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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羽儿一怔,望向那温和的眉眼。
“也许是你们气质上有些接近,我妻子也是一个非常温婉恬静的女人。”
如水般的澄澈美眸轻轻眨了眨,短短的几句话里,盛中泽几乎每句都提到妻子,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啊。
“我想,”盛中泽微微垂眸,端起茶碗小啜一口,“鹄儿也是因此,才会那么爱你吧。”
心中微微一颤,小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茶碗,她知道,很快便要切入主题了。
“我倒是没想到,”盛中泽又是微微一笑,“我这个素来横行霸道胆大妄为的儿子,会像他母亲那样温柔多情,这两个孩子,论性格,倒是女儿更像我一些。”
抬眸,凝着那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听说你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鱼羽儿小手一紧,心中顿感难堪,不敢抬眸,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盛中泽轻轻嗯了一声:“那你应该知道,这里,因为我妻子的缘故,对我还有两个孩子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鱼羽儿抿着小嘴,难堪的感觉渐渐扩散开来,她相信,对面的男人一定已经察觉到了,所以,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时,她的心便是一紧。
“我今天找你来,并不是想要羞辱你,这一点,请你一定不要误会。”
鱼羽儿眸光闪动,忍不住想要抬眸看向他,却还是没有勇气。
“前段时间,我因为时局所迫,的确有与林家联姻的心思,但并未强迫于鹄儿,倒是他自己忽然主动提出与林彩鸥订婚,反而让我大是意外。”
盛中泽拿起茶壶,为鱼羽儿的茶碗里续满茶水。
“相信世人都有所误解,包括我的一双子女,他们也都以为盛家的婚姻必须与利益挂钩,我不否认,如果情感允许,能与利益相连当然更加完美,但我盛世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势力,根本无须门当户对来锦上添花。”
“所以,”盛中泽继续说道,嗓音深沉,“无论我儿子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妻都无伤大雅,只是……”
鱼羽儿的心蓦地一悸,仿佛隐隐约约猜到他想说什么,却不敢去细想。
盛中泽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我相信,我对我妻子的感情,应该并不亚于鹄儿对你,可是她早早地便抛下了我,这么多年,思念从未有一刻止歇。”
鱼羽儿终于抬起眼眸,凝注在那张与盛飞鹄十分相似的脸上,那满面的痛苦相思之意和满眼的追思忆念之情,一看便知,绝不是伪装,因为她在自己的父亲脸上,也曾亲眼看见过。
眸光转到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上,喉头忽然一阵哽堵,胸腔里一股酸楚翻涌,难受得不行。
盛中泽仿佛从思忆中抽离,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她离去后,唯一让我安慰的是,她留给了我两个孩子,虽然我们各自奔忙,父女父子间很少在一起,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独力支撑着庞大的盛世,我还有他们的分担与传承,如果不是因为有他们,我真的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鱼羽儿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紧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已经明白了他这些话的意思,疼痛与绝望立刻接踵而至。
是啊,她不可能真的能与盛飞鹄相伴一生,如果她先离去,剩下他一人时,谁来给他安慰,谁来替他分担与传承,到那时,他会不会觉得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盛中泽注意到对面女孩有些苍白的小脸,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你长得这么美,一定还有不少男人愿意倾心相待,完全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只是鹄儿……”他又叹了口气,眉眼间忽现一丝苍老之感,“唯独他不可以,他是盛世唯一的继承人,肩上责任重大,他的婚姻,绝不能任性妄为。”
深邃的眉眼凝向那个越来越苍白的女孩:“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鱼羽儿张了张小嘴,却发不出声音,心里揪紧成了一团,疼得她无能为力,深吸了口气,再深吸口气,才勉强说出话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能进盛家的门,我只是……”抬起眼眸,淡淡如水的眸光中带着一缕恳求,“我答应过他,永远都不会再离开,所以,无论他跟谁结婚都好,可不可以……让我一直留在他身边。”
盛中泽微微一怔,他只是以为她会不愿放弃,却没想到她会不计名份也要留在盛飞鹄的身边,看着那对琉璃般通透的清澈眼眸,他忽然清楚感觉到这个女孩卑微又无私的真情实感,这样的女子,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下心抛开?
墨染般的浓眉顿时轻蹙起来:“你觉得有你在他身旁,他还会移情别恋去要别的女人吗?他怎么可能去娶另外的女人,去和其他女人生儿育女?”
凝着那越发苍白了的绝美小脸,心肠坚硬,不愿为了她有丝毫心软。
“你如果不主动从他生命里消失,我这个至情至性的儿子绝不会弃你不顾,他今后的人生已完全可以预料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盛中泽线条深刻的五官渐渐变得严肃深沉,漆黑的深眸紧紧盯着对面的女孩。
“我今天找你来,纯粹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跟你相谈,我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个圆满的婚姻,希望我盛家能子孙绵延,如果你真爱他,那就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还他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尽管盛中泽的声音始终温和含蓄,却让鱼羽儿感到犹如寒气浸体,冷意直钻心窝,小手颤抖地握不住茶碗,颓然地松开,从桌面上滑下,落到腿上,手指蓦地攥紧裙摆,试图给自己一些力量。
缓缓抬眸,望向对面那张线条严峻冷肃的脸,她知道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给她任何希望,而她,本来也就没有了任何希望。
那对淡到透明的琉璃美眸中深深的无助与绝望,让盛中泽深眸一缩,眉头不由锁得更紧,这女子本就生得奇美,再流露出这般姿态来,连他都莫名要心软,更何况自己的儿子?难道她靠的就是这样的柔弱姿态,才让儿子迷恋得不知所以?
心中一凛,不行,这女人绝对留不得!
再开口,声音立刻冷沉了几分:“你……”
“我会离开。”鱼羽儿打断了他,淡若琉璃的美眸中隐忍着无限的痛苦与无奈,“只是,可不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他把我看得很紧,而且,他现在身体还未恢复,我怕他一激动会让伤势严重,所以,请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找机会离开。”
盛中泽黑眸一眯,眼角处牵出几条怀疑的纹路,这年轻女孩的太过顺从,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你——真的会离开?”
鱼羽儿轻轻点了点头,垂下眼眸,小嘴微颤:“我理解你作为父亲的苦心,我……又何尝想耽误了他的一生?……离开,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缓缓起身,她已经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坐下去,微微颔首,唇角礼貌地一挽:“谢谢你用……用盛夫人最喜欢的茶来招待我,心意已明了,我该告辞了。”
盛中泽盯着这个温婉又柔顺的女孩,在她身上仿佛隐隐约约看到了妻子的身影,心头微微一颤,一丝不忍油然而生,随即又是一凛,意识到自己又被此女子轻易牵动了心绪,不由眉头一皱,薄唇抿成一线,沉吟了一会儿,望向那个已转身离开的纤细背影。
“既然你如此明事理,有什么需要或者要求,可以跟我提出来,只要合情合理,我都可以答应。”他终于还是有些心软,不愿把这女子逼到一无所有。
鱼羽儿回过身,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从小就没有母亲,十五岁那年父亲也过世了,可是我却一直记得父亲与我哥哥之间相处的方式,哥哥很尊重爸爸的意见,而爸爸也很看重儿子的想法,他们父慈子孝,平等相待,十分亲密融洽。”
盛中泽眉头深锁,已意识到她想要说些什么。
女孩眸光澄澈通透,真诚自然流露:“我只希望,你和他之间也能这样亲密融洽地相处,他这个人看起来冷漠无情,其实,他心底有个非常非常温柔又温暖的角落,只有真正爱他在意他的人,才能看得到。”
盛中泽浑身一震,不由得站起身来,望向那个再次转身离去的窈窕背影,这个年轻的女孩,竟然比他还要了解他的儿子吗?
怔怔站了一会儿,女孩的背影早已远去,可她如滴水幽泉般的清美语声却似乎仍荡漾在楼阁之中。
盛中泽深邃的眸光一闪,他忽然明白,盛飞鹄爱的,并不是鱼羽儿惊世绝俗的容貌,也不是与霍清莲相近的那份气质,而是她那颗温柔又温暖的心。
缓缓转身,眸光投向爬满藤萝的扇形窗外,清波碧水,几朵浮莲。
清莲,如果你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女孩吧,会不会觉得我这般对她,太过残酷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