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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语曼动了动嘴,想说一句好或者不好,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在邻市陪司立轩住院的这段日子,过的堪比天上的神仙,时间都是按照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来算的,起先还没觉着有什么,等亲眼瞧见了颜沉厚一老十多岁的模样,苏语曼才恍惚地有种恍然错世的感觉。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以翻天覆地,改天很多事情,有些人,三年五年甚至一辈子,韶山流水时光匆匆,会改变容颜和气质,可初心却不会更变,而有的人,不过三五日的时光,就可能变得面目全非。
再见到颜沉厚,苏语曼记起了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表哥时的情景,并不是心软原谅了他,而是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今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过去,难免有些感慨。
“挺好。”苏语曼的嗓子有点干痒,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气氛就暂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苏语曼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发什么神经来这儿看他了。
司立轩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自己对颜沉厚的厌恶和轻蔑,昂着下巴傲慢地斜睨着对方,满脸的不耐烦之情呼之欲出,眼神就像两把冷硬的冰刀子狠狠地刮向颜沉厚的脸,要是眼神能物化的话,说不准能在颜沉厚脸上凿出两个血窟窿来。
段向南在外边和他的狱警朋友侃大山侃得正高兴,没空理会这边,所以一安静下来,就没有人说话,身边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苏语曼有些起身想走的意思,颜沉厚却坐着没动,虽然隔了厚厚的玻璃,他看上去并没有自己在监狱里的感觉,看着苏语曼的眼神温柔无害,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看到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苏语曼内心的潜台词是这样的,可是又觉得这么说很奇怪。
所以说出口之后就变成了更简洁有力显得有些无情的三个字:“我走了。”
颜沉厚保持着后背微微弓起来的松垮的坐姿没动,抬起手冲她挥了两下:“慢走。”
苏语曼迟疑了两秒钟,还是径直站起了身,她一起来,司立轩这边立马就跟着站了起来,甚至都懒得再多看一眼颜沉厚。
有时候他的这种轻蔑冷漠的不屑,比直接的仇恨来得更伤人。
“你来就是为了看看我过的有多惨?”颜沉厚终于露出来一个,和他现在的身份比较吻合的有些凄惨的笑容来。
苏语曼没有感情波澜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就像两汪深邃的旱井,谁也看不出来她那会儿到底在想什么。
颜沉厚无声地嗤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也像是为了苏语曼,他晃悠悠地从带枷锁的凳子上起身,手铐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刺耳冰冷的声音。
来了前前后后就说了三句话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都没有,苏语曼就出来了,其他来探监的人都是巴不得能在里面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唯独她是个例外。
段向南才和同事聊到正题上,各自吐槽着各自的工作有多么多么操蛋,勾肩搭背地正准备找个能抽烟的地方好好聊的时候,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苏语曼和司立轩从里面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结束了?”段向南看到俩人出来还挺惊讶的,手已经摸到口袋里的烟盒,愣是又放了回去。
“嗯。”苏语曼看了他一眼,顺带着礼貌地冲他身边那个狱警点了点头,“没什么好说的。”
段向南啧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你好好的周末不过,大老远拉着我们来这儿?”
当然司立轩也在,他没敢追着往下吐槽太多,别说是来监狱了,就是上天他们也得陪着点儿啊。
“走吧。”司立轩成了习惯性的顺手捞了苏语曼一下,手臂便搭在了她的腰上,身子微微向前,做出一个保护的趋势,把外界一切尘埃黑暗的东西都和她隔绝开来。
段向南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不过却是打心眼里为这俩人高兴,经历了这么多总算是没有走散又回到了正道上,这样想着以后不知道能省去多少哄司立轩的时间,不免有点高兴,又有些淡淡的惆怅,以后再想拉他出来喝酒可能就难了。
苏语曼尽管还是不太习惯在外面也表现的太过亲密,但她还是什么也没说,默许了司立轩的动作,她在一点一点的努力改变自己,兑现自己的承诺,她说过这份感情司立轩已经付出的太多,是时候该让她来做点什么。
段向南的朋友送他们出去,路上苏语曼有些沉默,好像有什么心事,几次话到嘴边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了监狱大门外,狱警和段向南寒暄了几句什么下次见之类的客套话,一行三人就准备上车了,苏语曼终于酝酿好了怎么开口,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边角已经卷起来的照片,递给了那个狱警。
“这是……”狱警一脸问号地接过照片。
司立轩和段向南都不由自主地往照片上看过去,只瞧见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多岁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站在那里,眉目清秀得能掐出水来,仔细瞧隐隐觉得有些相熟,女人身边站着一个才到她肩膀左右的少年,留着一头寸头,瞪着镜头的眼睛格外的愤世嫉俗,有些像少年劳改犯,仔细看,竟也有些熟悉。
“麻烦你把这张照片交给颜沉厚。”苏语曼对狱警说,似乎不太好意思,连说了两句麻烦了。
狱警连忙道:“没事没事,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都是向南的朋友嘛,那也是我的朋友。”
司立轩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到了苏语曼的肩膀上,好像是在用这种极其幼稚的方式宣誓主权,警告那个狱警苏语曼已经名花有主,你说话最好注意点。
可怜无辜的小狱警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得罪了这位爷,打从他来开始,狱警就对他有点发憷。
苏语曼的内心是崩溃的,也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货都吃的哪门子飞醋啊,人家就是客套一句,有必要吗?
段向南知道司立轩那个狗脾气,护食得很,连忙站出来嘻嘻哈哈的打圆场:“那就麻烦你了啊,一张照片没问题吧?”
“照片没事,只要别让我带别的就行。”小狱警也是个识时务的主儿,顺着段向南给的台阶溜着往下滑。
一直等到了车上,要上车了司立轩才不得已松开护着苏语曼的手。
段向南实在没忍住啧了一声:“我说你能不能行啊,人家语曼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你怕她摔着了还是怎么的?”
司立轩理都没理他,只扔给他一个傲娇冷漠的眼神,那意思就是:“我媳妇儿我乐意怎么着就怎么做着,管你什么事。”
段向南指着他的鼻子点了两下,愣是憋不出话来,没脾气地钻进车子里主动担当司机。
路过一家星巴克,段向南说想喝咖啡,停下车,苏语曼主动说要给他买,不能让他今天白出门儿了,段向南自然是乐意有人伺候自己,爽快地拉上了车门,喊了一嗓子:“谢谢嫂子。”
苏语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下了车关上车门,才咂摸出味道来,脸瞬时间红了。
段向南看着她仓促里去的背影傻乐,对着后视镜里的司立轩说:“哎,这都认识多长时间了,她脸皮怎么一直这么薄?在医院堵鑫瑞的时候脸皮可够厚的。”
司立轩本能地想维护自己媳妇儿,顶他一句你丫才脸皮厚呢,注意力却都被后半句吸引了过去:“你说的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呢?”说起这一段儿,段向南就绷不住脸上的坏笑,当初这个主意还是他给苏语曼出的。“就是你刚走那会儿,不是找不到你人嘛,语曼她来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让她去找鑫瑞,还说鑫瑞肯定知道。”
司立轩嘴角掀起一丢丢似笑而非的笑意,段向南却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捂着肚子大笑:“你猜怎么着?苏语曼可真够绝的,她公司忙,就让迟邵阳天天搬个小马扎子在鑫瑞办公室门口堵着,她要是有空就自己来,天天来比医院上班的都准时,哈哈笑死我了,后来鑫瑞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差点打我。”
司立轩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打你都是轻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翘。
视线射向车窗外,正好看见苏语曼提着两杯打包好的星冰乐在结账,苏语曼下车前问过,司立轩说他什么也不想喝,苏语曼就只买了两杯。
看着那个瘦削单薄,后背却挺得笔直的人影,司立轩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苏语曼当时是以7;150838099433546怎样一种心情来堵徐鑫瑞的呢?
她是个面子大过天的人,除非真是被逼急了的情况下,不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一想到她当时可能为了要找到自己快要发疯的心情,司立轩的五脏六腑都像被软化剂泡过了一样,软得他浑身直打颤。
而这种弯弯绕绕千回百转的柔情,司立轩不会也不懂该怎么样表达,最终都被他处理成了自己独有的方式。
苏语曼一上车来就感觉出司立轩的不对劲,首先是他的眼神,含着一汪春水跟看什么一样柔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苏语曼被他盯得一身鸡皮疙瘩,强行手动把他的脑袋掰了过去:“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司立轩的脑袋被她推开一次,他就坚持不惜地再转回来一次,如此循环往复,苏语曼也拿他没办法了,语气放缓下来:“你又抽什么风呢?”
然而司立轩不直面回答,眼睛看向她手里的那杯星冰乐,用一种带着撒娇、乍一听黏黏糊糊好听得让人心尖儿颤抖,但是仔细一想又有些细思极恐的声音,道:“我也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