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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这个大娘,还有川松你这个亲娘,对他从小到大的宠爱都不及秦雨青与他几个月的缠绵,目前还是个破相了的女人。”可见大夫人心里还介意着破相的秦雨青。
二夫人见大夫人情绪低落,安慰她:“夫人,你别太伤心。我生的儿子,明日我就去教训他。”
“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哪里舍得打这个宝贝儿子。”大夫人手撑着额头说。
郑飞黄也不知自己在伤心儿子的无礼还是担忧秦雨青这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女人:她不是鬼见愁,不是,永远都不是。
郑飞黄有些神情恍惚了。
家中的两个主人今晚都失仪了,没人敢再多说一句,元宵家宴很快就冷淡地结束了。
秦雨青这里,许大夫对郑明俨说:“大少爷,你们不要太着急,秦姑娘脸痒是好事,这是新生肌理的表现。脸上肤质易损,也易生。我看秦姑娘的情况,完全恢复是势在必行的。”
郑明俨听到此也不管自己的手腕被咬着,兴奋地说:“雨青,听到许大夫说的话了吗?只要我们耐心等待,调理,你会美丽如初的。”
许大夫提醒郑明俨:“大少爷,你们不可大意,还是要谨慎些,秦姑娘这痒得情况时常会有,不过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弱。你们要注意的就是警惕她受不住而抓破自己的脸,否则我们就都前功尽弃了。”
“许大夫,我听你的。郑安,去把元宵礼拿出来。”郑明俨说。
“好嘞。”郑安搬来一大堆东西:“许大夫你看,六根金条,祝你六六大顺;一套景德镇茶具,常喝茶,长生不老;还有这盆君子兰,君子如兰。你听我说得好不好?”
许大夫浅笑,拿出一个小盒子:“大少爷,恐怕你的好意要收回了。这是你在年三十那天送到我医馆的两根金条。因为元月事情多,我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你,今日,原物奉还。至于你赠的花瓶,不慎被孙儿打碎,岁岁平安。可叫老夫去哪找那上等的景德镇花瓶还你呢?”
郑明俨严肃起来:“许大夫,我郑明俨送出去的礼绝无返还,您是在抽我的脸。更何况,这不是礼物,而是我和雨青送给你这个长辈的谆谆心意。您是长辈,可不能冷落了我们这一片热心啊。”
许大夫说话直爽:“好,大少爷,我挡不住你的一番热心。这样可否?老夫此生酷爱兰花,就厚颜收下你这盆君子兰吧。其他的,无功不受禄。什么也别说了,照我的话,好好照顾秦姑娘。”
许大夫走后,郑明俨坚持说:“郑安,将年三十的金条和今日元宵的金条,茶器,连夜送到许大夫的茶馆,他也不好再三拒绝我的心意。”“是,大少爷。”
元宵节过后,董友姑的时间仍然难熬,但郑明俨和秦雨青的时间则是每天换药,念书,诗词,等着新生肌理的渐渐生长,虽日日如此,却无一丝一毫的厌倦。
这天,郑明俨闲暇之余念了一首:唐代裴说的的
《春日山中竹》
数竿苍翠拟龙形,峭拔须教此地生。
无限野花开不得,半山寒色与春争。
还有一首:
水调歌头·咏竹
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几经狂风骤雨,宁折不易弯。
依旧四季翠绿,不与群芳争艳,扬首望青天,默默无闻处,萧瑟多昂然。勇破身,乐捐躯,毫无怨。楼台庭柱,牧笛洞萧入垂帘。造福何论早晚?成材勿计后,鳞爪遍人间。生来不为已,只求把身献。
秦雨青问:“明俨,你喜欢翠竹?”
“那是我最喜欢的树木,直顶苍穹,宁折不弯,长青不衰,坦荡有节。特别是它的空心坦荡有节,是我对翠竹最崇拜敬畏之地。做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该像翠竹般生存,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郑明俨描述着翠竹,也表达着自己的人品向往。
秦雨青说:“翠竹是梅兰菊竹四君子之一,但自古文人雅士描述花草居多,其中冠以伤春悲秋,哀己痛君,忧国忧民的绵软无奈之意,读来令人心思沉重。而这咏竹的诗词,却让人一下走出那忧郁落寞之境,直奔奋发向上,勇往直前之意。明俨,我说的对吗?”
“不错,几个月下来,雨青长进好快,不仅可以自己写点诗句,如今已能对诗词作出一番像样的评价。有进步,看来我这个先生当得不错。”郑明俨骄傲地说。
秦雨青噘嘴:“雨青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才记得这么多诗词和史记名篇,这功劳怎么全被明俨夺去了?”
“明俨,我有件事不明,”秦雨青托腮问。
“又是哪首诗词还是哪篇名作啊?”郑明俨说。
秦雨青站起来,来回散步,手指指点:“老爷的禅珞院,夫人的礼珪院,二夫人的禧玞院,逝去的三夫人的福玮院,四夫人的禄玘院,五夫人的禛珙院,明俨你的社玖院,曾经二少爷的祥瑞院。这八个院子的名称都是首字从示旁,二字从玉旁,这示旁的字都是祈求福禄寿的意思,玉旁的字都是珠宝玉石的意思,唯独明俨你的社玖院的名字与众不同,不知,可有深意啊?”
“原来是这个问题,确有深意。不过考考你,你说,是什么深意呢?”郑明俨觉得秦雨青对自己的一切都很细心,学识也长进不少,郑明俨伸出手指说着,就看她能不能想出这个简单的问题。
秦雨青有些诡异地笑笑:“我觉得这个很简单,社玖院,社乃社稷之意,玖是数字一言九鼎的九的繁写,与久远的久同音,社玖院是社稷长久的意思。如果雨青没猜错,这个院子的名字定是明俨你自己取的。你不喜那些只为自己求福寿珠宝的名称,而是为国为民的名字。社玖院,乍听一下,虽不如其他院子的名字好听,但细想之下,却更有韵味,深意,约定越好听,在这八座院子中,别具一格。明俨,我说得对吗?”
“一字不差。”郑明俨伸出双手,秦雨青坐在他身上,郑明俨说:“雨青,你不但辛勤念书,还懂得了保国安民,长治久安之意,一个女子,难得。”
秦雨青听到夸奖,得意地笑了:“那还有劳我们相互监督啊。”
“不过说到这院子的名字,其实爹本事想将我的院子取名为祥瑞院,但我不喜,就请求爹更名为社玖院,并将刚才你说的那一番意思告诉了爹。爹听后大喜,觉得我胸怀大志,就准了我的请求,社玖院的名字就定下了。而原来的祥瑞院的名字就给了二弟世渡的院子。现在想来,心思细腻的他不知当时是作何感想。”郑明俨回想起离家出走的二少爷郑世渡,不禁感怀起来:“他的心意扭曲虽不是我所造,但终究与我有关。我无法释然,当做不关己事。”
秦雨青坐在郑明俨身上,将他的头抱入怀中,细细地安慰他:“怪我不好,无意中让你想到了伤心事。不过都过去了,我相信二少爷会迷途知返的。”
郑明俨无比温存,但秦雨青心想:二少爷的事,是你的家事,郑明俨,你自己慢慢想去吧,我也无须与你一同悲伤。不过,你与我一同度过疗伤的艰难时段,我还是感恩在心的。
不知不觉中,已到了阳春三月,秦雨青脸上的烙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许大夫说可以不用日日贴纱布在脸上了,只需系着面纱便可。
在卧房中,只有董友姑和丫环小满静静地坐着,听着书房那边时不时传来刺耳的欢笑声。沉不住气的小满说:“小姐,姑爷和郑家太委屈你了。那个秦雨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按理说,你作为大少奶奶嫁过来,她连个侍妾都还不是,早就应该过来给你行礼奉茶,可她倒好,赖着一张烂脸还强扭着大少爷不放。小姐,我们是否要回去向老爷和夫人说明你现在的处境,让他们替你做主?”
“不可告诉我爹,”董友姑说:“郑家是南安县乃至整个泉州府的名门大贾,我嫁入来作大少奶奶,本就是董家的喜事,更是为了我娘和我弟弟长脸。如果将我不受夫君待见的处境告知家里,那我娘亲和弟弟该怎么过,其他几位娘不知会怎么个闲言碎语惹他们伤心。到时我不就成了不孝女吗?”
“小姐,你真是在娘家为难,在夫家也为难。那小姐就这样下去吗?”小满问。
董友姑眼神迷茫:“等,再等!”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在为郑明俨不理不答董友姑的事情而烦恼。二夫人是毫无办法。
大夫人正在思虑中,收到捞月的报告:“大夫人,账房特意来报,大少爷自去年除夕至今,有巨额支出,一共用去八根金条,重六两的,还有一只高三尺的景德镇花瓶和一套上等茶具。账房说了,这些物品,价值不菲。可老爷现今日在外,只好先将此事报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