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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们是说笑调侃,但是江帆觉得彭长宜这样做很对。一直以来,他跟商人打交道也很小心,也是有选择地打交道,但政府干事,又离不开这些人,所以,严于律己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老顾进来,问彭长宜:“彭市长,在哪儿吃饭?”
彭长宜说:“就在这里吧,有些人吨位重,走路就出汗,照顾照顾他。”
“好的,我去端菜。”老顾说着就要走。
吴冠奇叫住了他,说道:“老顾,给你车钥匙,我后备箱有好酒,今天我也豁出去了,跟两位领导好好喝喝。”
彭长宜说:“什么叫你豁出去了?江书记就这个休息日才得空休息,这是牺牲跟家人团聚的时间来接待你,结果你倒好,还落了个豁出去了,好像给了我们多大面子是的,最后还落个不参与地方建设,我要是知道你是这居心,别说是江书记,我都不陪你,本来我女朋友说今天晚上来亢州跟我约会,这下好了,我这会约不成了。”
吴冠奇一听说道:“这么着,你要是放心的话,我马上去给你接她,她在哪儿?”
彭长宜说:“你算了吧,我才不放心呢,我不放心你别的,因为你已经无法对我形成威胁,我是不放心你跟她胡说八道。”
“哈哈,你怕我要以牙还牙吧?”吴冠奇得意地说道。
江帆也笑了,说:“长宜,老吴说的这事有准儿,我着一两天就找梁司令谈这事,你跟小舒商量一下,还是将家安在阆诸的好,如果你们同意要的话,我跟梁司令就去说,多了不要,就要两套,你一套我一套,他怎么也得给我。”
彭长宜说:“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的家属楼还盖吗?”
江帆说:“该盖还是要盖的,还有其他人呢?”
彭长宜说:“好吧,我做了一个调查,真正对房子需求迫切的就是我,其次还有您,本地的干部不用说了,都有住房,而且有的还不只一套,但都表示,单位盖房肯定会要,那些新来的外地干部,还真没有等房住的,只有我等房结婚。”
江帆说:“你不要等有了房子在结婚,完全可以先结婚,其实我跟说,对于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结婚就是那么回事,领了证后住在哪儿都一样,我不信小舒偏得等你有了房子才肯嫁给你?”
彭长宜说:“那倒不是,是我想这样,人家一个大姑娘跟了我,我不能太让人家将就了呀?这段时间也忙,顾不上想这事。她父母想让我们把家安在北京,他们有现成的房子,我哪好意思住他们的房子呀?再说,那房子出租一月就相当于一个人的工资,我不好意思,我们都在外面工作,去北京安家也不现实,还是您的意见对,就把家安在阆诸吧,而且就等着部队的房子了。”
他们三人中午都喝了不少的酒,江帆几次想解开衬衣的扣子,但每次解开后又都系上了,有一次江帆说着话,就又习惯性地解开袖口,把袖子挽了起来,但挽到一半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彭长宜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他手臂上那个鲜红的椭圆形的牙印,因为江帆皮肤也很白,所以那个血印就显得很醒目,难怪刚才在电话里江帆说回家换衣服,难道他就是换了长袖衬衫?刻意掩饰的事物,一定有问题,彭长宜由此推断,他刚才一定是跟丁一发生了肢体冲突。
也可能是江帆发现了彭长宜注视他手臂的目光,也可能是他意识到了什么,他便将袖口撸下来,系上了扣子。
酒正酣时,江帆跟彭长宜说:“长宜啊,你快点把娜娜接来上学吧,这样你周末就用不着回去了,我没事的时候想找个喝酒的人都没有。”
彭长宜笑了,说道:“她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思想了,我现在回去只要不跟她在一起吃饭,她就知道我要出去喝酒,开始管制我了,规定我回来一次,只许出去喝一顿酒,还不许喝多,如果我喝多了,她就会闻我嘴里的酒气,根据酒气就能判断我喝了多少,您想想,如果把她接到身边来,就更别想喝了。”
江帆由衷地说道:“还是女儿好,女儿知道心疼你。”
今天中午这酒,三人喝得都很高兴,酒都没少喝,但都没到极限。
下午,吴冠奇去了部队,商谈有关工程的事项。
彭长宜让老顾把碗筷收拾干净后,打开窗户,通风散味,他给江帆重新沏上水,和他继续聊天,他们聊天的内容大都是工作,许多工作上的事,他们大多是在工作时间之外沟通好的,这也就是官员们为什么很少能将工作和休息时间分开的原因之一。
下周就要筹备行政审批服务中心剪彩的事,他们两人集中探讨了这件事。
这时,江帆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妈妈打来的,他接通了电话,就听妈妈说道:“燕儿呀,你爸爸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江帆就是一愣,这才知道是妈妈打错电话了,他说道:“妈妈,是我,小帆,您打错了吧?”
妈妈就是一愣,半天才说:“是小帆呀,怎么我打你那儿去了?难怪小燕儿总是说我老糊涂了。”
江帆笑了,他想起上次他回家,江燕跟他说,说妈妈老糊涂了,明明站在她眼前的是江燕,她非得叫小帆、小侯、挨着个都叫了一遍,最后才能叫到小燕儿,此时,听妈妈说打错了电话,就笑了,说道:“谁糊涂我都信,您糊涂我不信。”
妈妈在西北是有名的有色金属矿业专家,而且退休后又自修了宝石鉴定专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糊涂?
妈妈笑了,说道:“呵呵,岁数大了,常常是拿东忘西的,小帆啊,说到这里妈妈想跟你说一句话,我呀,说不定哪天就见马克思了,你和小丁抓紧,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或者孙女什么的,也让我了无遗憾……”
不知为什么,江帆的鼻子就是一酸,他这才知道妈妈打错电话是有原因的,肯定是妈妈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就把电话打到他这儿了,他说道:“妈妈您放心,这一天不远了。”
妈妈笑了,说道:“小丁在你身边吗?”
“没有,我在外边有事。”
“那就好,不然她听到不好。”
江帆想了想,就鼓励妈妈说道:“那有什么不好的,她不会介意的,这本来就应该是婆婆干涉的事。”
“呵呵。”妈妈又笑了,说道:“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下次见到她,我就催催她。对了,她的脚怎么样了?”
“好了,已经痊愈了,过两天我们回去看您和爸爸……对了妈妈,您刚才说爸爸什么化验结果?”
妈妈说“你们俩的工作都忙,没时间就不要回了,用心工作,尤其是你……好了,挂了吧,要是让你爸爸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他又该埋怨我了,他不让我打扰你们,尤其是不让我打扰你。”
“妈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该不会真的糊涂了吧?”江帆说道。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这几天阑尾炎的毛病犯了,前天做的手术,切除了,大夫说,凡是从人身上切下的东西,都是必须经过病理检验,我是想问问燕儿,化验结果出来了没有,谁知怎么就打到你那儿去了。”
江帆就是一愣,说道:“什么,爸爸做了手术?为什么不让告诉我?这个江燕,怎么她也不告诉我?”
妈妈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你爸爸不让我告诉你,别埋怨江燕,他说你们都忙,你刚当上书记,不让告诉你,不过你放心,阑尾炎手术本来就是个小手术,手术工程很顺利,江燕都没让我去医院,有她一个人就全办了,你不用担心,都怪我老糊涂给你打错了电话。”
江帆知道妈妈因为这个电话心不安了,就连忙说道:“妈妈,我不忙,当了书记也不能老忙,阑尾炎的确是个小手术,您不用担心,化验结果也不会有事,我马上给江燕打电话,您不用管了,您先挂了吧。”
江帆不容妈妈说话,就挂了电话。
江帆挂了妈妈的电话,低头调出妹妹的电话,拨通后,他说:“江燕,爸爸怎么样了?”
江燕一听是哥哥,立刻惊喜地说道:“哥哥,你怎么知道了?”
江帆严肃地说:“先回答我,爸爸怎么样了?”
江燕说:“爸爸没事,手术很顺利,过两天拆线回家,本来不用住这么多天,但我考虑爸爸年岁大了,在医院多恢复两天,就硬留了他两天。”
“病理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今天上午刚刚出来,没事,一切正常,是不是妈妈错把电话打你那儿去了?”
“你怎么知道?”
“早上妈妈就把电话打错了,打到你妹夫的手机上了,本来想给我打电话,嘱咐我上班后别忘了看爸爸的化验结果,结果她老人家就把电话打到侯鑫那儿去了,我说她老糊涂她还不爱听了,嘻嘻……”
江帆感觉妈妈还是惦记爸爸的原因,就严肃第说道:“听着,以后爸妈身体有什么不好,他们可以瞒着我,你不能,比不得我在内蒙,现在离家近了,不能你都管了,也得给我表现的机会,今天,咱们当做一项纪律加以贯彻执行,我再强调一遍,这是最后一次,你听见没有?
妹妹笑了,说道:“是——记住了,我的江大书记——嘻嘻。”
江帆说道:“别嬉皮笑脸的,我说的是正事,是你作为妹妹必须遵守的纪律,别马大哈!”
“是,我保证执行!”
“你在爸爸房间吗?”
“我今天值班,刚去看了爸爸,他正在休息,放心吧我的哥哥大人。”
“好了,别耍贫了,那我就不跟爸爸说话了,我正在外面有事,爸爸不要紧的话,我明天再回去看他老人家,今天晚上安排了活动,你还要多费心。”江帆缓和了语气说道。
江燕说:“放心,爸爸真的没事,如果有事的话,就是他们不让我告诉你,我都得想方设法告诉你,我还怕将来落你的埋怨呢。”
“嗯,明白就好。江燕,辛苦了,哥哥谢谢你。”
江燕嘻嘻哈哈地说道:“呦,江帆同志,你这是怎么了?别忘了,他也是我爸爸,谁让我守着爸妈近呢?谁离着近,谁就多照顾一些,再说了,他们也帮我把孩子拉扯大,以后你们有了孩子,爸妈都给他们看不了,说起来,我还沾了爸妈的大便宜了呢?到时嫂子别怪他们就是了。”
“这个,你跟她说。”
江燕笑了,又说道:“对了,嫂子还没动静吗?她的脚怎么样了?”
“她目前什么事都没有,你别瞎操心了。”
“那不行,谁让我是大夫呢,就得操心,你们明天如果来的话,再让她检查检查。”
“她什么毛病都没有,你检查什么?”
“什么毛病都没有怎么还没有动静?”
“是我的毛病,好了,我挂了,我还有事。”江帆说着,就强行挂了妹妹的电话。
彭长宜问道:“老爷子身体……”
江帆说:“阑尾炎,做手术好几天了,不让告诉我,唉——长宜啊,这就是咱们的父母,唯恐给儿子添乱,耽误了儿子的工作,他也不想想,儿子也不是那么十分的忙,惭愧啊——”
江帆说着,端起茶水杯,一饮而尽,他把茶水当成了酒。
彭长宜也陪着他干了一杯茶水,说道:“那您就赶紧回家看看去吧?”
江帆说:“不行啊,一是我喝了这么多酒,二是小丁的父亲下午回来,我都跟她家的人说好了,晚上给他们二老接风。”
彭长宜看了看表,说道:“嗯,反正也做了手术了,阑尾炎是小手术。”
江帆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说道:“要不是妈妈打错电话,我都不知道,唉,这段也真是心烦,还真没顾上他们,家里有什么事,他们也是不让我知道,总是说我忙。长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别说纪委怎么怎么样,也别说那些大道理,平时看看咱们的老人,想想他们望子成龙的那份心情,有病都不敢告诉你,怕分你的心,你说你能不自律吗?你还敢犯错误吗?他们省吃俭用供你到这个份儿上,就是面对诱惑想伸手时,想想他们你都不敢伸手了,因为你知道,这样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的含辛茹苦,对不起他们的省吃俭用,你都不好意思给他们脸上抹黑。”
听江帆这样说,彭长宜也很有感触,他说:“是啊,是啊,咱们的老人都非常的不容易,就拿我的老人来说吧,我的今天,我妈妈就没看见过,她去世的时候,我只是组织部干部科的科长,级别就是一个小科员,打杂的,有时这个问题我不敢深想,我哪怕让她看见我当上北城的副书记都行,副书记在我们村就是个大官了,更别说后来成为县长、县委书记了,我为什么说不敢深想,每次自己有了进步,想起我妈,我就心酸,因为这个世界上,最该跟你分享成功和喜悦的那个人不在了……这是我终身的遗憾,而且是无法弥补的遗憾……所以,我特别理解小丁想她妈妈的心情,当然了,我跟她不一样,她是伤心、难过、受委屈的时候想她妈妈,我是有出息了妈妈看不到了想她。”
江帆听他提到丁一,就看着他。
彭长宜继续说:“那时我的条件不好,每次把妈妈接过来住的时候,沈芳又是那个脾气,难免有跟儿媳生气的时候,但是从我妈的嘴里,从来都没在我这里给儿媳告过状,他们每次闹意见,我都是听媳妇唠叨的如何如何的,就是她生气走了,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唯恐我们俩因为她闹意见。我爸爸也是这样,有什么困难别指望他告诉你,唯恐影响了你的工作,上次要不是我强行给他体检,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跟你要求去做个体检,结果,就查出了毛病……所以我特别喜欢听那首《父亲》的歌曲,想想那歌词,真的能把你唱掉眼泪,父母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而我们呢,上学了,有出息了,结果却怎么样,还不是‘山高水远他乡流’,他想你了也不说,坐在门槛上抽袋旱烟,抬头数星斗……你得到父母的恩惠最多,真正在床前尽孝的却不是你……”
彭长宜说到这里,眼圈就红了。
江帆的眼圈也红了,他说:“你说的对,我最近感到妈妈也老了,的确糊涂了,本来是打给妹妹的电话,却打给了我。你还好,好歹让他们当上了祖母,而我呢……”
彭长宜的心就是一动,说道:“您也快,小丁年轻,按说女人第一个孩子流产后,是有不好怀上的说法,但你们家守着大夫,勤做检查应该没问题的。”
“唉——”江帆叹了口气,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说道:“一言难尽。长宜,把你父亲接来住几天吧?让老人散散心。”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他不来,他怕给我添乱,另外来这里没人照顾不行,我一天到晚没个准。”
“没关系,这里有地,他可以种种菜什么的,吃饭就到老邹的伙房去吃,咱们又不白吃,给钱。”
彭长宜说:“我考虑了,那也不行,首先是种地,早就不让干庄稼活了,这样他就会觉得闲得没事干,去老邹的伙房吃,哪如在家吃着顺嘴,他已经习惯一天两顿粥,习惯了粗茶淡饭,我大嫂尽管是个粗人,但是照顾我父亲照顾的非常好,听话,孝顺,爷俩相处的很好,我大哥更是什么都不让他操心,再有,他要是来了,看见我天天这么喝酒,肯定替我担心,一是担心我的身体,二是担心我犯错误,毕竟喝酒不花自己的钱,所以,不来就不来吧。”
江帆点点头,说道:“有道理,毕竟他习惯了那个生活环境,冷不丁让他换环境,未必对他好。他身体怎么样?”
“我上周回去看他了,呵呵,胖了一圈了,气色非常好,一天都不像得过那个病的人。”
“那就好,那就说明癌细胞没有了,如果癌细胞还存在的话,他是胖不了的。”
“您说得太对了,大夫也这么跟我说的。他起床后,什么都不干,先围着村子走两圈,晚上吃完饭后再走两圈,我说您的运动量大了,您猜他怎么跟我说,说要减肥。没把我乐死!我说,您老人家还减什么肥呀,又不参加选美,不许减,一两都不许给我减,减一两我都不答应。逗得老同志哈哈大笑。”
说道这里,彭长宜就笑了。
江帆的心情也被彭长宜感染了,他也笑了,说道:“以后结婚了就好了,居所固定,老人来呆几天也就踏实了。”
“唉——”彭长宜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事啊,也没想象的那么简单,您说我把家安哪儿吧?安哪儿都不合适。孩子正在成长,我不回去不行,不能忽视这个时期对她的培养,一礼拜才见一次面,有时一礼拜都见不到一次面,如果我们不离婚,我不回去还好说,有她妈妈照顾,如果我离婚没有女朋友也还好说,就是不回去,她们也不会想到别处,顶多就是我工作忙,这都好理解,但问题是我不但离婚了,还有了女朋友,按她妈妈的说法就是我有了新欢,加上她妈妈那张嘴,我不回去的话,指不定她跟孩子说什么呢?所以,我又不能不回去,不然让孩子感觉到我只顾追求我的幸福而忽视了对她的爱,我不能让孩子有独孤感。”
江帆说:“有那么严重吗?”
“怎么没有?小丁就是我的一面镜子,那么小就离开家门,被发配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以他爸爸的身份和在社会上的影响,完全可以把她留在家门口的,还不是她爸爸忽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