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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大雨将至，满地潮湿（十三）
唐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她眼帘的，是头顶奢华的水晶吊灯，微微一侧头，便看到站在窗前的那道修长如玉的身影。
冬日里夕阳的余辉从窗口斜斜地洒了进来，照在那道厉默衍那如玉的身影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金色光晕，让他的浑身，都散发出一层暖融融的美好气息。
此刻厉默衍的身上，竟然还穿着今天早上他抱起她时的那件白色浴袍，浴袍袖口的位置，暗红色的血迹，还那么的明显，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处理。
唐飒的嘴角，微微一扯，因为极度的虚弱，嘴角的那抹弧度，甚至是浅得看不见。
她所看到的，一定是她的错觉，厉默衍是谁，即使站在阳光上，他身上的冷戾气息，都可以将阳光逼退，在他的身上，又怎么可能出现暖融融的气息。
嘴角不由再次地讥诮一扯，正当她想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厉默衍却蓦然回头，和她的视线，在空中不期然地相汇。
“醒了！”
厉默衍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些许的沙哑，却不再似往日般冷冽逼人，就连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都少了往日的阴冷。
唐飒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视线，就像刚才一样，毫不避讳地看着厉默衍。
厉默衍转身，却并不走向床前，只同样定定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唐飒，“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说着，厉默衍停了下来，夹在右手指尖的雪茄，放到唇边，用力的吸了一口，然后，一边吐出烟雾一边道，“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别再折腾自己。”
话落，厉默衍也不等唐飒是什么反应，抬腿大步便往外走。
“厉默衍，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厉默衍脚步顿住，却并没有再看向唐飒，只淡淡地道，“你要觉得是，那就是吧。”
唐飒嗤笑一下，原本不打算问，可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我……真的怀了你的孩子吗？”
即使她对怀孕生孩子的事情，从来没有了解过，可是她不傻，有基本的赏识，她的例假推迟了那么久，而且，那剧烈的腹痛，那从下面不断涌出的血……
“是。”既然唐飒想知道，厉默衍也没有隐瞒她的必要。
他侧头，目光清冷，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唐飒，继续道，“不过，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没有了，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在意了。”
他的声音，更是淡漠的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就好像唐飒肚子里曾经孕育过的那个小生命，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唐飒的手，慢慢地移上自己异常平坦的小腹，她怎么可以如此地粗心大意，甚至是连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生命，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厉默衍看到唐飒移向腹部的手，不由撇开视线，不再看她，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里，似是蒙上了一层灰尘般，忽然间就黯淡了不少。
唐飒笑了，她不相信，如果厉默衍真的不在意，又何必守着她到现在，这么大半天了，连身上染了她血渍的浴袍都没有换下来。
这可不像是一向衣冠楚楚的厉默衍的作风！
“如果你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会把他留下来吗？”终究是不甘心，唐飒再次追问一句。
“不会！因为他原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话落，厉默衍再没有一秒的停留，长腿迈开，大步离去。
看着厉默衍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身影，唐飒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是她太痴心妄想了，厉默衍就是厉默衍，她又怎么能奢望，他忽然之间就变了。
……
厉默衍来到自己的书房，猛地一脚揣了出去，质地不轻的实木书桌，被他一脚揣翻，“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书桌的各种物品文件，散落一地。
Martin站在门口的位置，即使不用看，他也能知道此刻厉默衍身上的戾气，有多浓重，因为这么多年来，厉默衍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砸东西，甚至是跟自己过不去。
“人呢？”两个字，可是，厉默衍的声音里，却夹杂着逛风暴雪般，让人不寒而栗。
Martin满脸错愕地看厉墨衍一眼，在厉默衍一记阴戾的眼神才过来的时候，他又立刻明白过来，厉默衍此时所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早上的时候下了狠手，导致唐飒流产的那两个人。
“老板，他们是夫人的人。”
厉默衍的目光，再次凌厉如淬了冰的刀锋般扫向Martin。
Martin心里一个寒噤，立刻低头道，“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他们带来。”
厉默衍眉峰一拧，什么也没有说。
……
很快，早上那两个对唐飒动手，最终导致唐飒流产的魁梧男子被带到了厉默衍的面前。
一进来，那两个男子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厉默衍的面前，求饶道，“二少爷，一切都是夫人的吩咐，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是呀，二少爷，我们真的不知道唐小姐是您的女人，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的话怎么样？”看向窗外的厉默衍缓缓转过身来，眯着眼前跪着的两个男子，声音里透着的，是无限危险的气息。
“二少爷，我们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动唐小姐……”
“砰！”“砰！”
求饶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厉默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Martin的面前，然后拔出了Martin别在腰间的手枪。
两声枪响落下，偌大的书房里瞬间恢复了安静，甚至是安静到诡异。
Martin看着倒在自己眼前的两个男人，吞了下口水，低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处理干净！”厉默衍将手里的枪扔回给Martin，丢下这四个子后，大步出了书房。
“是。”
……
F国，京都。
唐肃跟M国的总统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会谈的时间，长达三个小时之久，至于他们会谈的内容是什么，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会谈后的一个星期，唐肃跟内阁告了一个星期的假，当天，他忙到很晚，将手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后，才离开章台殿，回唐家大宅。
当他回到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小溪实在是太困，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肃来到儿童房，轻轻地走到床前，俯身将孩子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塞进被子里，替孩子们捏好了被角，然后，静静地站在床前，凝视着孩子那张并不算安稳的小小睡颜许久之后，才再次俯身，就像是亲吻林子宜时那样，带着无限的温柔与情深，在孩子的额头印上两片薄唇，足足五秒之后，他才直起身子来，转身离开。
“妈妈，你在哪？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只是，唐肃的长腿才迈开，孩子的呢喃声便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他回头，原本就睡的并不太安稳的孩子，此刻，两条细细地眉毛都揪了起来，嘟着小嘴，满脸委屈的样子。
“妈妈，我不要……我不要……”
唐肃看着床上继续轻声呢喃着的孩子，眉心微颤一下，昏黄微略的灯光下，他分明看到，有一行泪，从孩子的眼角滑了下来。
蓦地，唐肃的眼眶就有些酸胀，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开了。
他回身，再次来到床边，轻轻地坐下去，伸手拭掉孩子眼角流出来的泪水，然后，大掌落在小家伙胸前的位置，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地从孩子的胸前抚过……
或许，是感觉到了身边熟悉的气息的存在，小家伙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张原本挂着委屈的小脸，也渐渐放松下来，然后，沉沉地、安稳地睡了过去。
听着孩子清浅而平衡的呼吸声，唐肃像是经历了一场搏斗般，长长地吁了口气，抬手将孩子眼角还挂着的最后一颗眼泪擦掉，再次亲吻了小家伙的额头之后，他才起身，离开。
出了儿童房，一转身，唐肃便看到站在走廊里的老爷子，穿着睡衣，披着睡袍。
“小溪睡着啦？”老爷子拢了拢身上的睡袍问道。
这些天，只要那小崽子醒着，就会不停地问不停地问，林子宜到底去哪了？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子的两只耳朵都快被那磨出茧子来了，用哄的骗的，最后用求的，都不管用，小家伙就是铁了心，一定要妈妈。
唐肃淡淡地瞥了老爷子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手好了？能动了？”看到唐肃已经拆掉绷带垂在身侧与正常人无异的右手，老爷子又问道。
唐肃又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老爷子的问题，只道，“很晚了，爷爷你早点睡。”
话落，唐肃也不管老爷子是不是还有话要说，转身便要离开。
“这么晚了，你还去哪？”见唐肃不是往卧室的方向走，而是往楼下的方向走，老爷子又赶紧追问道。
唐肃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回头，很认真的看着老爷子道，“我跟内阁告假一个星期，去一趟M国。”
话落，唐肃再次抬腿欲走。
“你小走，给我站住！”老爷子急了，厉声呵住唐肃，然后大步便走到唐肃的面前，一双深沉的鹰眸格外严肃地盯着他，“你好好的跟内阁告假去M国做什么？”
老爷子不是猜不到唐肃去M国是为了什么，只是，他想听唐肃亲口告诉他。
不过，唐肃却只是看着他，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唐肃的沉默，显然激怒了老爷子，他冷“哼”一声，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低吼道，“难道为了一个林子宜，你真的什么都不要了，连性命都不要了？”
“爷爷，你想的太多了。”唐肃的声音，平平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我去M国，只是去把林子宜和阿飒带回来，没想过干其它的。”
“把林子宜和阿飒带回来？！说的如此轻巧。”老爷子又是一声冷哼，声音里的怒意，又盛了两分，“我看你脑子是糊涂了吧！难道你不知道，如今叶素素和厉默衍在M国的实力，甚至可以跟政府军抗衡。”
一想到自己一手栽培的孙子，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老爷子是真的气极了。
“你以为你有M国总统的配合，就能轻易地将人救出来？”
唐肃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老爷子，好看的眉头，拧了拧，却仍旧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甚至是连任何一句交待的话也没有，只重复刚才的话道，“爷爷，你早点去睡去，熬夜对你身体不好。”
其实，这次行动，他何尝不想跟老爷子商量，又何尝不想借助老爷子的势力。
可是，正如他所料，老爷子根本就不会同意，又何谈支持他的这次行动。
说完，唐肃没有再理会老爷子，越过他，径直大步往楼下走。
“你给我站住！”老爷子气的就差呕出一口老血来，“你就这样走了是什么意思？你不管我可以，难道你那才六岁的儿子，你也打算不管了吗？”
唐肃眉峰紧拢一下，再次停下脚步，一双深邃的墨眸，猛然间沉了两分。
“爷爷，如果我和林子宜没有回来，那就只能拜托爷爷将小溪养大成人了。”
“你想的美！”从来没有过一次，老爷子如此生气过，他狠狠地瞪着唐肃，两个鼻孔不停地喘着粗气，浑身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你个兔崽子，我告诉你，你以后都别再想指望我！”
老爷子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又继续道，“我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头子，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所以，你要走，把你儿子安顿好再走，别拖累我。”
老爷子是真的被气的不行了！
一个堂堂的总统，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将所有的国事置身度外，可以不管他的死活，可以不顾年幼的孩子，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那就把小溪送到唐鼎年那里去，他总应该给你活的长。”唐肃仍旧是头也不回的答道，出口的话，简直可以令人七窍生烟。
“哼！这种时候想起来你还有一个爹啦？”老爷子冷哼一声，想着办法挖苦嘲讽唐肃道，“不过我告诉你，你爹才不稀罕你的儿子，他有唐峻，唐峻是佐玲生的，以后唐峻的儿子，那才是他们宝贝的孙子。”
唐肃觉得，今天的老爷子一定是吃了呛药了，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来在他的面前提起过佐玲半个字，也几乎不提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他却硬是要拿他们两个来呛他。
冷笑一声，唐肃倏地回头回敬着老爷子，一脸不以为意地道，“既然大家都这么不待见我儿子，那我就带着他跟我一起去M国好了，反正小溪要是知道了，也巴不得跟着我一起去。”
话落，唐肃作势就要往儿童房走。
“你个臭小子，你是真的打算气死我吗？”老爷子剁着手里的梨花木拐杖，都被气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唐肃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几乎都快要哭出来的老爷子，扬了扬眉梢问道，“那爷爷说怎么办吧！反正这一趟M国，我势在必行。”
“你……”老爷子瞪着唐肃，被气的语塞。
爷孙对视良久，最终，还是老爷子败下阵来。
老爷子深叹了口气，终于再次妥协了。
他大掌无力地挥了挥，万般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吧，只要你能安全回来，你想要我怎么做，说吧。”
自己孙子的心思，老爷子岂会看不懂，只是，他毕竟老了，什么事情都倔不过年轻人了，而他所想的，也不过是在他的有生之年，唐肃和唐飒兄妹两个过的好，他们唐家，能继续兴旺下去。
唐肃看着满脸倦容的老爷子，他眼里妥协的无奈，他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
老爷子戎马一生，创下无数的传奇，除了他这个孙子，又何时向别人低过头，妥协过。
“爷爷，谢谢你！”
老爷子亦是看着唐肃，因为他的这句“谢谢”，湿了眼眶。
……
M国，蔷薇庄园。
自从林子宜醒来，到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都再没有哭过、闹过，不过，却忽然沉默的可怕，像是哑巴了般，除了和唐飒在一起的时候，偶尔说上几句话，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再开口说一个字，不管那个人是叶素素，抑或是林昊天，又或者是厉默衍，而每天大部分的时间，她总是一个人发呆，往往在什么地方一坐，或者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叶素素总是跟在林子宜的身后，想要看看她每天的变化，可是，每一次看到林子宜，她的神色，都从来没有看过，而她在看到她这个母亲的时候，也只是将也视做无物，神色，不会有丝毫的波动。
这天，吃过晚饭，叶素素端了她亲自炖的补气养血的补品去给林子宜喝，来到她房间的时候，她正蜷缩着窝在窗前的沙发里，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地望着窗外，黑白分明的瞳仁，空洞的可怕。
叶素素来到沙发前，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然后再林子宜的身边坐下，将炖盅里的补品倒进碗里，吹了吹，试了一下温度，确定不烫人了之后，才舀起一勺，送到林子宜的嘴边。
“来，妈妈亲手给你炖的，喝一点。”
林子宜慢慢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看向叶素素送到自己嘴边的勺子，机械地张嘴，将里面的补品吞下去。
她醒来的那天晚上，跑去看唐飒，唐飒看着脸色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林子宜，笑着跟她说，“你不要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别到时候回去了，大哥都开始嫌弃你了。”
因为唐飒的那一句话，原本想要以绝食来做抵抗的林子宜放弃了自己愚蠢的念头，每天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只是，大部分吃下去的东西，每每又会被吐出来。
看着林子宜至少每餐还肯按照时吃饭，她每晚炖给她的补品，她都会喝下去，叶素素的心里，就还总是报着无数的希望和幻想，总相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林子宜一定会忘记唐肃，用另外一个男人，取代唐肃在心目中的地位。
而这几天，叶素素也开始在物色合适的“女婿”人选，只待她看中，然后把对方调查的清清楚楚之后，那些被她挑中的“女婿”人选便会被送上门来，任由林子宜挑选。
“味道怎么样？喜欢吗？”看着林子宜一勺一勺地将她送喂到她嘴边的补品喝下去，叶素素满脸欣慰地问道。
林子宜没有看她，更加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伸手过去，将她手里的碗接过来，然后仰头，将碗里剩的不多的补品，一口气灌了下去。
“慢点喝，小心呛到！”叶素素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地拍着林子宜的后背，那担心急切的样子，任凭谁看到，都是一个十足的好母亲。
林子宜灌的太急，果然呛到了。
她捂着嘴巴，猛地咳嗽了几声，才灌下去的补品，就像火山喷发的岩浆一样，在胃里不断地翻涌，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不过，林子宜却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拼命忍住没有让自己再吐出来。
将手里的碗放回矮几上，林子宜径直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完全没有理会叶素素，甚至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来到浴室，甚至是没来得及将浴室门关上，林子宜便冲向了马桶边，将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部吐了出来。
叶素素听到动静，赶紧冲向了浴室。
冲到浴室门口，看到又扒在马桶前吐得稀里哗啦的林子宜，叶素素瞬间就火了，大吼道，“给我把所有的医生都叫过来，今天他们若是再不能止住三小姐呕吐的现象，就全部拿去给我废掉。”
不止是几个佣人，就连不远处站着的总管也是禁不住心里一个寒噤，立刻点头，大步离开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