至连帮她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都做不到。
车子一路疾驰出了市区,他才小声开口。
“纪念,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那人针对我,想杀我,跟你没有关系,倾冽。”
认真算起来,她也不知道错的是乔家还是那人。
她父亲是黑道出身,偏偏她妈妈是真正名门望族里的千金小姐。
乔家完全漂白,绝对是因为她妈妈,可那样雷厉风行的作风,得罪的人自然也就不在少数。
虽然,时至今日,乔家的社会地位,权势名望,根本没有多少人敢和乔家过不去,但也不代表没有。
刚才那人就是。
从几年前到现在,那人从来没有放弃过要杀她的念头。
或者该说,其实想杀的不是她,只是,要动她的父亲,谈和容易?至于她哥哥,更是难如登天,算来算去,好像唯有她这个自由的野人最容易得手。
只是,纪念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因为得知了她在这里,所以特地来的,还是因为要对倾冽动手,结果意外的发现了她的。
倾冽忽然弯了下唇角:“纪念,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显然,虽然纪念那样说,但,倾冽还是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纪念了。
纪念没来得及说什么,倾冽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倾冽的车速未减,接听电话。
她不知道那是谁来的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倾冽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断,手机从他手上滑落掉下,发出的响声震到了她心底,忽然,她眼皮激烈的狂跳起来,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纪念,把车门打开。”他忽然开口,说话的同时将自己这边的车门打开了。
“为什么?”话里虽是询问,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他的感染,她也同样将车门打开了。
“纪念,我……”
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一个轻柔的吻忽然落在她的唇角处,他的眼里是忧伤又带着安慰的温柔。她还处于震惊时,突然一个重力,身体被推出了车外,她毫无防备摔在地上,不知这一切是不是都被他计算好了,在她落地这一瞬间,并没有车辆经过,纪念的右臂和头一起摔在地上,帅得脑袋发蒙,整个人滚了几米远才停了下来。
那一个瞬间过后,遍体的伤是火烧火燎般的疼,她强撑着最后的意志力,看到倾冽开着车箭矢般的飞了出去,掉落在深不可测的海底。
一阵爆炸声传来,车子落下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火红。
那一刻,纪念感受到了比看到苏慕受伤还要绝望的心情。
身上的疼似乎都不存在了,她怔怔的看着那片火红不知该怎么反应,脑子里却有无比清晰的认知。
那一句未说完的以我字开口的话成了他的遗言。
那个轻柔得似不存在的吻,是他在生命尽头才终于鼓起的勇气。
他眼底的忧伤是早知道自己的下场。
浓厚的安慰却是她安然无恙。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好好的车怎么突然就爆炸了,但她无比清楚的知道,最后的生机,他给了她。
纪念,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终是履行了他的诺言,即使是让自己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
可她怎么就想不起来,她曾经有给过他什么承诺,并且好好的履行过。
纪念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她一身狼狈潦倒,凄惨又可怜。
眼睛一直看着倾冽开着车落下的地方,眼底似乎还倒映着那场冲天火光。
她没有哭,也并不觉得难过,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整个身体都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已经遗落在了再也找不回来的地方。
她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不少车,看着她,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敢有动作。
她站在桥沿上,还要继续往前,脚步踩空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小姐……”那人手上用力,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她像是灵魂归窍般,突然所有的神识都清楚了,一时间,天旋地转,因为太过深重的刺痛而强撑着的身体似乎到了强弩之末,再无法支撑。
她抓着身边人的手,眼泪徒然落下:“倾冽,求你,帮我找倾冽……”
话说完,人倒在地上,人已经毫无意识,偏偏,眼泪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一直从眼角落下。
太过沉重的伤痛,即使身体已经陷进了昏迷,毫无意识的心也还是悲切得难以言喻。
纪念睡了许多天,医生说她从车上摔下去虽然摔得严重,但是也该醒了的,还没醒过来,更有可能是在躲避着什么。
一个星期后,纪念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病床边上的乔予墨。
她刚有动静,他就察觉到了,侧身过去看着她,眼里都是心疼。
“念儿。”
她身上伤势严重,就连脸上也有许多的伤,乔予墨连碰她一下都不敢,担心会弄疼她。
“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哥哥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他刚要走,纪念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摆。
“哥哥。”她的声音哑得可怕:“我怎么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看到她皱眉,而后又再开口:“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病房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人听着她的声音平静的开口:“梦到了苏慕和倾冽,可他们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苏慕的手再也治不好,倾冽好像也死了,唯独我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哥哥,你说,这样的噩梦是要吓谁?”
她的声音那样轻,好像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乔予墨却听得心疼。
他再次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发,举动中都是宠爱:“是啊,只是一场噩梦,念儿现在已经醒来了,不要让噩梦吓到自己了。”
门口的苏慕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唇角微勾,嘴角的笑依旧是那么倾国倾城。
噩梦。
若只是噩梦,多好。
对于自己的手臂,不是真的一点都无所谓的,所有的知道,他是那么爱画画,但,相对于手臂的无法复原,他更不愿意见到她的心情。
一个手臂,一条命。
她才十六岁,背不起这样的重担。
另一边站着的是言轻歌。
他这一生过得无比惬意而妄为,可,自从认识纪念后,他发现,自己做了许多让自己后悔的事。
如果那晚他没有离开医院,第二天陪着她,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倾冽,不会再有后面的事情。
忆起她被送到医院来时的场景,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滋味。
那一瞬间,好像天地都是灰色的,世界小得像个狭窄的盒子,他困在里面,透不过气来,眼睁睁的看着她伤痕累累,血迹斑驳的身体,想上前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不是她,想问一句她的情况,却发现,那双脚连动都无法动。
他甚至不记得,是怎么听着警察将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的。
纪念昏迷的时间里,极致酒店的所有员工,上到经理下到服务员,全部被解雇了。
他,苏慕,乔予墨,警局,排除那么多人去找倾冽,到了现在,却还依旧渺无音讯。
所有人似乎都想做些什么,尽量希望她在醒来后能够好受些。
可,又全部都明白,到了如今的境地,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却没想到,听到她这样的话。
噩梦,那就当所有的一切都是噩梦吧。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陪她做梦。
有脚步声匆匆而来,随后传来的声音不大,但,病房里太安静,所以谁都听得明白。
“纪小姐醒来了吗?关于倾冽死亡的事情经过,我们……”
“闭嘴!”异口同声的赤声。
警官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纪念轻笑一声,闭了闭眼睛。
“念儿。”乔予墨更担心了。
“其实我明白的,哪里有那么真实的噩梦。真实到我躺在这里,还能记得住每个细节。”
她挣扎着要起来,乔予墨赶紧伸手去扶。
一身的伤未痊愈,动一下都会疼得不得了,可,相对于苏慕和倾冽,那点点的伤,她哪里有资格喊痛。
人刚坐起来,目光落在苏慕的身上。
“苏慕,你还好吗?”
苏慕轻笑,点头:“我很好。”
纪念将那天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一抬头,三人的神情落在她眼里,她几乎立刻就能明白过来他们的想法。
“哥哥,你还记得几年前,我被绑架的事吗?有个人,一直都没有下落。”
乔予墨的神色瞬间大变。
那个漏网之鱼,他当然记得,无法忘记。
那人似乎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无论派出多少人,还是一样没有消息。
乔予墨没有出声,但纪念知道他是想起来了。
“这次,就是那个人。所以,倾冽没有连累我,是我害了他才对。”
她的声音很平静,神情上看来,对倾冽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并不为他的逝世而困扰,但,那极淡的声音,毫无起伏的音调,让人听在耳里,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灵魂在流泪。
末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警官。
“我记得,后来他接了个电话,所有的事情在他接了那个电话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但我不知道电话里是什么内容。”
“纪小姐放心,我们会去查通话记录的。”
她点头:“通话记录,能调出来让我听听吗?”
她说出来的话,虽是询问,但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警官十分的清楚她是什么身份。
警官刚想离开,临走前接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看向纪念时,眼神已完全变了。
“纪小姐,警局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暂时还不确定是不是倾冽,还有一样在尸体上的物品,现在正送到医院来,到时还请纪小姐认一下。”
掉到那样的深海里,再加上车子爆炸,纪念其实有想过,大概已经没有希望了,但,一天没有消息,她就一天不愿意失望,盼望着有奇迹,可刚才警官的话,让她的心底忽然没有了支撑。
她忽然不记得,这么多年来,她是不是从来不曾失望过,以至于这一刻才体会到,失望的滋味是这样的难尝。
她怔愣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极不是滋味。
乔予墨看着她:“念儿,想哭就哭出来,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她越是这样无动于衷,越是让人担心。
乔予墨忽然记起,在得知她偷偷一个人跑到C市来的时候,跟她说过,真怕以后后悔让她留下。
如今,后悔了吗?
他心里不由得反驳,不是后悔让她留在这里了,而是后悔他为什么要选择来C市,因为倘若不是他在这里,纪念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舍得怪她。
她所有任性妄为种下的后果,他都心甘情愿的埋单,唯希望她依旧如旧时,无忧无虑。
很快,警局的人就到了。
交给纪念的是一条链子,链子上还有一个作为吊坠的戒指。
她和倾冽的关系其实不算差,但是对倾冽,其实算不得熟悉,这样的贴身物品,她根本没有见过。但是,眼前的链子,她熟悉得一眼认出。
她生日前夕,他曾送给她一个生日礼物,是一条项链,她没有戴过,但是看到过,和眼前手上这条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分为男款女款,而眼前的这个男款上面还有一个戒指。
手指细细的抚摸着项链和那个戒指,没有人打扰她,都以为她看得极为认真。
手指抚到戒指内侧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触感,她拿起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个刻印。
心形里面,是她的名字。
她就那样沉默的看着,眼眶一瞬间泛红。
看向乔予墨:“哥哥,我公寓桌上有个锦盒,你去帮我拿来。”
她声音里都是慌乱,乔予墨一句没有多问,连忙点头:“好,哥哥马上去拿,你别急。”
来回不过半个小时,锦盒出现在她手里。
纪念将盒子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条链子。她迫不及待的仔细查看着项链,果不其然,虽然很小,但项链缺口处确实刻了字母,是俄语的‘爱情’。
他将他的爱情给了她;将她的名字戴在心口上。
她的手松开,那条倾冽送她的项链挂在她手指上垂下。
她想笑又想哭,最终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我生日前,他做了一桌的美味佳肴,说是提前给我过生日,这项链,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哽咽着诉说那天的事,抬手将滑落的眼泪擦去:“我曾经看到过他在地下拳社打拳赚钱,每一场的胜利都那么不容易,我不想他将这样的奢侈浪费在我身上,他说,这是他和我认识的第一个生日,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也许也是最后一个了。”
“我从来不知道,一语成谶是这样让人觉得悔恨的事。”
她终于是忍不住,坐在病床上,手上握着两条项链,失声痛哭出来。
乔予墨抱着她,眼底有湿意。
“哥哥,我怎么办。”
本就沙哑的声音哭得声嘶力竭,整个病房里都是沉重得化不开的绝望。
他的情那样沉默而深重,多少次在她的身后满怀深情的看着她却无法言说,直到此刻,他已经不会再回来,她才了解了他的情义。
那句未说完的话是我爱你吧。
那个轻得恍若不存在的吻代替了未出口的字句。
她的心很疼,疼到似乎与他的生命一起到了十八层地狱,被用无数的极刑来凌迟。
那样厚重的爱,一条生命的亏欠,她要如何背负他求而不得的那些执念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
他们说得都对,她不该靠近他。
他没有连累她,反而她成了他生命力无法跨越的劫数。
她,害了他。
从感情到生命,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