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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佳妮的脸色也不太好,有点儿冷似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安静下来了。他这一静,我更加睡不着了。等啊等,等了好久,就是没声音。”
她咽了一口唾沫:“我正想起来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声音了。”
大家都等着她说,她又开不了口了,手捏得更紧了。
我赶紧跟服务员要了一壶热茶。
“慢慢说。”我给她倒了杯茶。
吴佳妮双手握紧了茶杯,轻声道了谢,暖了一会儿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有很重的东西在地上拖的声音。”
“拖啊拖,但是还是太重了,拖不动……然后又拖。”
吴佳妮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最后还是拖不动,还是停住了。”
“再然后……我就听到了老爷子的哭声。”
“哭得特别惨。”
我问:“声音很大吗?”
吴佳妮摇摇头:“不算很大,就是……就是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的样子。”
钮承宗觉得有点儿奇怪地插了一句嘴:“那你是怎么听到的?”
吴佳妮不觉愣了一下。
我们三个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不能说破。
“这个么,”周海及时出手了,“夜深人静的,能听到很远的声音也不稀奇。”
钮承宗买账了。
吴佳妮接着道:“我当时听起来还真觉得挺近的,有的时候……”脸上忽然闪过惊悚,“好像就在客厅里似的。”
我心里一惊,脸上却笑笑,轻描淡写地带过:“这怎么可能。还是因为太晚了,听起来就特别近吧。”
吴佳妮便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
“后来,我又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可能是老爷子走了吧?”
“我想他是不是找人帮忙了,还想等等看,是不是会回来。但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第二天被手机的闹铃声音吵醒,才发现早就天亮了。”
“在电梯里碰到左右的邻居,就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听到吵架,他们都说没听到。我又在服务台问了有没有叫柏超,黄芸的小夫妻住在这里。”
“因为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写,只有读音,查了好几种可能。就是没有。”
“我又问他们,昨晚半夜是不是有一个老爷子进来过?”
“他们一口就否决了,说公司有规定,也是为了租户们的安全着想,进出只能是租户本人,如果有亲友来,也必须有租户的陪同、或者证明。而且这幢公寓,主要是面向年青人的,根本就没有上了年纪的人。如果有的话,他们不会记不住。”
“我一想也是……再说也快迟到了,就没再问了。”
“后来加完班,我还是将上下楼的邻居也问了,也没有一个人说听到过吵架,也没有一个人认识叫黄芸、柏钞的。人家都问我是不是听错了,要么就干脆问我是不是没睡醒。”
“我就想,可能真是我睡迷糊了吧……”
“怎么,这件事是真的吗?”吴佳妮在意起来,“那老爷子,不会真把女婿给杀了吧?”
吴佳妮有些惊恐地看着我们,我们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我们去过黄芸家,但只见过黄芸本人。黄芸的言语里主要是对自己的嘲讽,说真的,还真没看出来她会不会对柏钞下手。至于她的父亲,我们更是连影子也没看到。
我只好先按照目前能肯定的情况跟她说:“柏钞目前还在失踪……”
哪知道刚说出这几个字,吴佳妮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激动得声音都变高了:“那就是真的了!”她又惊又怕又后悔,“什么失踪啊,一定是被杀了……哎呀!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多问一问!”
我安抚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柏钞的尸体又没有出现,再说也不是你害他的,你现在不正在帮我们调查吗?”
吴佳妮喘了两口气,望着我:“是吗?”
我点点头。
吴佳妮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又忽然想起来:“那他家到底是租在哪一户呢?为什么我当时怎么找也找不出他们来?”
我只好连蒙带骗:“这个我们不能告诉你,涉及到我们的调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实际的地方真比你预期的要远得多。”
吴佳妮将信将疑:“你是说,其实不是在这幢公寓楼上,而是在附近的楼?”
但我也只能这样顺水推舟了:“嗯。”
没想到这时,钮承宗倒是替我们加大了说服力。他提供了一个很生动的例子。
“这是很有可能的吧?”他有点儿腼腆地说,“我以前上本科的时候,半夜里突然被一个女人的哭声吓醒了。就是哭得特别惨的那种,有时候呜呜咽咽的,有时候又很凄厉……感觉就在我们楼里。”
说到这里,钮承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时候正好挺喜欢看鬼电影的,看了好几部,一下子就想起女鬼了。再说了,你想我男生宿舍哪有女生啊!”
“吓得我一夜没合眼。”
“后来才知道,那晚上真有女生在哭,不过不是我们男生宿舍,而是前面一幢的女生宿舍。”
吴佳妮:“真有这事?”
钮承宗点点头:“那个女生被室友欺负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样的。”
吴佳妮相信了。
看她情绪稳定下来,我得接着问啊:“你是紧接在金燕后面租的公寓吧?”
吴佳妮略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对。你们还要找金燕?”
我一本正经地胡扯:“在你之前,就数金燕住得时间长了,所以想问问她有没有听到关于这对小夫妻的其它什么线索。”
我又问:“你跟金燕有过接触吗?”
吴佳妮:“接触过两次,不过都是很泛泛的接触。一次是我去看房子,她还没搬走。还有一次就是她搬出来,我搬进去。”
我笑道:“你们都挺急的啊。”
吴佳妮:“谁说不是。那家公寓一向都很抢手,地段好,装修好,价钱也合适。很少会有房子空在那里的。”
我:“那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了?”
吴佳妮努力地回忆,但脸上的神情还是以茫然居多:“也没什么啊,就是问了一些房子的基本情况,问她为什么要搬,她也只是泛泛地回答。”
我:“她怎么回答的?”
吴佳妮:“就说房子还是不错的,是她想换个工作,要去其它地方闯一闯。”想了一下,忽然哦了一声,“她说她去海山市了。”
我眼睛不由得一亮。问了那么多同事、朋友都没问出金燕会去哪儿,没想到一个不过前后租户关系的陌生人,倒是提供了这么宝贵的资料。
你说人怪不怪?跟同事,跟朋友,甚至跟家里人都不会说的话,有的时候对着陌生人倒会一不留神说出来。是不是因为觉得反正以后也不会碰上,说的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呢?
“那你知道她去做什么工作吗?”我问。
吴佳妮又想了一会儿:“只说去做老本行。”加一句,“我也没多问。”
我已经很满足了。金燕的老本行不就是报刊一类嘛,要么记者要么编辑。海山市能有多少报刊杂志、出版社啊?
这条路已经很光明了。只要找出金燕,就能查出为什么柏钞会死在她租的房子里。
周海和章家骠的眉眼间也开始溢出难掩的喜悦。
光是吴佳妮提供的这些消息,我们这一趟就没白跑啊。
问完了吴佳妮,该问钮承宗了。我有意无意地看向钮承宗。这位同学的感觉似乎没有吴佳妮那么灵敏……
还是问吧。灵不灵敏都得问清楚了再说。
大概是感受到了压力,钮承宗自己也有些局促:“这个……如果你们也是想问我关于这对夫妻闹矛盾的事,我……”他低着头摸了摸耳朵,“我可能会让你们失望。”
这小子,耳朵都变红了。
我回头看一眼周海。周海冲我使了个眼色。
这位同学还是个单纯的读书人,就不会撒谎。这也好,该怎么问就怎么问,他要知道什么也瞒不住我们。
“你没听到过他们吵架吗?”我问,“一次都没有?”
钮承宗摇了摇头。
我看他那单纯的样子……再问一遍:“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做梦的时候也没有?”
钮承宗还是摇头:“我在那公寓住得挺好的,一夜睡到大天亮。”
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问。他全堵死了。
钮承宗自己说道:“其实我平时挺容易醒的。不然,”垂下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会大半夜把女生宿舍的哭声当成自己楼里的,吓得半死了。”
“那时候下决心搬出去,也是因为本科宿舍条件一般,四个人挤在一间房里,睡觉没毛病的还好,碰上打呼噜、放屁、磨牙的,我又特别容易醒,真是没办法。”
吴佳妮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连忙捂住嘴:“对不起。”
钮承宗低头笑笑:“没事没事。男生宿舍嘛。”
“我是一早就决定,至少要读个硕士的,能留下来跟老师做研究就最好,不能的话出去找份好一点儿的工作。反正不嫌读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