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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吕仲明单骑匹马,徜徉于大道上,沿途一路往江南走,触目所及,大地一片荒芜,到处都是拖家带口逃难的百姓。
风萧萧兮路茫茫,偶有秋雨萧条之夜,站在破烂民居的屋檐下避雨是,他便感觉到尉迟恭几乎一时不停地在想着他。金鳞的波动阵阵传来,每一下涌袭,便让吕仲明意犹未尽,心里被牵动。
这天傍晚他已到江都城外,曾经的声色犬马之地已现出浮华过后的破败之相,天空布满阴霾,小雨在天地间飘着,运河畔的垂柳折枝败叶,几艘画舫孤零零地飘在河心。
不知道为什么,吕仲明越感觉到尉迟恭的思念,就越想忍着不以水镜之术找他,这日黄昏他站在江都城外,仰头看城墙,便先找个驿站住下,吃了饭,洗过澡,收拾自己,独自在房内祭起水镜之术。
嗡的一声,光线幻化,现出那边尉迟恭的身形。
尉迟恭拿着一块腰牌,正在昏暗的灯光下端详,见金鳞发出光,马上放下手中事,看着吕仲明,笑了起来。
“到江都了?”尉迟恭道:“吃得饱不?”
“还好。”吕仲明拿着一块饼,边吃边道。
尉迟恭问:“想我了没有?”
吕仲明:“想了。”
吕仲明吃得满嘴芝麻,尉迟恭忍不住好笑,又问:“你打算怎么进城去?”
“我正在想呢。”吕仲明道:“所以问问你,世民有要招揽的人么?”
尉迟恭想了想,摇摇头,说:“我对朝廷的人也认不全,不必问他了,你想混进城内,为什么不飞进去?”
“天子龙气未灭。”吕仲明答道:“进得了城,进不了皇宫,周围又有佛寺,飞不进去,我想了个办法,你看看成不成。”
尉迟恭道:“最近有什么人进宫没有?”
吕仲明:“老公,你等等。”
尉迟恭:“……”
吕仲明把水镜一推,让尉迟恭的脸朝着角落里,自己转身去翻包袱,片刻后,从侧旁倏然现身。
吕仲明:“当当——”
尉迟恭:“……”
只见吕仲明披散长发,穿着一身女装,朝尉迟恭笑了笑。
尉迟恭倏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叫道:“你想做什么?!你……”
“我听说军队都跑得差不多了。”吕仲明捋起袖子,煞有介事道:“那昏君还在甄选美女,找后妃,我就打算这么混进皇宫里去,找到东西以后走人。”
“不行!”尉迟恭怒吼道:“万一他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办!”
“我会怕他吗?”吕仲明得意道,撩起长裙,一脚踩在案上,露出些许脚毛,说:“我保证没几天,佛门的人就都跑光啦。我美不美?”
“你另想办法。”尉迟恭道:“我这就去打听一下,你俩哥哥从前说不定有相好的在杨广身边……”
吕仲明:“不必麻烦啦……”
就在这时,秦琼与罗士信进了帐内,秦琼道:“敬德,开始商量攻城……你在做什么?”
秦琼与罗士信二人看到水镜那头的吕仲明,刹那就傻眼了。
吕仲明热泪盈眶道:“罗大哥!秦大哥!我想shi你们啦!”
吕仲明一时间已忘了自己穿着女装,罗士信张着嘴,难以置信道:“你是……女的?”
“不是!”尉迟恭马上大叫道:“别看了!”
罗士信那一刻的呼吸仿佛窒住了,秦琼也吓了一跳,尉迟恭挡着水镜要解释,秦琼却道:“你走开点!”
尉迟恭:“他不是女扮男装!我看过!”
秦琼道:“不是就不是!你让我看看我小弟会死啊!挡着做什么!走开!”
尉迟恭只好让开,吕仲明这才想起自己穿的女装,满脸通红,忙去找袍子,一边换一边给他们解释自己的计划,袍子刚换到一半,李世民又带着个年轻人进来了。
李世民平生所见之事,再没有比这个更疯狂的了,自己手下三员大将,对着一个发光的屏障看,屏障里是个女人在换衣服……
李世民认出光屏里那人是谁时,险些喷鼻血,大叫道:“仲明!你是女人?!”
那年轻人素未谋面,显然是第一次见这诡异情形,不禁哈哈大笑,忍不住跑了。
吕仲明好不容易换好袍子,一本正经道:“世民,长安局势如何了?”
接着吕仲明又脱线地仰起头,摸摸自己的喉结,示意他们看,数人这才恢复正常,都是哭笑不得。
李世民道:“今夜会突袭长安,你有话说没有?”
“天佑你大唐,此战必胜。”吕仲明道:“祝你们马到功成。”
李世民点点头,每次开战前,吕仲明的话都能给他吃下一剂定心丸。秦琼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吕仲明道:“今明两天,办完事就回来。”
李世民容貌似乎有点憔悴,吕仲明与他透过水镜,彼此对视一会,吕仲明几乎心有灵犀,说道:“有什么事,待我回来解决。”
李世民点头道:“好,等你。”
吕仲明又寒暄了几句,将他们送走后,尉迟恭哭笑不得道:“杨广要是对你……”
“放心嘛——”吕仲明笑道:“世民怎么样了?”
尉迟恭道:“知节和徐世绩一来,就被招揽到建成军中去了。现在咱们这边,剩下我和你哥哥们。”
吕仲明眯起眼,尉迟恭又道:“昨夜长安城中有人连夜出来,你猜猜是谁?是你认识的。”
吕仲明皱眉,冥思苦想,实在想不起来有认识的人在长安,尉迟恭这才道:“魏征。”
吕仲明讶然,转念一想,程知节与徐世绩已投唐,说不定正是因此,才联络上长安城内的魏征。尉迟恭道:“那小子了不得,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与建成谈了一夜,也穿着道袍。”
吕仲明道:“让人叫他过来,我有几句话朝他说。”
“已经回城去当内应了。”尉迟恭眉头微拧,答道。
吕仲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一仗,想必是李建成要得首功了,打下长安后,李建成当仁不让,居功至伟,魏征也没有投奔错人。然而李世民这队人却要去打前锋,设法攻下城。
攻进长安后,一切都会重新衡量,李渊若是称帝,李世民便将成为太子,这场战,无疑会推动兄弟二人的关系,以目前情况看来,显然不是什么好趋势。
尉迟恭又道:“连李靖也被建成要走了,打下长安后,只怕要重新分配军队。”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看了帐外一眼,朝吕仲明说:“还有方才那名叫房玄龄的,渭北城尉,没有战功,现在跟着世民管管文书。”
吕仲明沉思,两人便保持着这种安静,尉迟恭眼里带着笑意,看吕仲明认真思考的表情。
“想什么?”尉迟恭笑着问。
“想你。”吕仲明抬眼,微微一笑。
又静默片刻,吕仲明道:“好好打仗,我走啦。”
尉迟恭马上道:“别,再让我看看……”
吕仲明道:“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呐尉迟将军,886——”
尉迟恭惨叫道:“我好不容易才把那首诗背下来的!”
吕仲明笑着朝他抛了个飞吻,抬手一抹,将水镜关上。
这边关了水镜,吕仲明便想了一会,换上一身女装,偷偷摸摸地爬窗子出了城,夜间一片漆黑,吕仲明挽着长裙,摸到江都城下。
快来个人对我动手动脚吧……吕仲明心想。
奈何扬州城内宵禁,鸟都没一只,哪有人来非礼他?
等了半个时辰,吕仲明只得在城下自导自演,开始精分。
吕仲明:“嘿嘿嘿,小姑娘哪里跑……”
吕仲明:“救命——救命啊——”
这叫声登时惊动了城楼上的守军,马上有人喊道:“谁在那里?!”
吕仲明:“救——”
士兵打着火把下来,朝吕仲明照了照,吕仲明马上缩在墙角,说:“方才那人跑了……”
“何方人士?”那城卫道。
“我是被送进城来给陛下的美女……”吕仲明刚说出口便觉不对,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美女的,便改口道:“是是……来见陛下的,爹娘在路上被坏人掳走了,我……”
杨广麾下士兵已哗去近半,终日不思政事,只知选秀女,那城卫一见吕仲明便起了色心,然而昏君淫威尚在,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便道:“进来罢。”
吕仲明低下头,就这么跟着城卫进了江都,这夜甚是寒冷,城卫便让他住在城门下的角房里,生了个炭盆,还给他打了盆水。
“姑娘自便。”城卫道。
吕仲明心道这城卫倒是个好人,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便开始打听秀女去处,从那城卫口中得知,不久后就要甄选了,现在江南各地的少女们都住在别宫里。
“大哥您贵姓。”吕仲明问。
“薛仁贵。”那城卫答道。
两人对视一眼,那姓薛的便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去。
吕仲明沉吟不语,薛仁贵却以为这“姑娘”失去了双亲,是以难过,便安慰道:“姑娘,我一介粗人,不会说话,你别太忧虑。”
吕仲明点点头,一副命运未卜的模样,薛仁贵犹豫片刻,又说:“明日我派手下送你进宫去,若没被选中,你就……到扬州司东城府内来找我,到时再说罢。”
吕仲明心里咯噔一响,心道不会罢,这么容易招桃花?果然尉迟恭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看这个城守挺认真的模样,难道选不成秀女,要把自己给娶回去当媳妇?
还是别招惹老实人的好,吕仲明不敢多说,点点头,靠在墙边睡了。
当夜,薛仁贵便在此处守了他一夜,翌日吕仲明睁眼时,那武将已不见了,料想是出去巡逻,外面有两个小兵等着,骑马带吕仲明进别宫去。
花花世界,锦绣江都,沿街繁华热闹,河流错落有至,玉桥流水,黑瓦白墙,柳叶随着微风点起片片涟漪。秋高气爽,孩子们光着脚,嘻嘻哈哈,从小巷里跑出来放风筝。
吕仲明骑在马上,遥遥望去,秋天碧蓝的天空飘着点点白云,犹如城墙外的布景,天幕就像被颜料刷了一遍。城内如此美好,仿佛与外界的厮杀,拼斗,中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大地是两个世界。
然而不少人心底都知道,一旦推去江都的百里城墙,外面便是尸山骨地,绵延包围这锦绣江南。
“那是什么地方?”吕仲明朝士兵问。
“慧日道场。”带路的士兵答道:“正在做法事祈福呢。”
前来扬州的路上,吕仲明看见整个天地间怨气冲天,涌向扬州,而扬州又有一道极强的佛门之力,至少有两名不亚于观自在的大菩萨正在超度枉死的怨灵。这景象不由得令他心生警惕,决定待会若有机会,便前去打听打听消息。
士兵将他带到宫前,朝一名宦官交代了吕仲明来历,吕仲明便在一旁站着,忍不住伸手在身上左抓右抓,宦官眼皮抬了抬,说:“进来吧。”说着便把吕仲明带进了别宫内。
“叫什么名字呀,家住何方?”那宦官慢条斯理问道。
“吕……”吕仲明想到杨广知道自己的名字,忙自打住,改口道:“尉迟……尉迟明。”
“尉迟氏?”宦官道。
吕仲明尴尬笑道:“嗯嗯,家住金鳌岛后山路三百一十七号二洞。”
宦官:“??”
宦官打量吕仲明,说:“倒是个美人胚子,也罢,去歇下罢。”
宦官给了吕仲明一块木牌,带他到侧院里,只见满院女人,都着荆钗布裙,便道:“你就住在这儿罢。”
整个院子里十来个秀女,全都光溜溜的正在打水洗澡,一齐看着吕仲明,吕仲明瞬间石化。
宦官又捏了把吕仲明屁股,催促道:“倒是进去呀。”
内里洗澡的人看到吕仲明,半点不现稀奇神色,又各洗各的。
吕仲明只得硬着头皮道:“姐姐们好。”走进了院子里,宦官道:“明日午时,会带衣服过来给你们挑,今夜可得打理好了,洗洗干净。”
宦官一走,吕仲明瞬间泪飞顿作倾盆雨,大难临头般地逃了。
吕仲明化作八倍速羊驼狂奔出了侧院,一路碾压过无数花花草草,简直是无语问苍天,心想早知该听尉迟恭的,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然而既然拿到了号牌,便已成功了一半。
吕仲明不敢贸贸然闯进宫内,毕竟这处乃是敌人老巢,杨广未到绝命之时,真龙之威仍在,又有北落师门守护。父亲的龙鳞不知道被他收在哪儿,硬闯的话,要是一下就找到了还好。万一找半天找不到,又引来几个菩萨,当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先侦查地形,探查敌人动向再说。
吕仲明也不用仙力,离慧日道场太近了,太容易令人警觉,冒险模式开启:先是翻过一堵墙,进了花园,又找到一个侍卫们的歇息处,椅子上搁着长袍。
叮,得到物品【侍卫袍】,是否装备?
叮,得到武器【铁剑】,是否装备?
穿上穿上,吕仲明自娱自乐,换回男装,藏好女装,便大摇大摆地在宫里开始晃荡并探索迷宫,一手按着腰畔长剑,一边优哉游哉地穿过别宫,见年轻的太监便随意一点头,见年长的太监,便站到一旁,微微躬身行礼。
“陛下什么时候回来?”一个女声在偏殿里问。
“不知道呢。”侍女答道:“陛下说今夜兴许会在舫中过夜,让柳夫人,李夫人前去喝酒。宇文将军也会过来……”
“杜伏威都打到淮南了,成日还在饮酒作乐……”先前说话那女人叹了口气,抬眼时,正与吕仲明对上目光,吕仲明作侍卫打扮,丰神俊朗,玉树临风,那女子则国色天香,一张脸美绝人寰,双方打了个照面,都目瞪口呆。
吕仲明心道哇,好漂亮!!
女人微一蹙眉,吕仲明便回过神,忙上前一步,单膝一弓,道:“属下无礼,请夫人恕罪。”
那女人正是杨皇后,微颦眉道:“又有什么事?”
吕仲明答道:“陛下着属下来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杨皇后问。
吕仲明双手比划,解释道:“一片这么大的,金色的,像是块玉……”
杨皇后:“龙鳞不是陛下一直贴身带着么?他等的仙人还没来?”
吕仲明险些就给跪了,结结巴巴道:“啊?”
杨皇后又眉头深锁,吕仲明马上转了话头,说:“那兴许是陛下随手搁在何处,找不见了,属下再回去看看。”
杨皇后嗯了一声,吕仲明便起身告退。
居然知道那是龙鳞了?!吕仲明心道,谁告诉杨广的?这下麻烦了。刚刚还说在画舫上饮酒,上哪找去?那厮还把龙鳞贴身带着?吕仲明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抽身离开行宫,从宫殿后门出去,午后整个江都十分慵懒,不少人在街边下棋晒太阳。
去哪儿找杨广呢?吕仲明左右一看,正要去画舫时,忽然感觉到一股佛门真力笼住了整个江边的所有画舫。他走到吊板前,正想设法登船,然而一阵柔和的力量挡住了他。
江心处,远远地能看见一艘画舫的二层平台上,一名身披袈裟的僧人正在烹茶,宫女林立,中间簇拥着着一名男子。
吕仲明正要硬行一步,却嗡的一声轻响,被结界拦住了去路。
这边佛门结界一撞,画舫上的僧人马上查知,转头望来。吕仲明暗道糟糕,下意识地僵硬转身就跑。
吕仲明被发现了,马上加快脚步,穿过小巷,要朝隐蔽处去,却感觉道有一双眼,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自己,这种一举一动都被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绝不好受。
吕仲明暗道大意了大意了……怎么办?画舫上那僧人虽没有动作,但自己已经彻底暴露了。正抓狂时,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其纯厚的道家真力。
凡人看不见,吕仲明却发现西边的天空上,存在着一道隐隐约约,淡淡的,蒸腾而起的紫色祥云。有道是“紫气东来”,这才是真正的祥瑞之气。
是谁?
吕仲明好奇心起,马上朝着紫气缭绕的城西走去,市集僻远之处,只见街头两个算命的摊子对着开张,一进西市,那双佛家的慧眼登时消失无形,吕仲明长吁一口气,心道真是救星。
是时只见左边的摊子前挑着一杆太极图招幡,上书“一笔阴阳”。刹那间吕仲明一凛,察觉到摆摊之人定是仙人!
对街则挂着一柄五彩斑斓的小旗,旗上绣满了蝴蝶,招幡上书“醉生梦死”。
这两人说不定都是高人,吕仲明抬步走去,心道可找到自己人了……刚靠近西街,那“醉生梦死”的道士便打着瞌睡,喃喃道:“算命算命——不灵倒贴钱了——”
吕仲明:“……”
吕仲明又望向街对面,只见“一笔阴阳”摊上的道人一身白衣,邋里邋遢,道袍油油腻腻,头发披散,抱着胳膊,靠在墙角打瞌睡,一双赤脚架在算命的矮案上,身周全是闹哄哄的苍蝇。案上摆放着一本《道德经》。
蝴蝶旗下的道士则一身黑衣,面前摆着一本《南华经》。十分干净,二人一阴一阳,仿佛有种无形的气场,以两人为中心,将整个西市笼罩在一个偌大的太极图内。
作者有话要说:每一卷的卷名是古曲名~准备迎接道家的一大群破坏狂降临灭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