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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大雨将至，满地潮湿（八）
厉默衍带着林子宜来到一楼关押唐飒的房间，房门打开后，站在房门口，林子宜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却并没有立刻发现唐飒的身影，在她走进房间，又细细地找了一遍之后，才发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蜷缩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林子宜走过去，蜷缩在沙发里的，果然是唐飒。
只是，此时的唐飒，哪里还是往日那个明丽动人的女子，简直和林子宜记忆当中的唐飒，判若两人。
眼前，唐飒披散着一头长发蜷缩在沙发里，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还是因为太虚弱了，她阖着双眼，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格外的的微略。
她原本色泽莹润的肌肤，此刻就像是快要枯萎的花瓣，黯淡无光，原本就巴掌大的鹅蛋脸，此时看起来消瘦的不成样了，眼窝深陷，两边脸颊的颧骨高高的凸起，两片原本色泽丰艳的红唇，此刻，煞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就连原本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此刻都没有半丝光泽。
林子宜眉心倏尔紧蹙，不敢相信，眼前形容枯槁的女子，会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唐参谋长。
“你们把她怎么样呢？”林子宜蓦地回头，怨愤地瞪着站在门口的位置，一动不动的厉默衍。
厉默衍狭长的眉峰微微一挑，一双沉不见底的褐色眸子里，快速地划过一抹复杂的情愫，甚至是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没什么，母亲饿了她几天而已。”厉默衍的声音，要多不以为意，便有多么不以为意。
林子宜气愤，“几天是多久？”
厉默衍也不隐瞒，如实地回答道，“八九天的样子吧。”
林子宜气呼呼地咬牙，狠狠地瞪着厉默衍！
叶素素还真够狠的，普通人饿个八九天，恐怕早就被饿死了。
厉默衍看着林子宜大有一副为唐飒打抱不平的样子，走过去抬手揉了揉林子宜的长发，“别这样瞪着我，唐肃把你藏起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你，母亲着急，只是这样饿着她，已经很仁慈了。”
林子宜撇开头去，不去看厉默衍，走到唐飒的面前，蹲下，伸出手去，想要将她额前凌乱的长发，拨开。
只是，指尖才碰到唐飒的额头，滚烫的气息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生病了。”
“是么？”
见到林子宜的反应，厉默衍这才掀眸，打量起蜷缩在沙发里的唐飒。
看着眼前的唐飒，厉默衍俊逸的眉峰不禁微微拧了一下，心底的某个地方像是被针尖忽然扎了一下，不过，他却努力忽视掉了。
然后，他云淡风轻地道，“没关系，死不了。”
“厉大哥，唐飒是你的教官，你怎么忍心看她这样？”
厉默衍挑眉，“难道你忘记了，是谁让母亲躺在床上一个月，差点醒不过来？”
林子宜咬着唇角瞪着厉默衍，这一刻，她觉得他是从未有过的冷血，冷血到让她觉得全然不认识。
“她当时只是在执行任务而已。”林子宜还执拗地不肯承认自己现在的身份，站在唐飒的阵营里，冲着厉默衍大吼。
“是，她确实只是执行任务而已。”厉默衍忽然就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她利用你得到消失，然后想要干掉我和母亲。”
“可是她并不想要伤害你们。”林子宜的大脑里，正就是正，恶就是恶，哪怕知道厉默衍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仍旧觉得，唐飒做过的事情，没有错。
厉默衍的唇角又是冷冷一勾，他知道，林子宜能这样护着唐飒，只不过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承认他这个二哥和叶素素这个母亲而已。
所以，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冷冷地反问林子宜，“你觉得，如果那天唐飒抓住了我和母亲，我和母亲会是怎样的下场？”
林子宜瞪着厉默衍，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呀！如果那天因为她，唐飒抓了厉默衍和叶素素，哪怕她不知道自己和叶素素跟厉默衍的关系，她也一辈子不会心安的。
更何况，叶素素是她的母亲。
垂下头去，林子宜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理直气壮，更加没有了之前的怨愤。
“厉大哥，你让医生过来看看唐飒好不好，要不然，她会死的。”
厉默衍看一眼林子宜，目光，最后停留在唐飒的身上。
叶素素说，他可以睡了她，但是却绝对不可以对她动情。
是的，感情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只会是一处羁绊。
“叫我二哥，不要再叫我厉大哥。”
林子宜又抬头看着厉默衍，虽然她没有见识过厉默衍真正生气或者发狠时的样子，但是她却真的害怕厉默衍一生气，就由着唐飒死掉了。
“……二哥，让医生来看看唐飒吧。”林子宜最终妥协，声音放软。
“你去跟母亲说。”厉默衍不是不能做主，但是，他却说，“整座庄园里，没有人敢违抗母亲的话。”
林子宜，“……”
……
二楼的餐厅里，叶素素听到总管说林子宜正和厉默衍一起往餐厅里来，都高兴的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外人面前，叶素素可以心狠手辣，高贵清冷的犹如开在地狱的罂粟花，可是，在自己心爱和在意的人面前，她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更何况，她已经年过五旬，在拥有了一切的财富和权力之后，最渴望的，莫过于儿女绕膝，爱人陪伴的温暖。
“昊天，这些菜的味道，真的很好吗？子宜会喜欢吗？”叶素素看着一旁的林昊天，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的一个女人，此刻却害怕自己做的饭菜，不合女儿的味口。
林昊天眉目含笑地回望着叶素素，伸手过去，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嗯，味道真的很好，我没有骗你。”
自从她苏醒过来之后，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听林昊天讲林子宜小时候的事情，每次听着，都仿佛自己身临其境，在参与林子宜的童年一样。
这些天来，她从林昊天那里，将林子宜的喜好和习惯摸了个透彻，林子宜房间里的所有设计，还有那些为她量身定做的衣服，首饰，都是她按照林子宜的喜好吩咐设计师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可以说，每一样都是她的心血。
所以，得到林昊天的肯定，叶素素微微松了口气，然后，静静地等着林子宜和厉默衍出现。
就在餐厅外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叶素素又有些不安了起来，看了看满桌子的菜，确定一切都完美的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后，才看向餐厅的门口。
佣人们见到厉默衍和林子宜一起进来，都恭敬地低头唤“二少爷，三小姐。”
“阿衍，子宜，快过来坐。”叶素素起身，殷切的目光落在林子宜身上。
在厉默衍和林子宜走到餐桌前，有佣人已经赶紧替他们拉开了餐椅。
厉默衍走过去，径直坐下，把离叶素素最近的右手边的位置，留给了林子宜。
林子宜却只是站在被拉开的餐椅旁，并没有坐下，而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菜，竟然全是她喜欢吃的。
其实，看到满子她喜欢吃的菜，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因为在总统府的时候，唐肃也会吩咐总管，让厨房每天变着花似的做她喜欢吃的东西，说是要把她养胖，因为她的手感，还不够丰盈。
幸好，她喜欢吃的，小溪绝大部分也喜欢吃。
“唐飒病了，可以让医生去看看她吗？”扫视了一眼餐桌后，林子宜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叶素素的身上，然后，没头没尾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以。”听到林子宜的话，叶素素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刻吩咐一旁的总管道，“去让医生看看唐小姐，她一日三餐的饮食，也恢复正常。”
总管倒是没料到，叶素素会如此宠爱林子宜，对于她的要求，竟然如此不加思索地便同意了。
“是，夫人。”
“子宜，饿了吧，妈妈先给你盛碗汤。”刚才对着总管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脸清冷的叶素素，在看向林子宜的时候，眉眼里，已经全是慈爱。
林子宜看着叶素素拿碗给自己盛汤，没说话，直到叶素素盛好了汤，将汤碗递到她面前的时候，迫于对面林昊天投射过来的巨大的无形的压力下，林子宜才伸出手，接过了叶素素手里的汤碗，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坐下，喝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林子宜一直埋着头，任由着叶素素不管地往自己的小碟子里夹菜，不管叶素素跟她说什么，她都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也不看她，更加什么也不说。
对面的林昊天见林子宜对叶素素如此冷淡的态度，好几次都很想发火，却每一次都被叶素素一记冷眼给制止了。
厉默衍则是一直默默地吃着饭，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注意到叶素素和林昊天那时不时眼神的交流的时候，嘴角不禁淡淡地扯出一个弧度来。
他的母亲辛苦了这么多年，到晚来能找到一个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人，确实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
一顿饭，除了叶素素偶尔问林子宜几句外，大家吃的都很沉默，饭后，林子宜起身离开餐厅的时候，叶素素却突然叫住她。
“子宜，妈妈带你到庄园里走走吧。”叶素素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林子宜的脚步顿住，却并不回头，“不用，我想回房休息。”
“子宜！”林昊天脸又沉了下来。
“好，没关系，你回休息吧。”叶素素没给林昊天再说话的机会，立刻便同意道。
叶素素的许音落下，林子宜便抬腿，大步离开。
有佣人立刻跟上，为林子宜带路，因为城堡太大，怕她迷路。
林子宜回到房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偌大的套房里转了一圈，然后，整个人缩进了沙发里。
一停下来，她的整个大脑浮现的，便都是唐肃，不知道他的右手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残废，如果真的残废了，那又要怎么办？他可是为了她，才白白地受了厉默衍那一枪的。
一想到叶素素和厉默衍，甚至是连林昊天都不愿意让自己回去，要把她困在这里，想到自己见不到唐肃，见不到小溪，林子宜就又慌了。
她从沙发上滑下来，冲向门口，拉开房门，对着安着门口的佣人大叫道，“我要打电话，把你们的手机给我。”
佣人看着情绪激动的林子宜，低下头去，为难地道，“三小姐，庄园里是不可以随便和外界联系的，要打电话，必须经过夫人或者二少爷的同意。”
“你们的二少爷在哪？我要见她。”
“是，三小姐，您跟我来。”佣人点头，对着林子宜做一个请的姿势。
林子宜跟着佣人找厉默衍，可是，却被告知厉默衍出去办事了，今天都不会回来，佣人不敢怠慢林子宜，赶紧找来了总管，总管陪着笑脸，一脸恭敬地带着林子宜去找叶素素。
此时的叶素素，正在书房里跟欧洲某个大财团的几个当家人开视讯会议，整个书房里，除了叶素素外，便再没有第二个人。
总管来到书房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注意到叶素素正在专注地开会，便没敢出声打扰。
叶素素清冷的视线瞥了一眼书房的门口，也不管视讯会议那头的几个财团的当家人是什么反应，直接问总管道，“什么事？”
“夫人，三小姐有事找您。”
听到是林子宜找自己，叶素素原本清冷的脸上，立刻划过一抹欣喜，“让三小姐进来。”
“是。”
门外的林子宜一心想着唐肃，一得到允许，便急不可耐地冲进了书房，也不看墙上偌大还正在通讯中的视频画面，进去便开口道，“我要打电话。”
“夫人，这位是谁呀？长得这么水灵。”会议那头的几个当家人见到冲进来的林子宜对叶素素的态度，都不由在心里暗暗惊叹了一下，其中一个胆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在视频那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子宜问道。
听到声音，林子宜抬头看去，才发现占据整扇墙壁的视频画面里坐着的五个男人，不过也只是一眼，她便立刻撇开头去，看也不看叶素素地道上，“你有事，我先出去。”
话落，也不等叶素素回应，抬腿就要往外走。
只是，叶素素却一把拉住了她，脸上扬起慈爱的笑容道，“没关系的，这些都是我生意上的伙伴。”
说着，叶素素看向视频画面，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大家以后多照顾。”
听到叶素素这么落落大方的跟别人介绍，她是她的女儿，林子宜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有种想甩开她的手，大声反驳她跟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冲动。
“夫人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不会是刚刚才领养的吧。”像叶素素这样的人物，收个什么养女之类，然后利用这养女去给自己谋取各种各样的利益，再正常不过，现加上林子宜长得确实是一眼便能让男人心动的类型，所以，刚才那个大明的男人又问道。
听到“领养”两个字，叶素素一记如刀锋凌厉的冷眼精精地朝摄像头的方向扫了过去，眼底的冷冽所愠意，不言而喻。
那男子知道自己逾越了，赶紧讪讪地闭了嘴。
“Jason，子宜是我的亲生女儿，以后再到，给我乖乖地叫一声‘三小姐’。”叶素素的声音，如染了霜般，自有无限的威严在里面。
“夫人别生气，是我想多……”那叫Jason的男子话音还没有落下，叶素素已经拿过书桌上的遥控器按下一个键，立刻偌大的视频画面便黑了下来，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我要打电话。”待书房里安静下来后，林子宜有些烦躁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子宜，你要给谁打电话？”比声刚刚，此刻叶素素的声音，完完全全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般。
林子宜莫名地便烦躁极了，倏地瞪向叶素素，情绪失控地便对着她吼道，“难道我在这里，连最起码的人生自由都没有了吗？打个电话都要处处受限制。”
听怕从小被林昊天捧在掌心里长大，林子宜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坏脾气的女孩儿，可是，在这座庄园里，在叶素素的面前，她的情绪，轻易轩便会失控。
看到因为生气而满脸胀红的林子宜，叶素素立刻就妥协了，“不是的！你要打给谁，妈妈现在就给你拨号。”
“我要打给唐肃。”
原本在来叶素素书房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叶素素问她要打给谁，她就随便找一个名字出来，先忽悠叶素素，然后再想办法问唐肃的情况或者再打电话给她。
可是，现在她火气一上来，立刻就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甚至是有种想要和叶素素彻底闹翻的冲动，说不定这样，叶素素一气之下，就会不认她这个女儿，能放她回去。
再然后，她就可以回到唐肃的身边，和唐肃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不行。”宠归宠，但是，当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叶素素却绝对不会退让，出口的话，更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她看着林子宜，态度认真而强硬地道，“从现在开始，你和唐肃，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以后，你也再不许和他有任何的联系。”
“凭什么？”林子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对着叶素素失控地怒吼，“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听？凭什么我不能再和唐肃有任何的关系？他是我儿子的父亲，是我的未婚夫，我爱他，我就要跟他在一起！你只记得唐肃杀了你儿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唐肃为什么会杀了你的儿子？就算唐肃莫名其妙地杀了你儿子，可是那又关我什么事？”
“啪！”
跟林子宜话音一起落下的，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原本早上被打过的还没有完全消肿的脸，此刻又被狠狠补上一巴掌，半边小脸立刻肿的更高，交错的手指印清晰的浮现在红肿的脸上，近乎显得狰狞。
手心里传来的一阵阵苏麻，让怒火功心的叶素素在下一瞬便恢复了理智，她忽然向前一步，将林子宜抱进怀里，声音近乎哽咽地低喃着道，“对不起，子宜，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打你的……”
“呵……”林子宜冷笑，眼泪突然就滑了下来，“妈妈？！二十四年多来，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来接送他们上下学，而来接我的，却只有佣人。别的小朋友有妈妈亲手做的蛋糕吃，有妈妈给他们买的新衣服穿，有妈妈给他们扎头发，有妈妈陪他们一起做手工，有妈妈带着他们一起去游乐园，有妈妈出席家长会！生病了，有妈妈哄着他们吃药，抱着他们睡觉……”
回忆起童年，林子宜又哭又笑，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却不是因为童年的时候没有妈妈，而是因为一个消失了二十四年的妈妈，在出现的时候，就要狠狠地把她的整颗心都要挖走，所以她好痛，好痛……
“那个时候，你在哪？在我最想要妈妈的时候，你在哪？”
林子宜用力，一把狠狠地推开了叶素素。
叶素素一个不防，往后踉跄了两步，扶住书桌才得新站稳。
她望着泪水满面，一张小脸上全是控诉的女儿，心里难受的要命，“子宜，对不起……你给妈妈一个机会，让妈妈补偿你，好吗？”
“给你机会？”林子宜努极反笑，“好呀！你现在放我回去，当做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除了回去，除了跟唐肃在一起，妈妈什么都答应你。”叶素素望着林子宜，眼里，满是一个愧疚母亲的祈求。
“收起你的补偿吧，我不要，我什么不要……“林子宜摇头，笑着摇头，“我只要回去，我只要跟唐肃在一起……”
吼完最后一声，林子宜调头便朝外冲了出去。
“子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