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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贵妃便让身边的明彩亲自去接了恭亲王府两位侧妃入宫。一个是苏离,一个是林慕白,皆是怀着身孕之人。
皇后赶到的时候,二人已经入住了甘露殿。
“参见皇后娘娘!”宋贵妃笑得凉凉的。
“你干什么?”皇后冷然凝着宋贵妃,俄而抬头望着站在跟前的苏离,以及坐在木轮车上的林慕白。二人都挺着肚子,不过苏离的脸色比林慕白要难看很多。
宋贵妃笑道,“皇后娘娘别误会,如今两位侧妃皆有了身孕,在宫外养着实在不便,不如接入宫中养着。如此一来,皇后娘娘与臣妾还能仔细照料。这是恭亲王府的好事,咱不是得费点心吗?”
“好好在宫外养着便是,你这么做到底什么意思?”皇后切齿。
宋贵妃眸色微沉,“臣妾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怕御林军手下无轻重,万一伤及了两位侧妃和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娘娘和恭王殿下会担心不已。”
“你!”皇后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人已经接到宫里,宋贵妃弦外有音,皇后不能让自己陷入窘境。是故,皇后看了一眼林慕白,“既然如此,拿就养在甘露殿吧!不过,她们是恭亲王府的人,理该交由栖凤宫的伺候,就不必宋贵妃操心了。”
“皇后娘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横竖已经接入宫中,皇后纵然派人保护,可终究也抵不过御林军。若是到时候容盈的罪名落定,还不是死路一条?这皇宫就这么大,你还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做梦!
宋贵妃行了礼,“人已经接来了,皇后娘娘怕是想叙叙旧,那臣妾就不打扰了。”说着,退身离开,不再多说什么。
等着宋贵妃走远,皇后才开口,“是她去接你们进宫的?”
二人行礼,苏离面色苍白,“回皇后娘娘的话,是!”
深吸一口气,皇后抬步走进正殿,拂袖落座,“既然进来了,就小心一些。今时不比往日,景睿已经在天牢,若然出了什么事,本宫都未必能保得住你们!”
苏离身子微颤,她如今是快生产的人,这会子若出什么事,实乃功亏一篑。所以她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即便将来恭亲王府真的有什么事,她身为侧妃也是比较容易脱逃的。到时候齐王那边——她还能有个筹码。
现在的苏离,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她什么都没了,苏家覆灭,意味着她只能牢牢抓住容景甫。可如今容景甫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她只能用孩子来牵绊一个男人最薄弱的怜悯。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苏离行礼。
“脸色不太好,去歇着吧!”皇后冷着脸,“都是快生产的人了,别总是逞强。”
苏离颔首,“谢皇后娘娘!”
语罢,便由秋玲搀着,离开了正殿。
皇后轻叹一声,这才将视线落在林慕白的身上,她有些犹豫。本来跟徐慧说好了今儿个夜里会有行动,可是宋贵妃这么一来,似乎又把局面弄到了绝处。皇后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跟林慕白提及,她担心会把林慕白也给搅合进来。
如果林慕白出了什么事,那么景睿那头必定抓狂,到时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林慕白是谁,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岂能不知你心中纠结,“若娘娘有什么难处,也不妨与慕白说一说,也许慕白还能帮娘娘一把!”
皇后望着她,“你倒是聪慧。”
林慕白俯首浅笑,“倒不是慕白聪慧,只是皇后娘娘虽然身处后宫,却未曾染上半点后宫习性,将心事写在脸上,慕白自然能看见。”
闻言,皇后心下一惊,“你——”
“娘娘有话就说吧!”林慕白笑了笑。
皇后瞧了苏娘一眼,苏娘快速走出正殿。见状,林慕白也看了蔷薇一眼,蔷薇会意,快速退出殿门,在外头与苏娘一道守着,免教闲杂人等靠近。
“你对于景睿入狱之事,可有什么法子?”皇后压低了声音问。
林慕白心下微怔,继而摇头抚着自己的肚子,“没有。”
“那该如何是好?”皇后追问,“你要知道,景睿进了天牢无疑是九死一生?你平素不是很有办法吗?这会子正是当机立断的时候,你怎能什么法子都没有呢?”
“娘娘有什么法子?”林慕白反问。
皇后一愣,突然明白她这是被林慕白摆了一道。
深吸一口气,皇后凝神很久,抬头看看林慕白,而后又开始犹豫。许久之后,皇后才道,“如果本宫要把景睿送出宫。”
眉睫陡然扬起,林慕白盯着皇后,“皇后娘娘的意思——劫狱?”
“出了宫什么都好办,至少有一线生机。留在天牢里,早晚会成为人家的口中食腹中餐。”皇后起身,微微绷直了身子,面色发白,唇线紧抿。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敲击着木扶手。林慕白思虑片刻,而后点头道一句,“好!”
皇后蹙眉,“你也觉得可行?”
“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景睿。”林慕白眸光微凉的望着皇后。
“他到底是恭王,就算太子下令打入天牢,也没人敢拿他怎样!”皇后深吸一口气,“本宫可以安排,你放心去就是。”
林慕白俯首示意,“多谢皇后娘娘。”
等着皇后离去,蔷薇才进门,却见林慕白敛了眉目,教人瞧不清楚内中颜色。可是主子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蔷薇担虑,“主子,您没事吧?”
“没什么事。”林慕白抬头,“准备一下,我们去见殿下。”
蔷薇颔首,“奴婢明白!”
有海长富带着,又有皇后娘娘的手谕,容景宸倒是没有为难,准了林慕白去见容盈。容景宸知道,这林慕白才是容盈的命根子,所以只有让容盈忌惮,自己才能稳操胜券。人有忌惮,就会有反抗,有了反抗才有把柄,有了把柄才有欲加之罪,有了欲加之罪才能光明正大的被处死。
蔷薇推着林慕白前行,这长长的宫道哪一处没有林慕白的过往回忆?
宫道里,年幼的燕羽公主飞奔而行,身后的奴才们跑得气喘吁吁怒,一个个惊恐的瞪大眼睛,生怕有个闪失,让公主受伤,自己人头不保。
父皇穿着明黄色的袍子,蹲下身来张开双臂,欢喜的叫一声,“馥儿,过来!”
她飞奔着扑进父皇的怀里,父皇心疼的听着她急促的喘息声,却又不忍责怪,只能抱着她慌张的抚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
“下次跑慢点!”父皇抱紧了她,“万一摔着,父皇也疼。”
她笑声清脆,恣意拽着父皇的胡子,疼得父皇面色都变了,这才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略带威严的训一句,“胡闹!”
虽然年幼,但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父皇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而那一刻,所有人都背过身子不敢看他们。于是她便如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爬上了父皇的脖颈,坐在父皇的肩头抱紧了父皇的脑袋。
父皇道,“抱紧点,别摔着!好了,父皇要开始跑了,馥儿要抱紧!”
而后,父皇拎着他的龙袍一角在长长的宫道里跑上一小段路。她笑得不能自已,父皇喘着气也跟着笑。父皇说,他就是喜欢看她笑,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她的母亲。
林慕白突然落了泪,所幸没人盯着她,她只能悄悄的拭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以前在父皇那里,她总是笑。
如今回到宫里,她只剩下眼泪。
父皇是不喜欢她哭的,因为她的母妃是流着泪走的。
“主子?”蔷薇还是发现了,她伺候林慕白那么久,自然有些感应。
“没事!”她淡淡低语,可话语间还是带了少许鼻音。
听得这话,蔷薇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的推着林慕白继续往前走。
远远的,徐慧站在宫墙一角。她只是路过,所以见着前面那架势便也没有过去,免得惹上事端。今儿个夜里她就要去天牢,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少惹未免,否则旁生枝节是会要人命的。
林慕白微微扭头,便看见了徐慧站在那里,眸光微怔。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徐慧微微绷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木轮车上的林慕白。等着林慕白走远,徐慧才回过神来,“那个是——”
初心道,“主子不出门自然不认得,早前她入宫的时候奴婢见过一眼,说是恭王府的林侧妃,就是治好了殿下隐疾的那位林侧妃。”
徐慧面色一紧,“是她!”俄而快速回眸望着林慕白离去的方向,愣愣的出神。
天牢重地,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蔷薇推着林慕白进去,幽冷的天牢,幽冷的小道,伴随着阴风阵阵,使蔷薇有些面色发白。她还是头一回来到这些地方,这天牢是世间怨气最重的地方,在这里冤死过多少人,枉死的冤魂经年不去,长留此处。好在是白日里,若换做夜间,怕是更要毛骨悚然了。
终于,木轮车停了下来。
容盈站在大牢内,望着外头坐在木轮车上林慕白,当下凝了眉目。
林慕白看了身后一眼,容盈抿唇不语。狱卒上前开门,道一句,“侧妃,您快些,太子殿下吩咐,不可久留。”
“好!”林慕白颔首。
狱卒行了礼,快速离开。
蔷薇小心退后,守在外头,免得教人轻易靠近。
容盈疾步出来,二胡不说便将她打横抱起,却只是坐在外头,并不进牢内,“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怀着身孕,怎么能来天牢?”
“你是说这里煞气太重?”她浅笑,“我的孩子,若连这点都经不住,将来怎么当得起天下重任?”虽是戏言,但也有三分真。
容盈轻叹一声,“是容景宸把你弄进来的?”
“我若不来,你如何能臣服?我若不来,他们能安心吗?”林慕白圈住他的脖颈,温柔的靠在他怀里,只有他身上淡雅气息,才能让她心安,“我来了,你也别担心。他们不敢对我怎样,倒是你怕是要有麻烦了。”
容盈蹙眉望着她,“你是说你自己吗?”
她等了他一眼,伏在他耳畔说了两句。
他突然笑了,“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
“当然,还有就是——”林慕白笑得凉凉的,“我不得不走一趟,我若是不走这一趟,他们怎么甘心呢?都盯着那么久还没动静,换做是谁都得心急如焚。我这不是为了他们着想吗?咱们累就累点,不能那么亏待人。”
容盈嗤笑两声,吻上她的眉心,“惯会胡闹,真是拦都拦不住。”
“是啊,有些人自己作死,还真是拦不住。既然拦不住那就不拦着,免得教人说咱们不地道。”林慕白笑着吻上他的唇。
眉心陡蹙,容盈凝眉望着她,“别闹。”
她笑得有些坏,“来都来了还让我别闹,你觉得有可能吗?”
“这是天牢,如果你非要闹,爷不介意现在要了你。”他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快速含住她微凉柔软的唇瓣。辗转缠绵,温柔浅尝。若不是时间不对地方不对,他还真的想把她拆骨入腹。
可怀里的女子既然敢撩拨你,自然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她料你不敢在这里要了她,所以肆意撩拨。而事实就是,她赢了,他——硬,了。
然后便没了然后,他只能一脸欲求不满的将她放回木轮车上,一双眼眸通红如血的盯着她,“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笑盈盈的望着他,“好!”
可他又问,“就没想说点别的?”
“我想你!”只有三个字,而后转动木轮车,朝着外头行去。
容盈揉着眉心,一脸的无奈与憋屈。这天下尚且可以运筹帷幄,唯独这女人实在不好对付。她能上你心,上你身,你愣是拿她没辙。就好像命中注定,是你此生的克星福星,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跟她有关,你所有的人生大事只有她——有份参与。
从天牢出来,林慕白瞧了一眼外头明晃晃的太阳,阳光正好,秋意正浓。
“主子?”蔷薇道,“该回去了!”
“带我去御花园走走吧!”她瞧了一眼在门口一晃儿去的背影,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了。现在回去,又怎么能成全别人?
蔷薇点了头,推着林慕白出了天牢,而后屏退身边的人,唯留一名宫婢随行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里,金桂飘香,真是极好的。
那一池的荷花早已谢尽,如今连荷叶都泛着枯黄之色。若是下一场雨,留得残荷听雨,那才叫惬意。
林慕白坐在亭子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可她没说,蔷薇也不敢问,给林慕白备了一杯果茶,便安安静静的在旁伺候着。
不多时,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远远望去有人从回廊尽处不紧不慢的过来。看那架势,蔷薇便知那是何人。然则——她只能低低的提醒,“主子,是宋贵妃,咱要不要回避一下?”
“这御花园又不是她的,回避什么?”林慕白端坐木轮车,“何况我身子不便,她还能把我怎样?会吃人吗?”
蔷薇摇头,面色担虑。
“放心,她还有用得着我地方,目前不会动我。”林慕白抿一口杯中果茶,瞧一眼身后的婢女,“小心点。”婢女躬身退到一旁。
宋贵妃渐行渐近,林慕白依旧淡然处之,好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姿态。
眼见着宋贵妃行至跟前,林慕白还是没有任何表态,以至于宋贵妃瞳仁略缩,面目微沉。
“放肆,见着贵妃竟然不行礼!”明彩厉喝。
林慕白打量了明彩一眼,“我给贵妃行礼着实是礼数,怠慢之处还望贵妃海涵。慕白不懂宫闱之礼,请贵妃娘娘莫要与我这晚生后辈计较。”
宋贵妃冷哼一声,当下坐定,当不予计较。
哪知林慕白又道,“贵妃娘娘大度,慕白感激。只不过慕白做不到贵妃娘娘的大度,说到底恭王位份未废,我还是恭王侧妃,怎么一个小小的管事宫婢,也敢对我颐指气使。”林慕白含笑望着一脸森冷的宋贵妃,“贵妃娘娘可要小心了,今儿个冒犯于我倒也罢了。我不过是个过气的侧妃,来日若是冒犯了贵妃娘娘您自个儿,可就了不得了!”
音落,明彩扑通跪地,“娘娘明鉴,奴婢不敢!”
宋贵妃面色一僵,当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瞧一眼跪在那里不敢吱声的明彩,宋贵妃拂袖冷笑,“侧王妃好大的架势。”
“慕白自问习惯了以理服人,很少仗势欺人,若是贵妃娘娘觉得慕白所做不妥,还请贵妃娘娘指正,慕白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林慕白不紧不慢的说着,明彩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宋贵妃深吸一口气,“果然是恭亲王府出来的,到底是老四中意的人,好一副伶牙俐齿。本宫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多谢娘娘抬举。”林慕白不卑不吭,对于宋贵妃所言,也都一一接下来。
宋贵妃还以为林慕白会谦虚推让或者反抗,可最后林慕白什么都没说,反而让宋贵妃有些尴尬窘迫。眼前的女子实在不容小觑,她这性子,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激不起半点涟漪。这般不温不火,反倒让宋贵妃火气不小。可当着林慕白的面,又不好发作。
“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宋贵妃冷斥。
明彩慌忙行了礼,快速退下。
林慕白自然什么都不怕,容家得到这天下才多久,不过六年而已。可林慕白呢?她可是土生土长的宫里人,虽然朝堂更替,大殷皇朝被大祁替代,可宫里那些手段,也不过是她幼年司空见惯的东西。什么能逃开她的眼睛?
宋贵妃虽然年纪大,可宫里的生存法则,却未必能如林慕白这般了如指掌。
宋贵妃不开口,林慕白是不可能率先开口的。很多时候,以静制动才算掌握的主动权。敌不动我不动,谁先动,谁落下风。
“林侧妃可曾想过,若是恭王这一次没能从大牢里出来,会怎样?”宋贵妃到底耐不住。胜利就在眼前,越到节骨眼上,越是激动难耐。
这个时候,就看谁忍得住。
事实证明,宋贵妃没忍住。
“还能怎样,一个脑袋一条命!”林慕白轻轻把弄着木扶手,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既然知道如此,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留条后路吗?”宋贵妃冷眼看她。
林慕白笑了笑,抬头看了宋贵妃一眼,“贵妃娘娘这话,似乎是弦外有音,恕慕白愚钝,不明白娘娘这话到底有何深意啊?”她抚上自己的肚子,脸上除了淡然,便再也找不出其他神色。
宋贵妃没能在林慕白的脸上看出端倪,可这话开了头,便如同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往下说,“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若是没了恭亲王府,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娘娘这话说得奇怪,没了恭亲王府,我自然什么都不是,可事实已经如此我还能怎样?难不成娘娘这是指着我,明珠暗投,与娘娘沆瀣一气,置殿下于死地吗?”林慕白笑得凉凉的,“娘娘,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在做天在看,终究是有报应的。”
闻言,宋贵妃冷哼,“报应?这世上不公平之事多了,老天爷管不过来。”
“是吗?”林慕白笑了笑,“娘娘这话倒是提醒了,像我这样卑微的出身,着实该做点什么,为自己留有余地,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
“知道就好!”宋贵妃冷笑,“林慕白,从本宫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有聪明人的活法,相信你更明白其中深意。”
“娘娘怎么忘了,慕白愚钝,娘娘若是不帮我开开窍,怕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林慕白笑得凉薄,“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宋贵妃显得有些惬意,“你刚从天牢出来?”
“娘娘都瞧见了,还要明知故问吗?”林慕白心头嗤笑,皇后娘娘那么大的动静,宋贵妃能不知道吗?分明已经教人盯着,还要这般开问,真当她是傻子吗?
宋贵妃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么恭王与你说了什么?”
“贵妃娘娘真想知道?”林慕白轻笑一声,面颊微红。
宋贵妃当然想知道,可她是贵妃,所以这贵妃的架势还得端着。轻哼一声,宋贵妃道,“我知不知道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到底懂不懂自己身处何境?”
林慕白点了头,“他说他想我。”
听得这话,宋贵妃当下愣住,“你敢耍本宫。”
“慕白可不敢戏弄贵妃娘娘,说的句句属实。我与恭王殿下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何况我如今身怀有孕,他纵然有滔天伟业,也不敢轻易的交付于我。这儿毕竟是皇宫大内,不是在外头,娘娘您说是吧?”林慕白说得真假难辨,宋贵妃听得亦真亦假。
宋贵妃冷了眉目,细细端详着眼前的林慕白,“就没说点别的。”
“娘娘希望说点什么呢?”林慕白笑了笑,“说我不会让他死在天牢里?说我今儿个夜里就会劫狱?娘娘觉得可能吗?就我这样的,还没走到天牢门口,估计已经被抓。”
宋贵妃起身就走,丢下一句,“顽劣不堪。”
“娘娘慢走!”林慕白笑道。
眼见着宋贵妃离开,蔷薇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上好一阵寒凉,背上都渗了冷汗,“主子,这宋贵妃好似来探话的,她为何有把握您会把真话告诉她?”
“她不是来探话的,她是来探我的立场的。”林慕白抿一口果茶,笑得有些寒凉,“不过现在,她估计有了新发现,这会子正赶着回去准备呢?”
蔷薇不解,面露担忧,“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宋贵妃要准备什么?”
林慕白浅笑,“没什么意思,说说罢了!”
宋贵妃虽然现在有点着急,急着让儿子登上皇位,可毕竟也是在尔虞我诈里泡了那么多年的,总归有些本事,否则如何能稳居贵妃之位,如同副后呢?
“马上去找太子殿下,让他来一趟。”宋贵妃低声吩咐。
荣喜躬身行礼,“是!”悄无声息的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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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白回到甘露殿的时候,苏离就站在殿前看着她,“你去见殿下了?为何不告诉我?”
“为何要告诉你?”林慕白反唇相讥。
“林慕白!”苏离切齿,“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吗?这些事情为何会演变成如今这样,你难道不该内疚吗?都是因为你,才会让殿下身陷囹圄。如果你没有回来,这一切都不可能是这般模样!”
林慕白眸色微冷,蔷薇上前一步,朝着苏离行了礼,“苏侧妃这话错了,如果不是遇见了主子,殿下这会子还神志不清呢!因为主子出现,才让殿下恢复了最初的模样。苏侧妃怎能因为如今的变故,就赖在咱家主子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主子也是无可奈何啊?”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主子还没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苏离眯起眸子,“秋玲,掌嘴!”
“苏离。”林慕白冷了音色。
音落瞬间,身后的随行宫女快速上前,挡在了秋玲跟前。宫女半低着头,就好像行尸走肉,一眼看去没有温度没有表情。
秋玲蹙眉回望着苏离,苏离咬牙切齿,“林慕白!”
“你是侧妃,我也是侧妃,你不见得比我多受荣宠,我也不见得比你卑微多少。如今你还是罪臣之女,纵我现在是平民百姓,也比你优胜一等!”林慕白的指尖,轻柔的敲打着木质扶手,“苏离,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御史中丞府嫡女吗?蔷薇,我们走!”
苏离眸光冷厉,“林慕白,你别欺人太甚,我是罪臣之女,那么你呢?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有人替了你,但不代表能替你一辈子!不过是个丫头,你尚且如此护着,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能护得住谁!如果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你觉得宋贵妃和太子会放过你吗?”
“不管我会护着谁,反正不会是你就对了!”林慕白轻笑,“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那我只好封你的嘴。”
苏离冷笑两声,“你如今都这副模样了,还如何封我的口?这皇宫,早已不是皇后娘娘所能掌控的。”
“你想投靠贵妃?”林慕白笑得凉凉的,“那也得看你够不够分量!你是打算带着容景甫的孩子,去当恭王的寡妇吗?”
刹那间,苏离骇然瞪大眸子,“你说什么?”
“要我再重复一遍?”林慕白嗤笑,“如果你想再难堪一次,我不介意再说一遍。不过这一次,你可得听仔细了,我不会说第三遍!”
苏离倒吸一口冷气,陡然间面色发白,连退数步,“你——你胡说什么?你自己与宋贵妃私交甚密,还敢说我背弃殿下。林慕白,你何时变得这般血口喷人?我这孩子是不是殿下的,殿下心里清楚。那一日,大家都看见了,而且这孩子是我在云中城怀上的,你说是齐王的孩子,谁信呢?你以为你把齐王扯进来,我就会怕你吗?”
这会子,连蔷薇都觉得匪夷所思。她是真的没想到,苏离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齐王容景甫的。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蔷薇紧握着扶手,掌心微微濡湿。
苏离狠狠剜了秋玲一眼,秋玲身子一颤,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要知道,这种事如果传出去,不单苏离会被处置,连自己以及这件事涉及的相关人等,都会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因为这事,毕竟是皇室丑闻。
皇家,是容不得丑闻的。
“别看你的狗奴才了,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背叛你。”林慕白笑得温和,平静的脸上,是苏离最恨的淡然容色,“这件事是我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所以怪不得别人。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蠢。你想设计别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不过我很奇怪,你跟五月之间,到底存了什么秘密?”
苏离眸光利利,“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