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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谢谨画就听百合说了府中来了一位郑先生,被谢尚书奉为上宾,暂住于此。
谢谨画心底虽然有些好奇这位前世没有听说过的人,却也就是好奇一下罢了。
她现在的心思,却是在别个上面。
瑞王府来人了。
“二小姐,王爷特地遣小的前来是为了小姐前几日从瑞王府中带走的人,瑞王爷说了,瑞王府中的人对尚书府多有叨扰,前段时日实在不知,偶然得知实在是心有不安。”
话说的好听,这位自称瑞王府管家的态度也客气,可是谢谨画听着,却只想要冷笑。
“我从瑞王府中带了人?我前段时日倒是去做过客,只是那次不小心落水了,记忆有点儿不清,不知道是哪个,什么身份,被我带回了府中,还要劳烦瑞王爷垂询?”
谢谨画只是一个念头转动,便猜出了是昨日里马场中有瑞王府的人认出了秦铮,这才有今日瑞王府的管家登门。
秦铮若是还如同先前那般寂静无声,默默无闻的,这位瑞王爷就会如同前面秦铮一直住在这里似的,连想起秦铮都不会。
偏偏昨日里秦铮和谢谨画一起救了人,秦铮或多或少的被人记住了,更有皇帝要对所有表现勇敢,有功之人嘉奖,秦铮的身份经不住查。
瑞王爷的私生子在谢家顶着个奴仆的名头,瑞王爷再是沉醉美人怀,也丢不起这个人。
瑞王府管家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来接一个名义上是仆从的秦铮,谢谨画也不愿意,还这般挤兑,面色僵了一瞬:“谢小姐贵人多忘事,那少年虽然只是家中一小厮,那一日却是正好被世子殿下责罚,谢小姐恰巧碰到,善心发了,将其救走......”
“嗤。”
谢谨画没有待得那管家说完,便发出了一声嗤笑,眼底毫不掩饰讽刺的味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十几岁的孩子,能够惹下多大的祸事,世子殿下却是把人生生往死里打,那一日若是遇到的晚了些,那少年早就丢了性命......”
在管家面色发僵还想要辩驳些什么的时候,谢谨画抬眸:“罢了,左不过是我发的一场善心,也不能够强留于人。”
在瑞王府管家眼中带上安心笑意的时候,谢谨画话锋一转:“付管家既然说是你们瑞王府的仆役,那不知道有没有身契?”
瑞王府管家一愣,讪讪的笑了笑:“谢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少年虽然没有身契,但是他母亲却是在府中为奴过,算是家生子......”
“大庆的律例,便是家生子,也要有身契才算数的,口说无凭。看付管家的意思,想来是没有身契的,那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谢谨画手中的茶盖在茶盏上轻轻一合,对着百合使了个眼色,却是让她送客了。
“谢小姐,这件事情是瑞王爷亲自过问的,那少年虽然没有签过身契,但是切切实实是在瑞王府中长大的,他的母亲也切切实实的在瑞王府为奴过,这少年的归属便是到了衙门里,也是要指到我们府中的。”
付管家看着百合做出的请的姿势,面上染了一层薄怒,张口拿着瑞王和衙门压人。
谢谨画一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付管家若是对我的话语有什么疑问,那我们就衙门里见。”
瑞王爷既然能够派了付管家这个时候来谢府,便做不出将事情带上公堂闹大的决定。
更遑论,谢谨画还巴不得他闹大呢。
“你,二小姐,做人还是要留一线的好,那少年于您来说应该只是一个仆役,无关痛痒,这件事情若是您退让一步,瑞王府会念着您的好的。”
威逼不成就利诱,手段俗套的很。
谢谨画心底腹诽了一句,将手中茶碗放到一边,双手交叠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方,一个很端正的姿势,面上的似笑非笑也消失了:“付管家错了,那少年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这一步,我不会退。”
这已经是彻底谈崩了的架势。
付管家甩袖便走。
谢谨画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你可知,你口中少年的名字?”
这个问题问的突然又莫名其妙,付管家皱眉回头看了神色莫测的谢谨画一眼,硬邦邦的丢下了不知所谓四个字,再也没有停留的意思,大步走出了门口。
连一个正经的名字,瑞王都不曾给予过秦铮,那一刻,谢谨画心底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后悔。
不后悔阻止瑞王府的人将秦铮带走。
若是对方诚心诚意是来接秦铮回去的,谢谨画二话不说便让人走,可是方才那管家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愿意承认秦铮的身份,谢谨画如何能够让他将人带走。
“阿铮。”
谢谨画突然望向身后的位置。
秦铮从屏风后走出,唇抿的紧紧的,绷着张脸仿佛在生气一般,谢谨画却从那双眸子中看出了底下的欣悦:“我刚刚过来找你有事要说,不小心听到的。”
脸颊还带着点儿薄红。
因为谢谨画的挽留。
在他心中,谢谨画拒绝瑞王府的管家,便是对他的挽留,是对他的不舍。
少女的手轻轻的在少年的头上摸了摸:“这么不想回去?”
就算这一次谢谨画因为瑞王府的态度阻了秦铮回去,日后,秦铮也总是要回去的。
瑞王的血脉,从前让少年身处王府宛若炼狱,日后却能够成为少年青云直上的一双羽翼。
可以一时的拒绝,却不能够永久的拒之门外。
秦铮定定的望着谢谨画,突然伸手握住了少女的那只手,那只在自己的发丝间抚动的手,一双眉眼间含着凌厉:“我不走!”
那么坚决。
“傻子,若是在合适的时候回去瑞王府,日后你便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人上人,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你,不敢再欺辱你,无数的人会仰望你,会敬畏你,这样不好吗?”
谢谨画叹了口气,认真的望着秦铮的双眸,如此道。
她没有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而是这般保持着太过亲昵接近的姿势。
“你会在我身边吗?”
秦铮没有直接回答谢谨画的问题,反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谢谨画怔了怔。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不是没有野心,不是不想要成为人上人,甚至因为自小的经历,秦铮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的想要成为一个被所有人敬畏仰望的人。
可是,那般的先决条件是,身边要有她。
若是没有她在身边,即便真的像是谢谨画描述的一般成为人上人,秦铮也不愿意。
谢谨画怔了怔,望着少年眼底的坚决,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她不会让秦铮无名无分偷偷摸摸的就这么被瑞王府接走,她要的是秦铮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被迎入瑞王府。
不论她心中念着的对少年有再多的好处,终究是要别过的。
“阿铮,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的,所以,别太强求,顺其自然不好吗?”
谢谨画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些苦涩。
马场一事,只要皇帝彻查前因,经过,想要奖赏有功之人,便避不开秦铮。
那个时候,秦铮的身份自然而然的便会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秦铮不管生母出身如何,他身上留着的总是瑞王的血,是皇室的血,这些年来,皇室子弟两极分化的眼中,要么便是对皇位有想法,有资格的,如同齐王一般,能力不错,这般的压着都不及,何谈培养。
而那些离着皇位远了些的皇族却是各个无能,皇帝有心培养皇家自己的力量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秦铮只要能够被皇帝注意到,便定然有出头之日。
她帮他迈稳了第一步,再往后,却是要渐渐疏远他的。
因为这是谢谨画一开始便打算好的。
帮助秦铮,却也不再拖累秦铮。
“如果我想要强求呢?”
秦铮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阿铮,姐姐今日再教给你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强求来的人,终究有一日会失去,我和你之间有缘分,可那缘分是有时效的。”
谢谨画的眸子渐渐的有些冷了。
她丢下了这句话,站起了身子,从秦铮无力的掌心中脱出了自己的腕子。
“姐姐......”
少年拽住了谢谨画的袖子,望着她,眼底满是祈求。
谢谨画想到秦铮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永安公主射的那一箭,松软的心瞬间变的冷硬。
“阿铮,别让我生气。”
“姐姐说我们的缘分有时效性,是不是到我正大光明的入了瑞王府的一刻,姐姐就会离开?是不是到我出人头地的一天,姐姐就再也不和我来往?”
少年的声音短促而激烈,像是咬着牙根吐出来的一般。
在谢谨画还没有想好要如何答他的时候,他转到了谢谨画的身前,仰首望着少女冷艳的容颜,一字一顿:“姐姐所有的打算都是建立在我姓秦,我是瑞王的亲生孩子上的吧?我不知道姐姐从何知晓瑞王府的秘辛,如何知晓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可是若是我现在告诉姐姐,我根本不是瑞王的种,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呢。
谢谨画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捂住了秦铮的嘴巴。
“你胡说什么!”
谢谨画的眸子中全是冷厉。
不论秦铮说的是真是假,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到,日后秦铮在大庆站的越高,跌的越狠。
我没有胡说。
秦铮的视线是毫不逊色的狠戾,对自己的狠,那是他最大的秘密,是老妪耳提面命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够说给任何人听的秘密,可是在谢谨画试图抽身的时候,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阿铮,你刚刚是胡说的,你是瑞王的儿子,在大庆,你必须是瑞王的儿子。”
谢谨画的声音压的极低,狠狠的望着秦铮,像是要将这句话刻入他的脑海一般。
秦铮被谢谨画捂着唇,望着她眼底的恨恨,听着她的耳提面命,眸子的冰霜如同冬日的积雪遇到了阳光一般,迅速的消融,只剩下了淡淡的喜悦。
不很重,却足够隽永。
她的反应,足够说明她对他的在意。
只是这份在意,便让秦铮毫不在意自己将最大的秘密告知了谢谨画。
他说过,他不会骗她。
说到,做到。
“你们在做什么!”
黄氏的声音从门口冷冷传来。
“娘你看,我就说二姐和她身边的小子有私情,这般的亲密,两人在马场的时候还专门遣散了侍卫单独在一起一段时间,还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若是传到外面知晓二姐和一个仆役有牵连,我们谢家的脸面就都给丢尽了。”
谢谨瑶望着谢谨画,眼底是刻骨的怨恨。
她的名声未来在皇帝下旨斥责的那一刻已经毁了,谢谨画凭什么幸免!
“来人,将那小子给我绑了!”
黄氏直接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