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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倒影剥落在水面之上,这晴朗的日子里,当那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砸在人心里的,泛起几分错愕难言的情绪。裴青衣瞪大眼睛,视线的那端,许宣已的身子已经矮了下来。虽然此时她并不能清楚地见到那边的动作和表情,但心中总还是觉得有几分荒谬。
这书生不讲道理,是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此时出现的这一幕,依旧是不曾想到的。
先前许宣先前一路追过来,已经让她心中意外。因为按照原本的推测,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岩镇,也是出于令他分身乏术、无法顾及的目的。此时此刻,许宣应该是在婚礼的现场才是。但依旧是过来了,而且被从急驰的马背上被摔飞出去,这也是片刻之前才发生过的事情。
此时许宣同她隔了一条河面的距离,书生在那边被摔出去,她的心情跟着紧张起来,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已经冷血,何况同那些经历过的事情相比较,眼前的这一幕,其实远不够让她担心的。
但随后见到许宣平安无事地爬起来,到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了,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应该要结束了才对。即便那边许宣还是在奔跑,试图同行船保持这一致,某一刻他一定程度上也做到了。但船此时到了改道的地方,他之前的所有努力——抛下婚事的努力,骑马奔驰的努力,被马摔飞艰难地爬起来再跑的努力——到得此时此刻,就全部面临结束了。
在跑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事情……那边已经是山。
他大概也只有认命。
不过随后便又一次意外了。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才将那一幕看清楚一些。而身边的地方,李善基喃喃低语:“这样居然也可以……”声音像是有些羡慕。
水边这样的一幕场景发生的时候,即便是当事的人都是有些反应不急的。其实在许宣这里,这样的举动也是说做就做了出来,事先并没有去思考过。他一路过来,心思甚至完全不在这些东西上面。到得这个时候,他喊出那句话话,其实也还不是很清楚其间的某些意义。
但这样的举动在这个时候做出来,也是很多事情在积累了一段时间之后陡然的一个**。先前的策马飞奔,到后来弃马狂跑,都在人心里不断地堆积一些东西。
在白素贞这里,是堆积了些许感动,而裴青衣和李善基也明显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至少这时候,许宣陡然喊出“一拜天地”之后,裴青衣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再说出讽刺的话来。船舱之中,药池公双手压在拐杖的上端,鹤发童颜的脸上表情古怪,随后透过敞开的窗户将目光落到岸边的地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才微微摇头笑了笑。
许宣在那边喊落之后,身子已经跟着拜了下去。这一带人烟稀少,多是一些田地,偶有过来劳做的农人倒有一些,不过此时太阳很大,即便这些人也都不多。水面上船只经过,人们将古怪地目光朝他望过来,像是看一个疯子一般。先前那句话,经过的很多人都听到了,跑出来看的时候,只是见着书生在那边跪拜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嗯,是个疯子。
于是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而在许宣这里,拜下去的一瞬间,其实也终于想通了白素贞要离开的理由了。
这原本是一个男人该决定的事情才对,如果他能够坚决一点,白素贞或许就还有留下的可能。有些东西时代不同,也就必须要有着态度上的变化。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先前忽略了这一点,让大家都很难做,这实在是一个失误。自己……还是太矫情了。
但此时既然明白过来,就还是可以做些事情的。今天毕竟是大婚之日,那么就按婚礼的套路来办。他在江边的那一拜,即便不能将白素贞彻底留下来,但至少能一定程度在她的心里留下东西。
得不到你的人,我还得不到你的心么……没错的,就是这么光棍。心中想着这些,而事实上,自他那一拜开始,白素贞目光闪动,也确实是受到了影响。
这时代讲究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时候是不讲究跪的。当然话是这么说了,事实上还是有很多跪的情况。不过读书人这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坚持的。水面空阔,日光照耀,流水自西向东,在此处河湾留下一大派银箔般的光景。随后也微微曲了曲腿,那边裴青衣伸手将她拉住。
“你做什么……”青衣女子皱了皱眉头。
河面之上,随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二拜高堂!”
白素贞偏过头,目光看着裴青衣,没有说话,但她的此时眼神坚定,已经足够将她的想法表达出来。过得片刻,裴青衣松开手,目光偏向一旁的水面上。
“随便你,我不管了。”
这大概是很多人所见过的,最为有意思的拜堂成亲了。看起来虽说有些滑稽,不过此时身处其间的两人,都是当做一件事情来认真对待的。
许宣如今已经没有了父母,而白素贞的家人,也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眼下裴青衣是她唯一的亲人。而若说“高堂”的话,药池公勉强能算。白素贞朝那边拜下去,素白的衣裙铺开在甲板上,若此时能自高出看去,当是如同一朵绽开的莲花。
药池公想了想,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不论他先前怎么想,但此时许宣突然的举动将事情带入到这一步,即便是再滑稽,他也需要有一个态度。
老人在甲板上捋了捋胡须,心情有些复杂,不过随后点点头,简单地说了个字:“好!”
这个过程中,河水一直推送着舟船,按照既定的路线再行进着。前方两岸的青山微微探出一道陡崖,河水从那里转过弯。此时船已经行到崖前,下一刻便要顺着流水从那边折过去了。
这不是在陆地上,航船也不比马车,并不是说停就停的。因此当许宣准备将接下来的一句话喊出来的时候,视线里,船头已经是被探出的陡崖遮挡住。只是在船尾的地方,白衣女子的轻盈地拜下去。
“夫妻……”许宣讲话高声喊出来,那边流水推着小舟,终于失去了最后影子。
“夫妻对拜。”许宣轻轻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些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做好。半晌之后,他摇摇头,其实心里蛮希望那船能够重新回来。随后朝那边看了看,等了许久,都为能见到离开的船只重新出现。然后便沉默地站起身,将衣服上地尘土轻轻拍去。偏着头,看了那水面好久,才轻轻地笑了笑。
“别以为就这样了,夫妻对拜……这还没完了。”他喃喃地说道,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你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他说着,微微张了张嘴。先前受的伤,到得这时候已经压抑不住了,一口血水在日光下吐了出来。
随后又等了一阵,水面上船行过留下的两道水线已经慢慢消散不见。
看来……真是不会回来了。
这时候视线被探出的陡悬遮住,自然是无法见到那边情景的。在许宣这里所以为的不会回来的航船,却是有过一段挣扎。
即便是一个看起来很荒唐的拜堂成亲,但是既然已经进行了,总还是希望有一个结果。得了吩咐的船夫很卖力地想要调转船头,但是水流湍急,先前并没有准备好,这个时候已经在流水的带动之下,想要将船头调转回来逆行而上,一时间很难办到。
过得片刻,白素贞站起身,笑了笑,目光朝着陡崖的方向看了看:“算了吧。”
……
花轿总算是到了许家的门口,只是原本应该是热闹非凡的场面,此时看起来确实有些怪异。稀稀拉拉的还是有一些人在鼓掌,但是却并不像原本以为的那般热闹。
新郎官突然骑着马离开,这时候似乎是去追一个逃婚的女子了。那么许家此时过来的两顶轿子,人们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进行定位。在将这事情弄清楚之前,随意的喧哗可能会惹来麻烦。
轿子停下来,身着婚衣的女子走出来,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上了石阶。此时二人被盖头遮住了脸孔,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杨的表情。敲锣打鼓的队伍,舞龙舞狮的队伍还在卖命的表演着,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将局面扳回来一些。但是效果也并非立竿见影。
……
许宣站在江边,过了一阵,水面上的船只慢慢消散,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
“啪、啪、啪……”
随后有人说话的声音跟着响起来:“许汉文,居然不曾料到,你还是颗痴情种子……在下佩服。”许宣闻言,显示一愣,意识到一些事情。但也没有立刻回头,他缓缓的将嘴角的血渍拭去一些,手伸进袖子当中。那把遂发枪被他拿在手里,片刻之后,陡然扭过身子,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去你妈的,李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