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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理发店里的人还挺多的。但因为她们都是熟客了,所以还是很快就让她们排上了。
相熟的理发师问纪月红是不是还要染红色。
纪月红却停了一下,转头问柳招弟:“我染红色好不好看?”
柳招弟就是来陪她的,也没料到她会问自己的意见,而且纪月红从来也没问过她或周围的姐妹这种问题。老实说,纪月红的品味即使是在她们那群人里也不太好,经常把自己从头到脚弄得跟调色盘似的。就算惹得周围人注目,她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柳招弟有时会觉得,纪月红恐怕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便笑着对她回道:“好看。”
纪月红也笑了,但是不相信:“说实话。”
柳招弟犹豫一下,只好说了实话:“小红姐,其实……不太好看。”
纪月红倒没生气,只是照着镜子安静一会儿。又问:“那什么颜色适合我。”
柳招弟不假思索:“就黑色挺好的。”
纪月红:“黑色不土吗?”
柳招弟:“不土,很衬你。”
这时候理发师也说:“是呀,黑头发看起来纯纯的。”一面轻轻撩了一把她的头发,“你发质又好,给你做个直板烫,清纯死了。”
纪月红一下子笑出来:“清纯?”又笑一声,“真会说话。”
见纪月红不出声,柳招弟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理发师一个人又多说两句奉承话。
也不知道纪月红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理发师又一次问她时,她终于决定:“那你给我把红色洗掉吧,就做直板烫。”
理发师笑道:“洗不掉的,只能再染一遍黑色。”
纪月红有点儿意外:“洗不掉了?”
理发师:“是呀,这个颜色太艳了,染上了就洗不掉了。”开玩笑地说,“要不然就剃个光头,等头发重新长出来。”
纪月红笑骂道:“你这是让我去做尼姑啊!”斜着眼睛看他一眼,“我告诉你,过两年我也是要嫁人的。”
柳招弟吃了一惊。纪月红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开玩笑,但是从来不拿嫁人这种话开玩笑。所以听到这里,柳招弟也不自觉地留心起来。
理发师笑问:“哎哟,有男朋友了啊?”
纪月红一撇嘴:“没有也可以找嘛,两年还搞不定?”
理发师笑嘻嘻地一指自己鼻子:“你看我行不行?”
纪月红扑哧一笑,一巴掌就朝他的脸盖过去:“你不是正经人。来你这儿做头发的,稍微漂亮点儿的就要被你勾引。”挑起眼角,“上回还想动人家大学生的心思呢。”
理发师哈哈直笑,先带她过去洗头了。柳招弟便也一道跟去。洗头的时候,理发师又问纪月红,要找什么样子的。
纪月红想了一会儿,淡淡地笑着:“找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呗。”
理发师:“哎哟……起码找个帅哥啊!”
纪月红笑笑,没搭这个腔,却去问柳招弟:“你呢?”
柳招弟正留神听她说话,冷不丁被问到自己身上,登时愣了一下:“我?”有点儿慌地支吾着,“我……我也找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吧?”想想又加一句,“脾气好一点儿的。”
纪月红忽然笑起来:“像昨天面店里的那个打杂的?”
“啊?”柳招弟不知道她怎么会提起那个人,又紧张又不好意思,飞快地否决,“他年纪也太大了!”
纪月红:“年纪大怎么了?谁都会年纪大的。过个二三十年,差个十岁八岁的,又算什么?”
柳招弟别扭起来:“他看起来不止三十了吧?”
纪月红静了一下:“也是。”
两个人便又一起安静了。还是理发师会盘活气氛,又主动接起来。
“像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也跟大婶大妈一样?”帮柳招弟洗头的理发师笑着说她,“年轻人,当然要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喽!”
说着还唱了两句,就是这两年很火的《还珠格格》的主题曲: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啊……
后面好几个啊,唱得头动身子摇,调儿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笑了。
唱完又说:“就该挑个好的。就算挑不着阿哥公子,也该挑个自己喜欢的嘛。”
柳招弟浅浅地笑着,没说话。
纪月红有点儿讽刺加不屑地笑一声:“这么容易让你挑到呢!再说,你喜欢的,人家一定喜欢你吗?就算人家也喜欢你,两个人光靠喜欢可过不到一块儿去,”定了一定,又补上一句,“安稳才行。”
“那之后,理发师给她上好药水就去招待别的客人了。”柳招弟努力回忆着,“小红姐跟我一人拿了一本杂志看起来,也没说什么了。头发做完以后,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在路边摊儿随便吃了点儿,直接去上班了。”
雷诺一直做着笔录,见她说完了,便又问一句:“头发做得怎么样?纪月红满意吗?”
柳招弟:“挺满意的,照了好几遍镜子。”虽然回答了,但还是不明白意图何在,怔怔地看一眼雷诺。
雷诺低下头去忙着记录,毫无所觉。
林建军问:“那当晚工作的时候,怎么样了?”
柳莹轻轻地扬了一下指头:“这个可得问我了,我跟她在一个包厢陪客人。”
“那晚来的都是熟客,”柳莹说得很敞快,但也叫人抓不着痕迹,“点名要的我们俩。那晚小红心情真是不错。有个客人趁着酒劲儿就要按着她——哼,你们别看小红这样,可就有客人喜欢她这样的,说她带劲儿——要搁平时她就一个巴掌抽上去了。我当时还冒了一身的冷汗,心想,不得了了,小姑奶奶要发飙了,连忙就去拉她。”
“谁知道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即使现在说起来,柳莹还残余着一丝惊诧,“笑着就把那人的手一掐。说了几句话,不太好听,可也没出什么大纰漏。总之,跟她平时比起来,那可真跟温顺的小猫儿似的,客人都觉得有点儿稀奇呢。”
林建军带着一点儿老到的怀疑:“客人也就这样算了?”
柳莹呵呵一笑:“那哪儿能啊!”声音尖锐着,但还是微妙地低下去一些,“人家来就是寻开心的嘛!”忽然朝只顾着低头记笔录的雷诺眼角一挑,“哎,小警官,你说是不是?”
雷诺无措地一怔,匆匆看了柳莹一眼,便又连忙低下头,脸上有些潮红。
柳莹笑得有些放肆,愈发风骚:“小警官,你多大了?”
雷诺的脸涨得更红了,抿着嘴,手上的笔也停下来,望一眼林建军,还是轻声回答了:“二十三。”
柳莹微微一惊:“比我还小一岁呢。”笑着转头,对柳招弟道,“警察也有出来得早的。”
柳招弟可笑不出来,满脸通红。
林建军看看差不多了,便及时插入:“后来呢,客人怎么样了?”
柳莹才哦了一声,回到正题:“那人见小红变得好说话了,当然想蹬鼻子上脸。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正越来越来劲儿的时候,他老婆一个电话找过来了,吓得他赶紧撤退。后来,也有别的熟客点小红,都被小红说有客人推掉了。”
林建军觉得有点儿奇怪:“她经常推掉客人吗?”
柳莹摇头:“熟客基本不推的。特别是像元旦这种大节日,正是生意好的时候。”
林建军会意。一到节日,各种服务、消费场所都会加价,“服务员”当然也可想而知。
纪月红最后一天的活动,从表面上看很平静,但这种平静却正是纪月红的反常之处。多年不变的红头发、火暴粗鄙的言行,她是一个尖锐而刻薄的人,拥有满怀的怨恨、满怀的愤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发泄的机会。
却在死前的最后一天,突然收起了她的利爪。
问完话之后,林建军提出想再去她们住的地方看一看。纪月红、柳莹、柳招弟三人一起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昨天柳莹和柳招弟一报完案,林建军就派人去勘查过了。只是不凑巧,刚要出发的时候,又报来一起疑似残尸的发现。林建军只好兵分两路,副队带沙国雄、李亮等人去纪月红家,他带着雷诺、汪辉等人赶去现场。结果这回只是虚惊一场,真的是有人回家路上不小心掉了一包猪肉。
柳莹依然很痛快,直接地道:“不是不肯,是实在不行,我们马上就要去上班了。”
林建军正想问什么时候方便,柳招弟忽然在一旁细细柔柔地出声了:“姐,其实我今天也不太舒服,要不然你替我请个假吧。”
柳莹看她一眼,除了嗯的一声应下,也没多说什么。
汪辉这方面倒不含糊,一看他们这边站起来,没等林建军喊他,就自己刺溜一下就跑过来了。
几个人一起下楼。分手的时候,柳莹已经走开了好几步,林建军几个也上了车。却见她忽然跑回来,敲了敲林建军那一面的车窗。
林建军摇下车窗问:“还有事?”
柳莹呵呵一笑,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壳子的东西:“喏,”是一包软壳中华,“您要喜欢抽,以后还有。”
林建军笑了笑,只道:“不用。”便又将车窗摇起来,对汪辉一点头,“开车。”
汪辉倒是有点儿眼馋那包软壳中华,正好被林建军逮到,赶紧一缩头嘿嘿笑着开动车子,将柳莹微微呆住的身形很快地甩在身后。
柳招弟和雷诺一起坐在后排,都静静地看在眼里。
纪月红她们租住的小区还是挺不错的,可以说,比很多外来打工人员的住宿条件都要好得多。林建军没让汪辉开警车,而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上楼的时候,柳招弟走在前面,一路上碰到几个女孩儿,有的打招呼了,有的没打招呼。但是都逃不过林建军的眼睛,她们全身都有和柳莹一样的味道。汪辉有时多看两眼,有时看也不看。老实说各色各样的人,他看得也够了,不差这几个。一转头,倒是看到雷诺有点儿受惊似的,微微睁大眼睛。
汪辉笑着:“怎么了?”
雷诺才有点儿回神,先是摇摇头:“没什么。”走了几步,又很轻声地说,“好像都跟我差不多大。”
汪辉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而受惊,干巴巴地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雷子,各人走各路。”
前面的柳招弟好像也听到了,脚步略略一滞,一低头继续往上走。
门一开,里面的情形倒有点儿出乎意料。昨天才来勘查过的,按理说她们忙着上工,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客厅里非但不乱,还很整洁。单单这样看去,真的不太像她们这种人住的地方。雷诺是没见过,林建军和汪辉可是见过的,除了脏就是乱,还会飘着难闻的气味。这些群体往往还会沾染其他恶习,最常见的就是吸毒、赌博。所谓黄赌毒不分家,它们互为温床,如影随形。
那种地方是不能叫家的,顶多就是一个动物藏身的窝。而这里,还真可以给人一个家的感觉。
“还挺不错的。”汪辉毫不掩饰地东张西望。
林建军哼地一笑:“就你那个猪窝,你还好意思发表言论。”
柳招弟笑了,笑得脸上透出些粉红。有人赞赏她的家——尽管在林建军和汪辉看来,可能只是实话实说,并不算赞赏——但是她就是觉得由衷的高兴。
她主动地、有点儿生涩地招呼他们坐下,被婉拒后,又去倒了几杯茶出来。林建军问明纪月红的房间是哪一间,就带头进去了。
纪月红的房间倒是有点儿乱,但并不脏。衣服裤子扔得到处都是,床、椅子、桌子……地上还歪七八扭地躺着好几双鞋子。
林建军不放心地问:“这是他们昨天调查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