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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成废人的儿子机缘巧合得了太子青眼,自然是意外之喜。但丁同方刚刚出头就想要摆脱家族却是丁柯所不能接受的。“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没得了半点益处,羽翼未成就想飞,这就是忤逆!更何况,还有先妻之死的事。这小子看来对自己没有半点感情,日后万一教他得知往日秘辛,焉知不会反手报复。
大同府的救灾工作颇见成效,太子的心情逐渐好转。这几日颇有雅兴,令丁同方做大同观雪图,教把救灾情况描绘进去,回宫后给父皇一观。
想到自己的画有机会被皇帝赏阅,丁同方不由热血沸腾。连日来废寝忘食,又是观景,又是调色,精心盘算,细细绘就,得了一幅长卷。眼看就要完工,不过半夜口渴喝了杯凉茶,竟致腹泻,一病不起了!
沈栗皱着眉埋怨道:“天寒地冻的,世兄怎就喝得下凉的?”
丁同方苦笑。他往日过得辛苦,家里奴才们都带搭不理的,便养成了尽量自己动手的习惯,因此并不像其他世家公子,穿衣吃饭都必须人伺候着。加之又是寄宿在沈栗这里,也不想因为一口茶半夜里折腾仆人,正好手边有一壶凉的,便马虎拿来解渴。哪知如今竟反倒劳烦沈栗为他延医请药。
虽然已经病得气喘吁吁,丁同方仍然惦记着他的画,抓着沈栗的手道:“为兄命运不济,大约天生是享不得福的。如今才有转机,阎王却要相召了。这幅观雪图大约是为兄能留在世上唯一像样的作品,如今还要托贤弟寻人装裱。若是殿下不喜欢,便留给贤弟做个念想吧。家父大约是不会想起祭奠我的,日后贤弟偶尔想起来,便给为兄烧些纸钱。”
沈栗哂道:“世兄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能入得阎王爷的眼,得他老人家相召!好在随侍太子殿下的太医也在这里,愚弟已经去求殿下应允,请太医来为世兄诊治。世兄且安心活着,等哪日熬出头来,做个名满天下的大家,再考量阎王能不能得知您的名号。”
听沈栗说的有趣,丁同方心里倒轻松了不少。他如今一则担忧自己的病情,二则怕沈栗忌讳病人,将他交给丁柯。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对丁柯的小心眼丁同方最有体会,他才与父亲闹了一场,这时回去,哪能有好结果。
待太医看过,沈栗忽然大发雷霆。原来丁同方竟不仅仅是因为凉茶染了病——那茶里竟被人添了东西!不是沈栗多事,看不上民间郎中,特意央求太子殿下传了太医,说不定就被忽略过去。
凡是在沈栗院子里伺候的,不管是侍卫还是奴才,都叫暴跳如雷的沈栗送到才经武处。要知道,太子殿下如今也在这座客栈中住着,如今竟出了投毒案,这还了得!
别人不过是走了个过场,万墩儿却被实实在在地收拾了一顿。不过一个时辰,就看不出人样了。
才经武冷笑道:“别撑着了,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是为了你!”
万墩儿有气无力哭道:“奴才冤枉。”
才经武哼道:“你有什么冤枉的?蠢材,你下药的时候别人正看着呢,就连你手里的毒药都是被人换过的,要不然丁同方怎么能挺过来呢?”
万墩儿蓦然抬头,眼睛都要掉出来。
才经武似笑非笑:“你主子还想算计别人,却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
牢门轻响,却是沈栗带了几个人进来。
万墩儿扑过去保住沈栗的腿大哭道:“少爷,救命啊,少爷,看在多米的面子上……”
沈栗还未搭话,他身后忽然窜上来一人伸腿就把万墩儿踹开:“王八蛋,你也也配提多米!”
万墩儿被踹的打了个滚,好容易忍着痛爬起来看时,却被吓的肝胆俱裂:“你……你……”
“我什么?”那人狞笑道:“你这个假货没想到还会遇到真主儿吧?”
原来这人竟是多年不见的“万十一”!
“万十一”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提多米,嗯?你做下这等丧天良的事,不担心他受到你的连累,竟然还扯着他的面子求情?好大的胆子!”
万墩儿,如今该叫他万十一,伏地哭道:“堂兄,堂兄啊。我也有难处啊,我……我儿子在人家手里头……少爷,奴才先时只是想认下多米,得些好处,谁知道丁大人竟扣下了奴才的儿子,我可就这一个儿子……”
真万墩儿怒道:“我如今也只有多米一个亲人了……万十一,老子却不能让你牵累了多米!”
沈栗叹道:“万十一,你是傻的,丁柯既然用你杀人,自然会灭口。丁同方若是死了,你们一家包括你那儿子都得死。”
万十一嚎哭道:“奴才没有别的办法,丁大人给了奴才一根手指——是我儿子的手指啊啊!”
听他哭得可怜,沈栗面露同情之色。
万十一见沈栗面色松动,扑过来连连磕头:“少爷,救我一救,不不,奴才罪该万死,您救救我的儿子吧,他可从来没做过坏事,奴才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沈栗犹豫了一会儿,耐不住万十一苦苦求饶,叹了口气道:“听你这样说,倒是被人要挟,做了坏事,其情可悯。只是你儿子如今在丁柯手里,却是要不出来的。”
万十一额头磕出血来,只一味哭号。
才经武冷冷道:“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万十一眼巴巴望向才经武。
才经武盯着万十一道:“你先说说,你是想要保自己的命呢还是想要保你儿子的命?”
万十一抖着嘴唇道:“奴才自知罪不容诛,只求儿子活命。”
才经武点头道:“倒是个清醒的,若是只想着保自己,咱家倒不肯搭理了。想要你儿子活命嘛——你出告丁柯吧?”
”
万十一磕磕巴巴道:“出……出告丁大人?”
才经武似笑非笑道:“丁柯命您在沈公子处下毒害人,哪怕是杀他自己的儿子呢,也是犯了律法的。丁同方死在沈公子处,也会牵连沈公子不是?你去衙门里自首,这人证物证俱在,丁柯必然倒台。他倒了,下人们自会被发卖,到时候凭沈公子的身份,要出个奴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万十一去看沈栗,沈栗迟疑一会儿,叹道:“也罢,好歹你一家在我这里鞍前马后地伺候了一段时间,若丁柯倒了,我便帮你找找你那儿子吧。”
万十一思来想去,要告倒丁柯的希望固然不大,但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能救出自己的儿子,咬了咬牙,可怜巴巴地望着沈栗:“少爷,您可一定要记得救奴才的儿子啊,他叫个万富。”
拿着万十一的口供,沈栗与才经武出了牢房。
才经武嘟囔道:“看看,恶人都叫咱家做了,那夯才还在对你感恩戴德呢,却不知这些事都是你的算计!”
沈栗笑道:“学生只不过是推了一把,他们若不作恶,又怎么会入套?”
才经武摇摇头,转眼道:“这便要开始了?”
沈栗收起笑容,正色点头道:“以后就要真刀真枪的拼命——也到了将军一展身手的时候了,将军可准备好了?”
才经武拍了怕腰刀:“什么都叫你算计倒了,要还是打不赢,咱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沈栗回到住所时,正逢丁柯派班子宁过来苦劝丁同方:“少爷病体沉重,住在这里实在不便,还要劳沈七公子费心,又不得去见太子殿下。不如暂时回去。”
其他都不在意,丁同方到底不好意思在别人这里养病,心下有些动摇。
竹衣道:“丁公子实在见外了,我家少爷可从没拿您当过外人。况且您就是要走,也得等我们少爷回来说一声不是?不然少爷还以为是我们这些奴才照顾不周,惹了您不快呢。”
“是哪个惹了世兄不快?”沈栗从外面走进来道:“拿下去打!”
竹衣笑道:“少爷只听了个尾巴,就要拿人!是丁公子想要向少爷辞行。”
沈栗皱眉道:“敢是丁兄在这里住的不惯,或是世兄埋怨愚弟没有管教好奴仆,才出了乱子。”
丁同方连忙道:“哪里,原是愚兄自己不当心,只是我如今病着,怕打扰贤弟……”
班子宁道:“是我家大人怕三少爷打扰了沈七公子,沈七公子如今诸事繁忙,我家少爷病着晦气。”
沈栗冷笑道:“丁大人家里真是好规矩!学生还是头一次见到下人敢打断少爷说话的,还说自家主子病得晦气,真是好大威风!竹衣,快请这位爷出去吧,我这里庙小,看委屈了他!”
班子宁在丁柯面前也是很得脸面的,没想到沈栗一声撵人,顿时就被轰了出来。恨恨走了。
丁柯犹豫道:“见你撵了他,为兄心里倒高兴。只是他到底是父亲身边得用的……”
沈栗叹道:“世兄还是先看看这份供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