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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翌臣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拳紧,面对那个绝美又绝望的女子,他真的被刺激到了,这么美丽的人儿,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可他却连再劝她接受治疗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雪莹安抚好鱼羽儿,转身把他拉出了病房,走到走廊的尽头处才停了下来。
“翌臣,你老实告诉我,像她这样的病情,治愈的希望有多少?”
看着顾雪莹充满期望的眼神,匡翌臣再次被刺激到,不由闭了闭眼,感到一阵强烈的有心无力。
“你说话呀!”顾雪莹急道,“难道真的没希望吗?”
“有,但是……”匡翌臣长长地叹了口气,“治愈的几率很低很低。”
顾雪莹吸了口气,那声音更似一声哽咽,听得匡翌臣一阵难受。
“莹莹……”
“你不是一直在研究这方面的吗?为什么还是会治不好,翌臣,看到羽儿这样,我真的很难过。”
匡翌臣看到小女人红了眼眶,顿时一阵心疼,连忙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却最终只是轻拍她小小的肩膀。
“对不起……”
以前他投身于肿瘤防治研究,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能攻克这一医学难题,可现在,当他看到自己所爱之人的朋友即将被绝症吞噬时,这才真正打击到了他的内心,惭愧的同时,忽然暗下决心,从此以后,他应该更努力用心地投入到研究中去,只希望能有一天,他能给病人一个肯定的保证。
病房里安静下来,闭眼假寐的鱼羽儿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直抚在小腹上的小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
宝宝,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给了我无限的希望与憧憬,请你一定要给我支撑下去的力量,能等到你健健康康出生的那一天,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代替我陪伴在你爸爸身边,他一定会为了你好好地活下去,你,就是我能留给他的唯一的安慰了。
转过头,看向窗外那片盛夏的天空,淡若琉璃的瞳眸里,映着那片澄澈的蔚蓝。
我们一直都在同一片蓝天下共同呼吸,我的爱人,请你相信,我的心,从未曾远离。
还有……老公,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
——
VIP病房内,邢天汇报完工作情况后,犹豫了一下,看向病床上半靠着的男人。
他好像并没有认真听进邢天的汇报,头一直偏向窗外,静静地看着那片蔚蓝的天空。
一个多星期了,盛飞鹄一直在医院里静养,老老实实地按照医生的要求,吃药,进食,几乎没有怎么下床走动过。
可是,即使邢天每日都来,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他在一点点地消瘦,仿佛他的灵魂已离体而去,身体便随之渐渐萎缩。
他异样地安静,曾经总是有着各种坏情绪的人,好像连那些情绪也随着那个女人而流失。
女人第一次离开时,他虽黯然神伤,却并不消沉,可是这一次,他像是累极,又像是心死,那钢铁般的意志也像是被悲伤完全侵蚀。
邢天忽然想起站在急救室门外,他曾说的那一句话。
他说:“她若有事,我小心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意义?”
邢天心中一震,看向那个沉默的男人,刚想开口,就被他突然响起的语声阻住。
“还是没找到她,对吧?”平静又低沉的嗓音,却失去了一贯的磁性。
邢天看着盛飞鹄,他仍一动不动地静静望向窗外,几乎要让人以为,刚才的那句问话不是他所发出的。
“还没有……”邢天咬了咬牙,“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你放心,总裁,鱼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男人眨了眨眼,黑眸如幽深无光的深潭,映着窗外的那片蓝天。
“她什么也没有,怀着孩子,受着伤,孤身一人在外,要怎么活下去?”
邢天心中一颤,是啊,这就是最让人忧心的,她离开的时候只穿了一身病号服,什么也没带,没有钱,没带手机,没有身份证,更别提随身衣物用品什么的,那样的离开,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决绝,是想将性命交给老天,听之任之的听天由命,就这样消失了一个多星期,那后果,让人根本不敢想象。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血管根根分明,邢天又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那个女人会遭遇不测。
“至少,现在还没有查到她出事的消息,她一定……”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邢天转过身去,看到推门而入的来人时,愣了一下,随即低眉垂目。
“老爷,大小姐。”
盛中泽缓缓走进,深沉的眸光没有离开过病床上的儿子,可是盛飞鹄却一直偏头望向窗外,沉默不语,无动于衷。
“鹄儿,”走近,凝视着明显消瘦了的儿子,心,一阵难受,“我问了医生,他说你恢复得还不错,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因为临阵退出,J国那边弄出了很大的麻烦,盛中泽尽快地收拾好那些烂摊子,还是用了一周的时间,一回到C市,他听说儿子还在医院里,立刻就赶了过来。
盛飞鹄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抿着的薄唇微微一扯:“抱歉,有违你意,我暂时还死不了。”
“飞鹄!”盛飞鸿秀眉一蹙,看着弟弟,“你别对爸这么说话,你应该知道他为了你……”
“鸿儿!”盛中泽打断了她,带着阻止的眼神朝她看了一眼,又看向儿子,“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院了,今天就回别苑吧。”
盛飞鹄冷冷地笑了一下:“我还不想出院。”
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完全没有温情的家,而另一个曾经温情满满的小家,也因为她的离去而让他不再眷恋,失去了她,他竟无处可去,不如待在医院里,避开所有让他感到绝望的一切。
盛飞鸿秀美的眉心又是一蹙:“飞鹄……”
病房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踢开了,邢天敏锐的神经顿时一警,转身的同时,手已摸上腰间的枪柄,锐利的鹰眸看清来人时,却立刻愣住了。
“盛飞鹄!”鱼忆几乎像阵风一般地闯了进来,无法抑制的焦切难安,“我妹妹呢?”
望向窗外的眸光终于收转回来,看向那个冲到自己床前的男人,一贯温文尔雅沉着冷静的大律师,此刻却是如此的焦急不安,胸膛急促起伏,清隽的脸都有些涨红了。
“告诉我,”鱼忆双手紧捏成拳,“盛飞鹄,我妹妹究竟在哪儿?她怎么样了?”
与妹妹突然失去联系,一个多星期没有任何音讯,鱼忆担心至极,不顾妻子已快要临盆,焦急万分地赶回C市,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心中已惶急地快要抓狂。
“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盛飞鹄看着鱼忆那张与鱼羽儿有些相似的面容,无力感由心而生,“我也想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鱼忆真的快要抓狂,伸手就去抓住盛飞鹄胸前的衣襟,“她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不见?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邢天见他如此激动,生怕他不小心触碰到盛飞鹄的伤口,连忙上前阻止,将他拉扯开。
“鱼先生,总裁受了伤,请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还能怎么冷静?”鱼忆挣脱开邢天的手,一向清朗温润的嗓音都变得尖锐起来,“那是我的妹妹,她孤身一人留在国内,现在失踪不见杳无音信,我怎么可能冷静?”
那双清幽的星眸转向盛飞鹄,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盛飞鹄,你不是说你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吗?她为什么还会离开?你……”鱼忆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是你……是有人逼她走的,对不对?上一次她就是被逼离开,这一次,又是谁逼了她?”
站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盛飞鸿不由皱了眉头,美艳的红唇张了张,终于还是抿住。
盛中泽眉眼深沉,一言不发,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薄唇抿成一线。
“难道你没有逼过她么?”盛飞鹄忽然说道,黑眸缓缓抬起,看向愤怒的鱼忆,“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逼过她,没有给过她无法承受的压力?”
鱼忆心中蓦地一颤,愣在那里,忽然想起他曾对妹妹说过的话,想起她蓦然苍白的小脸,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在逼她,出于你们各自自私的理由,逼她离开我,却没有人在意过她的真心,没有人在意她承不承受得了这样的压力,没有人在意她会不会悲伤痛苦……”平静的眸光从鱼忆的脸上移开,扫向自己的父亲与姐姐,“……更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不是也憧憬着幸福与快乐,你们图的,都是自己的满足与心安,根本不在意她的心思与念想,只有这个傻女人……只有她,总是在意和尽力满足着别人的感受,尽力地想去保护好家人和朋友,从来不会自私地为自己而活。”
盛中泽闭眸不语,胸腔里已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盛飞鸿被弟弟的一席话和那悲伤的眸光,前所未有地当众面红耳赤,前所未有地心生了一丝愧意。
而鱼忆,被盛飞鹄真正拷问进了内心,一颗心一直震颤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