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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吧明珠所有欲呼之欲出话语顷刻间堵在了喉口,她看着姬尘脸上显然夹杂寒霜的表情,终是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马车上,见姬尘理都不理自己便径自上了车,明珠犹豫了一秒,只得一手扶着车辕,一手扯着冗长的裙摆小心上车,可下一秒腰上一紧,明珠条件反射抬头,这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被姬尘稳稳地带入了怀中放到了车座上。
明珠心下一紧,正想说点什么舒缓一下气氛,不料姬尘已是飞快地缩回手来,遥遥坐到对面干脆闭眼假寐。明珠咬着嘴唇,定定看了他一会终是逼着自己瞥过了脸。
马车一路往南,却没有急着回御赐的十三王府,在京中饶了大半个圈,终在一座府邸前停下,正是寿王在京城的府邸。
寿王夫妇对姬尘与明珠的婚事助力不少,又是二人颇为敬重的长辈,按礼也应该去拜见,更何况花轿乌龙一事已经在京城大街小巷传遍,当日虽然亲见姬尘接了正主明珠回来,不过其中的曲绕两位长辈也十分关心。
彼此见过礼之后,”明珠便把给寿王府众人准备的礼物一一呈上,随后才把昨日之事一一禀告诸位,唯隐瞒了卫长卿中途插手一事。得知罪魁祸首昭华夫人已伏法,而小十三夫妇在宫中也没被人为难,寿王夫妇松了一口气,交代了两人几句诸如婚后共同进退,琴瑟和谐一类,寿王这才把姬尘单独叫开,留王妃与三个儿媳与明珠谈话。
如今姬尘已然恢复王爵身份,之后的一切自是水到渠成,明珠虽不知道寿王在姬尘的整个计划中担负着什么身份,然而姬尘既是姜婳与商季常口中的“御首”,相信后面定然会得偿所愿,只是不知道……
犹在想着,寿王妃已是噗嗤一笑,明珠茫然地抬起眼,寿王的三个儿媳已是交换一个眼神,走到明珠跟前和她打趣,只把明珠的魂不守舍说成是对新婚夫君的依依不舍。
这几个人都是人精,自姬尘夫妇跨入门槛,哪里没有注意到夫妻二人面上的怪异神色,还只当明珠因为昨日与早间的事情烦恼。明珠被她们说了个大脸红,胸口的郁结也渐渐消散开去。
再说镇西侯府,乌烟瘴气的府邸并没有因昨日的乌龙婚嫁一事带来几分生气,姬尘、明珠与镇西侯府几番对峙,让梁家也吃了不少亏,本来看到姬尘倒霉,正是梁家人乐见的,或者按照往常秉性,他们或许也会锦上添花,让这桩事再多几分乌龙。
可惜侯府今非昔比,梁家人自顾不暇,竟难得地闭门消停。然而今日大早,洒扫的婆子方打开水榭花厅的大门,几枚冷箭忽地从头顶穿梭而过。婆子吓得脚一哆嗦,当即便跌倒在地,等高声呼救唤来侯府的侍卫,箭被一一拔下,这才发现隐藏在其中一支冷箭背后的纸条,上书卫长卿金屋藏娇祸心藏。
侍卫不敢大意,念及梁康已然对梁端阳夫妇坐视不理,唯有侯府主母蒋蕊一心一念心疼女儿,当下便把这纸条送到了蒋蕊屋中。
蒋蕊一看当即大怒,女儿一直没有和卫长卿和离本已经成为她的一块心病,前番因为去卫府找女儿说话,还害得三儿媳庞胧烟莫名丧命,这一着,让梁康与蒋蕊之间的关系越发疏离。
现在竟然得知卫长卿还背着端阳金屋藏娇,那还得了!
当即便不管不顾带着镇西侯府的七死士去卫府一探究竟。现在镇西侯府家不是家,蒋蕊最心疼的不过是这个从小视为掌珠的女儿,这个糊涂女儿真是大智若愚让她操碎了心,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押了端阳去和离,顺便教训教训那个忘恩负义的庶人卫长卿!
梁康内心理亏,这些日府中又是白丧不断,自也睁只眼闭只眼。眼看镇西侯府的人马已然浩浩荡荡迈入主街,引得围观的百姓一阵窃窃私语。
“昨日盛京两位王爷娶王妃还没有消停,这镇西侯府难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呢,平素这镇西侯府跺一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现在虽然不似从前,但至少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光是这出行的阵仗,京中还有哪位王爵比得上?”
“不过看方向,侯府中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
众人窃窃私语,也引得朱雀大街临窗雅间的对饮而坐的两位客人的注意。
“昨日竟发生了那等荒唐事,否则三公子也能抱得美人归,这次算我欠三公子一个人情!”
说话的一脸阴戾,那似爬行动物一般的竖瞳让这张怪异的脸越发增添了几分骇然,任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恐惧惊叫;偏生他对面霁月如风一般的俊朗郎君面上却毫无任何厌恶嫌弃的痕迹,他穿着一身宽敞的道袍,恣意地坐在座上,给对面人空了的杯盏徐徐斟满了酒。
“玉衡怎好意思占万爷这个便宜,或许本就……无缘,就这样罢!”
他笑着摇摇头,抬起面前自己的酒盏放到了唇口,却没有急着饮尽。
昨日与姬尘一较高下,发现轿中人并非明珠之后,蒋玉衡很快便联想到或许她已被阴错阳差带到了七皇子的府邸,当下也不耽搁,直往百里贤处而去。然而等他赶到,却只看到明珠一身狼狈地从花树后蹦出,抱着姬尘便垂泪不已。
那一副犹如乳燕投林般的归属感,似一颗意外降临的石子,猛地杂碎了他尘封的心田;那本还欲把明珠带走的心思也在顷刻间化为泡沫。
于是他遣散了众昌州的海匪,一个人在柳林河上花船上喝得酩酊大醉,想象中姬尘抱着明珠巫山行雨,整颗心就揪痛不已。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就在白皎皎以为他又似从前一般醉倒在美人榻上,正捡了一床薄被给他覆上,那双仍旧潋滟却夹杂寒霜的眸子却陡然睁开,哪里有半分醉意?
蒋玉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花船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漫无目的地四下乱走,最后竟讽刺地回到了那新晋的十三王府前面。他没有夜闯,只躲在王府外面的大树上静静地从天黑睁眼等到天亮。
于是天还未亮,十三王府有人乔装离开时,蒋玉衡想也没想便跟了过去。他认出那些人乃是当日在蒋家别苑随姬尘一起来营救明珠的高手,蒋玉衡几度小心,才没有被对方发现。等来人走开,他站在镇西侯府的房檐上听到侯府侍卫对着那张字条窃窃私语,什么东西瞬时浮出了心口。
听说昨日东秦公主轩辕锦绣的侍女无故走失,莫非便是被卫长卿……再联系明珠一身侍女服饰从花树后窜出,蒋玉衡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万爷帮了玉衡这么多,有道是礼尚往来,今日玉衡也有一物相赠。”
万太岁眉目一挑,那让人惊骇莫名的脸颊上透着一股志得意满的贪婪和矍铄。
“哦?难道那张长生夫人的下落三公子已经……”
蒋玉衡摇了摇头,压低声音。
“玉衡惭愧,不过是万爷感兴趣的美人,或许不日便能送到您的府上。”
闻言,万太岁击掌大笑。都说梁端阳与明珠是盛京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美人,作为一个男人,饶是万太岁偏居一隅,也对那明世之花感兴趣。虽然端阳已然嫁为人妇,不过他们这些出生山贼海匪的,哪里计较什么名节;而蒋玉衡诈死投靠万太岁后,万太岁与其称兄道弟,知晓他对明珠念念不忘,私下里把酒言欢时就曾戏言成事成要与蒋三平分天下之美。本来只是一句男人酒桌上推杯换盏的戏言,没料到这蒋三竟听到心中去了,让这面色阴厉的万太岁不免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意笑容。
然而他还是对蒋玉衡的言辞有些半信半疑。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端阳县主可是三公子的表妹啊……”
瓷杯落到唇边,都没有碰唇便被蒋玉衡冷着脸放下,面上尽是讥诮。
“表妹?自从蒋家被他们一家子赶尽杀绝便不再有任何亲缘所言,如果……”如果关在大牢的蒋玉涵之前能得到照拂,或许蒋玉衡内心还会有所触动。然而想起当日母亲接回二哥,那样器宇轩昂的一个男子,竟状似半生瘫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蒋玉衡内心的恨意就越发滋长。
在昌州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联想过怎么为蒋家报仇,如何重振蒋府。对于镇西侯夫人蒋蕊,念及幼时这位姑母对自己的关爱,本还有些犹豫,可自从看到了二哥的惨状,蒋玉衡的目光逐渐冷硬。
左右姬尘与明珠已然把镇西侯府搅成一湾浑水,那他也便做那落井下石之人,也让那高高在上的镇西侯府中人常常从高处摔下陨落无助的滋味!
两人碰了碰杯,皆是一饮而尽。随后先后从雅间出来。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位姿容无双的公子怎么乔装改变了形貌,很快混入了蒋蕊的人马中,在街角消失不见。
却说蒋蕊高调地敲开了卫府的门,梁端阳看母亲这般阵势前往,还以为是梁康已然原谅了自己,要接她回府谈话。然而方带着香兰来迎接母亲,便被侯府的高手左右截住,生平不能往前一步。
再看蒋蕊一脸冷寒,梁端阳惊愕。
“母亲,您这是——”
“卫长卿那个狗贼呢?”
这不怒自威的架势,俨然是侯府当家主母的阵势。梁端阳内心不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按照往常对蒋蕊道。
“知道母亲不待见他,卫郎正在府内回避……”
“回避?”
蒋蕊冷笑,“是做贼心虚吧?”
做贼心虚?梁端阳狐疑。
“母亲……这从何说起?”
“你自己看吧!”
蒋蕊把早间得到的字条仍在了梁端阳怀里,随即还附送了一张京兆尹府上秘发的搜寻令,梁端阳捡起一看,先是那张上有疮孔的字条上写有卫长卿金屋藏娇让其肩头一动,而后再看搜寻令上表东秦公主陪嫁侍女失踪,登时花容失色。
镇西侯府饶是再不理外事,可府上到底是盛京中数一数二的望族,很多消息便是充耳不闻也会主动送到跟前。今日蒋蕊收到那份可疑的字条本就有些存疑,然而下一秒府上的幕僚把盛京所有关于卫长卿的动静呈到她眼前时,登时便勃然大怒!
因为次子梁瑞英的关系,镇西侯府可谓恨死了卫长卿。本来梁康与女儿断绝关系,便是存了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可是从走桥后梁端阳向母亲哭诉,蒋蕊对女儿下不了重手,便秘密调遣家中暗卫私下里盯着卫长卿的动静。偏生这狡诈的狐狸都没有露出半点手脚,只唯看他不时被献帝召见,似乎恢复旧职一事指日可待;再加上镇西侯府接二连三出事,蒋蕊精力不济,渐渐便也忘了这茬,不断安慰自己若是卫长卿待女儿一片真心,端阳又离不开他,以后凭本事官复原位让小两口单独营生也没有什么不好,免得每每见到还触景生情。
哪知道——
“母亲,这是……何意?”
梁端阳手中拽着两张纸片,不断收紧,两张纸张在她手中扭曲变形。
“昨日两座王府同时迎娶王妃,在宫中却出现了上错花轿一事,然而七王府中陪嫁轩辕锦绣的东秦侍女却意外失踪了,而这之前,侯府的人发现卫长卿与京中江湖浪荡子有来往,昨日亲眼看到那些人乔装成宫中内侍从七王府中抬出了一只箱笼送到了京郊一处小院。”
蒋蕊冷声淡道,盯着梁端阳的脸颊,见爱女目光一瞬紧缩,知晓她已然明了。毕竟知女莫若母,端阳的手段蒋蕊也算了解,根据早间暗人的线报,这两府新嫁娘调换一事多半出自端阳的手笔,若是连这点都想不通,那也枉为侯府调教数年。
梁端阳胸口剧烈翻涌,怪道昨日听说明珠和轩辕锦绣各归原主,卫长卿从府外进来,却并无意外!原来他已经亲自检查过……不过自己瞒得那样紧,这调换新娘一事卫长卿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通过昭华夫人?不对,她可不敢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香兰!”
梁端阳怒极转身,姣好的容貌扭曲似鬼,香兰吓得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县主,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