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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雷诺猝不及防地垂下眼睫,“阿姨,你好。”
自己也觉得很尴尬:说是来看人的,还两手空空。
妇女客气地笑了笑,但眼神还是添了一分戒备的打量:“你……你是我女儿的……”忽然停了一停,“朋友吗?”
在上了年纪的人嘴里,朋友可不止是朋友的意思。
雷诺慌忙道:“不是……”直到这两个字已然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地停住。他抿了抿嘴唇,忽然想起罗潇潇。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只好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妇女对他的回答不怎么满意,但似乎又有松了一口气的迹象。她没有再追问下去,也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换成谁,都不愿意见到一个满脸是伤的人做自己女儿的朋友吧?
雷诺对此并不觉得沮丧,反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妇女不怎么热情,依旧很客气地道:“她同学陪她下去走走,你没看见她们?”
雷诺越发尴尬地摇摇头。
妇女呵呵一笑:“也该回来了,你先坐会儿吧。”
雷诺想说要不等下回再来,但是因为自己已经失礼在先,便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只得慢慢走进病房,心里暗想着,也许可以等个几分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两个年轻女孩说说笑笑的声音。
雷诺一回头,对方正好也抬眼望过来。两下里都是愕然。
“女儿啊,”妇女问,“你这个朋友怎么都没跟妈提过?”
“啊?”其中一个女孩睁圆眼睛,“妈,你说什么呢!”随即醒悟过来,微微皱起眉头望向雷诺,“你谁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雷诺这才恍然惊醒,是他误会了。
“啊,对不起,”他连忙道歉,脸上不由得发烫起来,“我以为……”他都有点儿语无论次了,难道是走错病房了?
他急忙看清楚房门上贴的号码,没错啊。
“这间病房的病人不是罗潇潇吗?”他问。
“哦,你是来看之前的那个女孩子的啊!”女孩释然地一笑,“她前两天就出院了啊。”
雷诺登时呆住。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急地问出来:“她的伤好得那么快?”
“当然没那么快吧!医生也叫她多住几天,她朋友也劝她,可是她非要出院,有什么办法?你是她的朋友,”女孩奇怪地问,“怎么不知道呢?”
雷诺哑口无言。
在走廊里默默地走着,雷诺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罗潇潇。但是打了好几遍,始终无人接听。转而打给罗潇潇的那位朋友,也还是无人接听。最后,只好打给那个朋友的男朋友。
这次,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
但是才刚冒出一个喂字,就被一道气极败坏的女孩声音打断。雷诺记得是罗潇潇的朋友。
“你干嘛!不许接!”
“不接也不是办法。”男人的声音要克制得多。
但朋友根本不打算让步:“是不是办法也用不着你操心。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男人又好笑又无奈:“我当然和你站在一边。我们都希望潇潇好对不对?”
朋友一下子停住了。
男人温和地劝道:“他既然能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那就还是关心潇潇的啊!”
“关心!有这样关心女朋友的吗?”朋友还是生气,但好歹声音没有那么尖锐了,“这都多少天了,鬼影子都不见一回。现在才来打电话。潇潇真有个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我不是给他机会,是给潇潇机会。潇潇也知道他是吃这碗饭的,还是喜欢他啊!也许他真是有原因的,总要听听他的说法。”
朋友小声地咕哢一句,暂时没声音了。
“喂?”男人的声音重新清晰地传来,“你刚才也都听到了吧?”
雷诺也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心情,心口一阵一阵地发堵。好像做了错事,但又不想承认。
“嗯,都听见了。”他说,“麻烦你们了。”
男人好像顿了一下,从喉咙里咳出一声轻笑:“这时候,你好像不该先跟我们说这个,而该问问潇潇怎么样吧?”
措辞并不严厉,语意却格外犀利。
雷诺有种被人一针见血的感觉。他低低地问:“潇潇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手机被罗潇潇的朋友抢过去,“她差点儿莫名其妙地把命给丢了,你说能怎么样?”
雷诺只好停住脚步,却不知怎么应对。
手机那边又传来男人的轻柔劝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总算手机又回到他手里。
“喂?不好意思啊,”依然是礼貌而克制的声音,“她不是针对你,是太担心潇潇了。我替她道个歉。”
雷诺只觉得愧疚:“没有的事。谢谢你们。”
“潇潇已经好多了,”他说,“但是还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为了方便照顾她,我们把她接到我们的新房里了。”
雷诺登时一怔,好一会儿才道:“太麻烦你们了。”
男人呵呵一笑:“她们两个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我可是把她当成小姨子看的。”
雷诺:“……谢谢。”
男人等了一阵子,只好主动发问:“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潇潇?”
雷诺很为难:“我也不知道,最近事情太多。”解释道,“今天正好是来医院见一个证人,我们老队长才给了我一点儿时间。”
“哦,这样。你们这一行真是太不容易了。”男人表示理解,“那你要不要跟潇潇说两句?”
雷诺迟疑着问:“现在方便吗?”
“……”男人忽然笑了笑,有点儿奇怪似的,“你怎么这么问?”
雷诺一时回味不过来。
男人就直接问了:“你们不是恋人吗?”
雷诺一呆。恋人这个词让他始料未及。平时,大家都在说朋友,他好像更习惯朋友这个词。
他这边的迟钝似乎让那边的人也跟着一起有些尴尬了。
而对方温和态度下包裹着的敏锐,也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
“哎,哎!”
背后的声音突然将雷诺惊醒。一转身,便见一个护士正站在面前。
雷诺随即和男人匆匆地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下回再说。”便结束了通话。连让对方嗯一声的时间都没给。
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小护士不明所以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雷诺笑了笑,问:“有事吗?”
小护士想起来意:“你是市警局的吧?好像姓雷?”见雷诺点点头,“总算来人了。你们单位的体检结果还要不要了?过来跟我拿。”
雷诺将错就错,一面说谢谢,一面跟在小护士后面听她碎碎地埋怨。
“就属你们单位最麻烦。早就叫你们过来拿,这都多少天了。到年底了,谁还不是忙得四脚朝天……”
汪辉才不会坐在车里干等。雷诺回来的时候,他左手握着一大块裹着油条的粢饭团子,右手端着一杯热豆浆,正吃喝得起劲儿,嘴巴啪嗒啪嗒直响,米粒撒得裤腿上都是。
林建军看他狼吞虎咽的,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像你这样,真要猴年马月才能娶得上老婆了。”
汪辉一半耍赖一半诉苦:“我这正吃得香呢,您还非要打击我。”回头一看雷诺坐进来,首先看到的就是他手上一叠的体检报告,“哟,都把这事给忘了。”说着,就要伸手。
被林建军一声喝断:“你那油手!”
汪辉嘿嘿一笑,火速把剩下的粢饭团子没头没脑地往嘴里尽数一塞,抽张纸巾抹抹嘴、擦擦手,就从雷诺手里拿过体检报告,刷刷地翻起来。
林建军:“看你自己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