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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亦是附和:“我记得主子在世时就曾说过,明璋也算文韬武略,就是品性不端,为人好赌。”
“他岂止是‘好赌’,几千万两黄金都被他输进去了,简直是‘嗜赌如命’!”出岫只恨自己当时太过心软,轻易在房州大牢放走了明氏兄妹,还免去了他们的债务。
到如今,明璎设计绑架她,明璋也设计陷害沈予。都是以怨报德!想到此处,出岫更对明璋咬牙切齿,再问云逢:“想容还说什么了?”
“大小姐说……”云逢顿了顿,“她说明璋如今就在烟岚城。”
明璋在烟岚城?出岫仔细一想,这极有可能。既然云想容都回来了,必定有人为她“保驾护航”。再者明璋能将沈予引过来,必定已在烟岚城附近埋下陷阱了!
出岫再也无法坐以待毙:“明璋眼下人在何处?”
云逢蹙眉,无奈地道:“大小姐说要亲自带您去找明璋。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倘若您再不行动,威远侯性命不保。”
出岫知道,云想容此话一丁点儿也没夸张。既然明璋已经知道了那五千万两黄金的内幕,自然也晓得了明氏倒台的真正原因。明璋若是恨云氏、恨沈予,天经地义,想狠下杀手也是必然之举。
要如何阻止明璋?他的阴谋是什么?沈予究竟怎么样了?为何不与暗卫取得联系,还是说……暗卫里混进了明璋的人,因此沈予才不敢联系暗卫?
越是分析,疑团越多。出岫当机立断对云逢道:“你去将想容从刑堂里带出来,我要随她去会一会明璋。”
“夫人不可!”云逢与竹影俱是大惊,两人异口同声出言阻止。
出岫却对云逢摆了摆手:“人命关天,不能再等了。你去吧,我心里有数。”
云逢只得领命。
出岫这才再问竹影:“如今你能调动多少暗卫?”
“能即刻调来的,只有长期待命的两千人,都在城里豢养着,一声令下便能过来。”竹影如实回道,“其余暗卫分赴在各地,离烟岚城最近的一拨人,从发令到召集过来,至少也要三个时辰。”
“来不及了。”出岫忍不住再问,“为何留在烟岚城的暗卫会这么少?”
“诚王大婚,南北各世家都进了京。太夫人唯恐会出乱子,便暗中拨了两千人去京州,一来保护侯爷,二来避免牵扯云氏。”竹影亦是叹道,“明璋想必是算准了时机,定要让咱们措手不及。”
是啊!出岫自然明白,明璋既然挑了这时候动手,便是看中诚王在京州大婚,房州戍卫减弱。只是出岫没想到,太夫人竟考虑得如此细致,拨了两千暗卫进京待命,预防京州出什么乱子。
也正因如此,才会中了明璋的奸计。
出岫原本想将这两千暗卫都带上,可转念一想,万一明璋这招是“调虎离山”之计,云府岂不是要遭殃?尤其太夫人年事已高,庄怡然又有孕在身,都是遇不得一点儿危险的!
出岫飞快地斟酌一番,才慎重地对竹影命道:“留下一千人守在府里,另外一千人随我去会明璋!”
“夫人……”云逢又忍不住出言阻止,“一千人怎么够用?”
“云氏暗卫以一敌百。”出岫似是自信满满,沉着分析,“明璋不可能带太多人进城,否则必定惹人嫌疑,他也没能力在烟岚城埋伏千军万马,咱们一千暗卫足够了。”
话虽有理,可竹影依然试图阻止:“这太凶险了!夫人您不能去!”
“我若不去,岂不是要看着沈予送死?”出岫脸色深沉,秀眉紧紧拧在一处,担心与焦虑溢于言表,“说来说去,此事皆因我而起。当初若不是替我报仇,侯爷不会设计明璋欠下巨债,天授帝也无法轻易扳倒明氏……”
“冤有头,债有主,他既然要寻仇,便冲我来吧。”出岫美眸冷凝,重重将右手拍在桌案上。只听珠玉击鸣之声霎起,她皓腕上的翡翠镯子已裂开细痕,将手腕硌出一道血痕。
“夫人当心!”竹影忙劝道,“不必为了那些小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无碍。”出岫抬起皓腕,伸手抹掉那一丝血迹,对云逢道,“事不宜迟,你赶紧把云想容带出来。”言罢再看竹影:“你去召集暗卫,立刻动身。”
由于事出突然,出岫顾不得去荣锦堂向太夫人禀报详情。这一次,她将玥菀留在府中,也没让竹扬跟着。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不敢让竹影两夫妻都跟在自己身边,若是有个万一,至少还能活下一个照顾孩子。
出岫千交代万嘱咐,直到确信云府已被戍卫得如同铁桶一般,才让云逢将云想容押了过来。
这一次,云想容的手脚之上都戴着镣铐,沉沉迈步很是吃力。她半张脸也高高肿起,似是被人扇了许多个耳光,更别提那一身肮脏的污渍,早已将浅绿色的衣裙染得不成样子。
原本如花似玉、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终是一步步走上不归之路,成了一只心灵扭曲的险恶鬼魅。
出岫走到云想容面前,凝声质问:“明璋在哪儿?”
云想容面上似有些恍惚,声音也虚弱至极:“吹……吹花小筑。”
吹花小筑!不正是明璎和赫连齐在房州的产业吗?明璋明目张胆落脚在此,岂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出岫心中万千疑惑,忍不住再问:“赫连一族也卷进来了?”
云想容飘忽地摇了摇头:“没有,只有明璋。”
出岫不欲与她多言,转身对竹影吩咐:“去城郊的吹花小筑。”说着她便打算往马车上走。
“嫂嫂……”云想容忽然开口唤她,“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单独说。”
云想容有话要单独说?出岫沉吟片刻,不愿错过任何内幕,便道:“好,你坐到我的马车上来。”
“我与夫人一起。”云逢自告奋勇,“大小姐与您同乘一车,我不放心。”
“她手脚都戴着镣铐,你怕什么?”出岫说到此处,见云逢面上尽是担心神色,也没再拒绝,“好,你也上来吧。”
云逢这才长舒一口气,率先走到出岫的马车前,掀开帘帐朝里看了看,直至确信十分安全,才对出岫请道:“夫人上车吧。”
出岫利索地坐上马车,云想容和云逢也先后进来。竹影骑马率领一千暗卫,跟在马车后头。一行千余人,终于往吹花小筑方向驶去……
由于云氏暗卫人马太多,白日里走在街道上太过惹眼,因而出岫特意从后门出发,取道城外,再从城外绕行至吹花小筑。
这一路上,云想容一直沉默不语。出岫等了半晌,不见她开口,唯有自行问道:“你不是有话要单独对我说?”
云想容靠在马车上,虚弱地道:“我说过,是单独与你说。”
“云逢不是外人。”出岫毫不示弱。
云想容为难地咬住下唇,欲言又止,好似当真有什么重要之事。出岫美眸微眯地看向她,冷冷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云想容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还能打什么鬼主意?我也没力气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只听“轰”的一声,马车立刻失去平衡,往前一栽。出岫、云逢和云想容的身子都止不住地向前倾,险些要从车内跌出去。
“夫人当心!”云逢眼明手快扶了出岫一把,云想容却因手脚都戴着镣铐,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跌出了车外。好在外头的车夫下意识地接了她一下,才避免她受伤,可额头到底是撞在了马车的门框上,见了红。
自始至终,云想容只是闷哼一声,并未大声呼救或尖叫,可见其心智之坚。
出岫下了马车站稳,问道:“这车怎么了?”
驾车的车夫立刻跪地领罪:“奴才该死,出门前没检查仔细……这马车方才颠簸了几下,掉了一个车轱辘。”
马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坏在这时候?出岫很是惊疑,唯恐这路上有什么埋伏。竹影也对暗卫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万分当心。此时谁也顾不上再指责车夫。
“夫人莫急,我去附近的钱庄再寻一辆马车来。”云逢让竹影牵了一匹马,他立刻上马往最近的钱庄而去。
其实出岫也勉勉强强能够骑马。可云想容此时手脚不便,体力不支,是绝对无法骑马的。而她是关键人物,又不能将她丢下,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寻一辆马车。
好在云逢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找来一辆云氏钱庄的马车,虽不比出岫的车辇宽敞舒适,但也解了燃眉之急。
眼看时辰再也耽误不起了,出岫对云逢命道:“扶大小姐上马车。”
“是。”云逢不情愿地扶起云想容,半拖半扶地将她送上马车,自己也随之坐了进去。出岫拒绝了竹影的搀扶,自己掂着裙裾也上了车。
大队人马重新开始行进。可便在此时,出岫忽然发现不妥——云逢很是不妥!
最开始,他只是唇色泛黑,可他自己浑然未觉。继而,脸色逐渐变得紫涨,显然是中毒迹象!
“云逢,你没事吧?”出岫隐隐生出些担忧,美目立刻瞥向云想容,“你对他做了什么?”
云想容一副委屈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我与云逢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何况如今我自身都难保了……”
出岫心中怀疑得紧,发现云逢已开始神志不清,也不敢轻易去碰他,便立刻朝外喊道:“停……”
一个“车”字尚未出口,她的口鼻忽然被人捂住了!继而颈上传来一阵酸麻,有人将一根细小的银针刺进了她的脖颈之上!
一瞬间,出岫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酸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她惊恐地睁大双眼,想要看清自己身后是谁在动手。明明车里就三个人,云逢和云想容就在自己眼前,一个中了毒,一个手脚锁着镣铐……
是谁?谁能混到马车里来?
“出岫夫人,许久不见。”一个阴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狠厉……
出岫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口鼻也被捂得死紧,但好在神志清醒,没有昏迷的迹象。
“夫人放心,我只是给你下了点儿药,让你浑身酸软无力,口不能言而已。”那偷袭之人冷笑一声,“夫人听出我是谁了吗?”
出岫又哪里能开得了口?唯听云想容幽幽一叹:“你再不出现,我都撑不下去了。”
只这一句,出岫已笃定这人的身份——明璋。她不禁心中大骇,不知对方怎会出现在这辆马车上!
此刻但听“扑”一声响,云逢的身子已无知觉地倒在了马车车座之上,七窍流血,无声而亡。而且,死不瞑目。
这一幕实在太过骇然,出岫难以置信的同时,眼角也划过两行清泪。云逢若不是为了护着她,大可留在云府,又何须奔波出来?
好端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中毒,悄无声息地死去,而且就在自己眼前……出岫看着那一张近乎紫黑的脸,云逢真的死了!死得如此冤枉!如此憋屈!
眼泪无声滚落,顺着出岫的脸颊滴在明璋手背之上。后者“啧啧”两声,半是讽刺半是笑道:“夫人可真是重情重义,对一个下人都这么好。和死人同乘一车的滋味儿如何?”
话到此处,明璋估摸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才缓缓松了手,不再捂着出岫的口鼻。出岫也如他所愿,肢体酸麻无力,咽喉堵塞在喉,整个人瘫软在马车里了!
而车外的竹影,却对此一无所知。出岫大胆猜测,车夫必定也被明璋收买了,否则车内这些动静,他在外驾车只要稍加留意便能听见。再联想方才云府的马车突然坏在半路上,出岫也明白过来——
必定是明璋收买了车夫,刻意设计让马车坏在这个地方。然后云逢顺理成章会去最近的钱庄要车,明璋就势藏在马车里,静等时机!
这根本就是云想容的苦肉计,为的是把自己引出云府,好让明璋动手!出岫没想到云想容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在最后时刻还要摆下一道,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虽然口不能言,浑身无力,出岫还是愤怒地瞪着云想容,眸光之中头一次充满无尽恨意,似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云想容自然也感受到了出岫怒目,便半倚着马车低声解释:“你猜得没错,我在府里对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要引你出来。”她面上绽出一丝诡异而怨愤的笑意,继续悄声道,“不过我说的都是真话,好让你在黄泉路上做个明白鬼。”
“你少说两句。”明璋毫不客气地斥责云想容,“手脚太慢,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云想容仿佛怕极了明璋,果然抿唇不再多说一句。只支起一只脚踢了踢云逢,将他踹到马车的角落里。
至此,明璋才现身出来,坐到方才云逢的位置上,与出岫相对而坐。他伸了个懒腰,很是舒畅地道:“想我堂堂明璋,有朝一日竟要藏在云氏马车的挡帘后头,实在憋屈。”
云想容被勒令住口,出岫也被下了药,只剩明璋一人自说自话,好像乐在其中。
“冤有头,债有主,出岫夫人,咱们之间的账该算一算了。”明璋明明是笑着,却是一副阴毒狰狞的嘴脸,一字一句狠辣地道,“我妹妹不过是侮辱了你几句,云辞就报复我整个明氏;我二弟和云三爷抢一个妓女,最后也死于非命;我父亲被斩首,我妹妹疯癫毁容,我整个家族一落千丈,皆是拜你所赐。”
话到此处,明璋忽然伸手捏住出岫的下颌,死死捏着不放。出岫吃痛地蹙眉,他却好似没瞧见,恶狠狠再道:“都说红颜祸水,就因为你这张脸,把云辞和沈予迷得七荤八素。既然如此,今日我就成全了你,让你和姘头同年同月同日死!”
明璋“死”字一出口,尚未等出岫反应,云想容已率先低呼,难掩急切之色:“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把出岫骗出来,你就放过沈予!”
“你要把外头的暗卫都引进来吗?”明璋低声警告云想容,“你太天真了!以为给我生个女儿,就能左右我的决定?”
明璋阴恻恻的笑声再次响起:“不杀沈予,难泄我心头之恨!你给沈予戴绿帽子,还与我联手杀了他心爱的女人,你以为他能原谅你?”
云想容双眸大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而明璋却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只冷冷道:“你放心,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咱们还有个女儿。只要你听话,我保你平安无事。”
云想容的双手虽戴着镣铐,此时却紧握成拳。十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攥得隐隐发白,似在极力忍耐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