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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也认为那个人在强壮起来?”罗恩悄声问道。
哈利已经把他在冥想盆里看到的一切,以及后来他从邓布利多那里听到和看到的几乎所有东西,全都告诉了罗恩和赫敏——当然也告诉了小天狼星,哈利一离开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就给他派去了一只猫头鹰。哈利、罗恩和赫敏那天夜里又在公共休息室里待到很晚,反复讨论这些事情,说到最后哈利脑袋都晕了。他终于体会到邓布利多说的脑子里的思想塞得太满,要能抽出一些就好了是什么意思。
罗恩凝视着公共休息室里的炉火。哈利似乎看到罗恩在微微发抖,尽管夜里还很暖和。
“他相信斯内普?”罗恩问,“他知道斯内普曾经是个食死徒,但还是真的信任他?”
“是的。”哈利说。
赫敏有十分钟没有说话。她手捧额头坐在那里,眼睛望着膝盖。哈利觉得她似乎也需要一个冥想盆。
“丽塔·斯基特。”她喃喃地说。
“你怎么现在操心起她来了?”罗恩不相信地问。
“我没有操心她,”赫敏对着膝盖说,“我只是想到……还记得她在三把扫帚对我说的话吗?‘我知道卢多·巴格曼的一些事情,它们会使你们的汗毛竖起来。’她指的就是这个,是吧?她报道了当时对他的审判,知道他为食死徒传递了情报。还有闪闪,记得吗……‘卢多·巴格曼是个坏巫师。’克劳奇先生可能对巴格曼没受处罚感到很恼火,他可能回家说了这件事。”
“有道理,可巴格曼不是有意传递情报的,对不对?”
赫敏耸耸肩。
“福吉认为是马克西姆女士袭击了克劳奇?”罗恩转向哈利问道。
“是啊,”哈利说,“可他那么说只是因为克劳奇是在布斯巴顿的马车附近失踪的。”
“我们从来没有想到她,是吧?”罗恩慢吞吞地说,“想想吧,她肯定有巨人血统,可她不愿承认——”
“她当然不愿承认,”赫敏抬起头来尖锐地说,“看看丽塔发现海格母亲的底细之后发生了什么吧。再看看福吉,就因为马克西姆女士有巨人血统,就武断地认为她是凶手。谁愿意受那样的歧视?要是我,早知道说真话的结果是这样,我大概也会说我是骨架子大。”
赫敏看了看表。“我们还没有练习呢!”她惊叫起来,“本来应该练障碍咒的!我们明天要认真练一练!走吧,哈利,你需要睡会儿觉。”
哈利和罗恩慢慢上楼回到宿舍。哈利穿睡衣时朝纳威床上看了一眼。他信守了对邓布利多的承诺,没有把纳威父母的事告诉罗恩和赫敏。哈利摘下眼镜,爬到四柱床上,想象着父母虽然活着但不认识你的滋味。他经常因为是孤儿而受到陌生人的同情,但听着纳威的鼾声,他觉得纳威比自己更值得同情。哈利躺在黑暗中,对折磨隆巴顿夫妇的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愤怒和仇恨……他想起克劳奇的儿子和那几个人被摄魂怪拉出法庭时众人的嘲笑……他理解了他们的感情……然后他想起尖叫的男孩那张煞白的脸,又突然震惊地意识到他一年之后就死了……
是伏地魔,哈利在黑暗中瞪着床顶想,都是伏地魔引起的……是他拆散了这些家庭,毁了这么多生命……
罗恩和赫敏的考试将在第三个项目那天结束,他们本来应该抓紧时间复习的,但却花了大量精力帮助哈利做准备。
“别担心,”当哈利向他们指出这点,并说他可以自己练习一会儿时,赫敏毫不介意地说,“至少我们可以在黑魔法防御术这门课中拿到高分。在课堂上不可能发现这么多的咒语。”
“对我们以后当傲罗是很好的训练。”罗恩兴奋地说着,对嗡嗡飞进屋里的一只黄蜂试了试障碍咒,使它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进入六月,城堡中的气氛又变得紧张兴奋起来。大家都期待着将于放假前一星期举行的第三项比赛。哈利一有空就练习咒语。他觉得比前两次更有信心。尽管这场比赛肯定充满艰险,但穆迪说得对:哈利已经顺利地通过了庞大动物和魔法障碍的考验,而且这次他预先得到了通知,有机会做一些准备。
麦格教授总是撞见哈利、赫敏和罗恩在学校里到处练习,因此,她允许他们在午饭时间使用变形课教室。哈利很快掌握了障碍咒,它可以拦阻袭击者;粉碎咒,可以炸毁固体障碍物;还有赫敏发现的定向咒,能使他的魔杖指向正北,这样他在迷宫中就可以判断方向走得对不对了。但他还没有完全掌握铁甲咒,这种咒语可以在他周身暂时形成一道无形的坚壁,可惜赫敏巧妙地施了一个软腿咒把它给破了。哈利瘸着腿在屋里走了十分钟,她才找到了破解咒。
“你练得不错,”赫敏鼓励地说,一边看着她的单子,勾掉他们已经学会的咒语,“肯定有一些会派上用场的。”
“快来看,”罗恩站在窗前望着下面的场地,说道,“马尔福在干什么?”
哈利和赫敏赶忙走过去看,只见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站在树阴下。克拉布和高尔好像在放哨,两人都傻笑着。马尔福把手捂在嘴上说话。
“他好像在用对讲机。”哈利好奇地说。
“不可能,”赫敏说,“我告诉过你们,那种东西在霍格沃茨不起作用。来吧,哈利。”她轻快地说,转身离开窗口走到屋子中间,“我们再来练练铁甲咒。”
小天狼星现在每天都派猫头鹰送信来。他和赫敏一样,似乎一心要帮哈利通过第三个项目,然后才会考虑其他事情。他在每封信中都提醒哈利,霍格沃茨围墙以外的事你没有责任去管,你也没有能力对它们施加影响。
如果伏地魔真的在强壮起来,我认为首先要保证你的安全。有邓布利多的保护,他不可能对你下手,但你还得多加小心,不要冒险:现在你要想的是怎样安全走出迷宫,其他问题以后再说。
哈利的神经随着六月二十四日的临近而紧张起来,但比第一个和第二个项目前要好一些。首先,他相信这次他是尽力做了准备的。而且,这是最后一个障碍,不管成绩是好是坏,争霸赛即将结束,这个大包袱可以卸掉了。
比赛那一天,格兰芬多的早餐桌上热闹非常。送信的猫头鹰到了,给哈利捎来了小天狼星送的幸运卡。只是一张羊皮纸,一折两开,上面有一只泥乎乎的爪印,但哈利很喜欢。一只尖叫猫头鹰像往常一样给赫敏送来了早晨的《预言家日报》。她打开报纸,扫了一眼头版,登时把一口南瓜汁全喷在报纸上。
“怎么啦?”哈利和罗恩一齐盯着她问道。
“没什么。”赫敏慌忙想把报纸藏起来,但被罗恩一把抢了过去。他瞪着标题说:“不可能,偏偏是今天,这个老母牛。”
“怎么?”哈利问,“又是丽塔·斯基特?”
“不是。”罗恩也跟赫敏一样想把报纸藏起来。
“写到我了是不是?”哈利问。
“不是。”罗恩以完全不可信的语调说。
但没等哈利提出要看那份报纸,礼堂那头斯莱特林桌子上的德拉科·马尔福就叫了起来。
“嘿,波特!波特!你的脑袋怎么样?你没事儿吧?不会朝我们发疯吧?”
马尔福手里也举着一份《预言家日报》。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都在窃笑,扭过身看哈利的反应。
“给我看看,”哈利对罗恩说,“给我。”
罗恩极不情愿地交出报纸,哈利一翻开来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上面的标题赫然在目:
哈利·波特
——心烦意乱,情绪危险
打败了神秘人的男孩情绪很不稳定,而且可能相当危险,特邀记者丽塔·斯基特报道。最近有惊人的证据披露了哈利·波特的奇怪行为,使人怀疑他是否适合参加三强争霸赛这样高难度的竞赛,甚至是否适合在霍格沃茨上学。
《预言家日报》独家披露,波特在学校经常发病,对人说他额头的伤疤作痛(该伤疤是神秘人企图杀死他时念的毒咒留下的印记)。上星期一的占卜课上,《预言家日报》记者目睹了波特冲出教室,口称伤疤疼得他无法继续上课的情形。
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高级专家说,波特的大脑可能受到了神秘人魔法的影响,他坚持说伤疤仍然疼痛,正表明他的精神相当混乱。
“他也可能是装的,”一位专家说,“也许想引起注意。”
但《预言家日报》还发现了哈利·波特的一些令人不安的情况,霍格沃茨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一直在为其小心遮掩。
“波特会说蛇佬腔,”霍格沃茨四年级学生德拉科·马尔福透露说,“两年前许多学生受到袭击,大多数人认为波特是幕后指使人,因为大家亲眼见到他在决斗俱乐部里赌气放蛇去咬一个男孩。但这些都被掩盖了起来。他还与狼人和巨人交朋友。我们认为他为了权力什么都干得出来。”
蛇佬腔(即与蛇对话的能力)一向被视为黑魔法。事实上,当代最著名的蛇佬腔正是神秘人本人。黑魔法防御联盟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成员说,他认为任何会说蛇佬腔的巫师“都值得调查,我个人对能与蛇对话的人十分怀疑,因为蛇经常被用在最恶毒的黑魔法中,而且历史上也和坏人联系在一起”。同样,“与狼人和巨人等邪物为伍的人通常是爱好暴力的”。
阿不思·邓布利多应当考虑允许这样一个男孩参加三强争霸赛是否合适。有人担心波特会因求胜心切而使用黑魔法。第三个比赛项目将于今晚举行。
“对我不那么青睐了,是不是?”哈利折起报纸,轻松地说。
斯莱特林那边,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都在讥笑他。他们用手指敲着脑门,做出疯子的怪相,还像蛇一样吐着舌头。
“她怎么知道占卜课上你伤疤疼了?”罗恩说,“她不可能在场,也不可能听到——”
“窗户开着,”哈利说,“我开了窗想透透气。”
“你是在北楼的顶层!”赫敏说,“你的声音传不到下面的场地上!”
“哎,研究魔法窃听方法的应该是你啊!”哈利说,“你告诉我她怎么知道的!”
“我正在想呢!”赫敏说,“可是……可是……”
赫敏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做梦般的奇怪表情,她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捋着自己的头发。
“你没事吧?”罗恩皱着眉头问她。
“没事。”赫敏屏住呼吸说。她又捋了捋头发,然后把手举到嘴边,像握着对讲机似的。哈利和罗恩面面相觑。
“我有了一个想法,”赫敏两眼空洞地望着前面说,“我想我知道了……因为那样谁也看不见……连穆迪都看不见……她能够爬到窗台上……但这是不允许的……这绝对是不允许的……我想我们抓住她了!给我两秒钟——去图书馆核实一下!”
话音刚落,赫敏就抓起书包奔出了礼堂。
“喂!”罗恩在后面喊道,“魔法史考试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天哪,”他转身向哈利说,“她一定是恨透了斯基特那个老妖婆,连考试迟到都不在乎了。你在宾斯的课上准备干什么——还是看书吗?”
哈利作为三强争霸赛的勇士,可以不参加期末考试。他每场考试都坐在教室后面,为第三个项目寻找有用的咒语。
“可能吧。”哈利对罗恩说。但麦格教授沿着格兰芬多的桌子向他们走来了。
“波特,勇士们吃完早饭在礼堂旁边的会议室集合。”她说。
“可是比赛晚上才开始呀!”哈利一不小心把炒鸡蛋撒到了身上,他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呢。
“我知道,波特,”麦格教授说,“勇士的亲属被请来观看决赛,你们可以见见面。”
她走开了。哈利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她不认为德思礼一家会来吧?”他茫然地问罗恩。
“不知道,”罗恩说,“哈利,我得赶紧走,考试要迟到了。一会儿见。”
哈利在渐渐冷清下来的礼堂里吃完早饭。他看到芙蓉·德拉库尔从拉文克劳桌子旁站起来,和塞德里克一起走进了会议室。不一会儿克鲁姆也懒洋洋地去了。哈利坐着没动,他实在不想去。他没有亲属——没有愿意来看他冒生命危险的亲属。可是正当他站起身,打算还是去图书馆研究一点儿咒语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塞德里克探出头来。
“哈利,快来吧,他们在等你呢!”
哈利满腹困惑地站起身来。德思礼一家是不可能来的呀。他穿过大厅,推门走进了会议室。
塞德里克和他的父母站在门边。威克多尔·克鲁姆在屋子一角和他黑头发的父母说着快速的保加利亚语,他继承了父亲的鹰钩鼻。另一边,芙蓉在用法语和她母亲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芙蓉的小妹妹加布丽牵着她母亲的手。她朝哈利挥了挥手,哈利也挥挥手,咧嘴一笑。然后他看见韦斯莱夫人和比尔站在壁炉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没想到吧!”韦斯莱夫人热情地说,哈利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我们想过来看你比赛,哈利!”她俯身亲了亲他的面颊。
“你好吗?”比尔笑着同哈利握手,“查理也想来,可是走不开。他说你战树蜂的那一场太精彩了,简直不可思议。”
哈利注意到芙蓉·德拉库尔越过她母亲的肩膀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比尔。看得出她对长头发和带尖牙的耳环一点儿也不反感。
“你们真好,”哈利轻轻对韦斯莱夫人说,“我还想呢——德思礼——”
“唔。”韦斯莱夫人努起了嘴。她一向避免在哈利面前批评德思礼夫妇,但每次听到他们的名字,她的眼里就会冒火。
“回来真好,”比尔打量着会议室说(胖夫人的女友维奥莱特在像框里对他眨着眼睛),“这地方我有五年没见了。那个疯骑士的肖像还在吗?卡多根爵士?”
“噢,还在呢。”哈利说。他去年碰到过卡多根爵士。
“胖夫人呢?”比尔问。
“我上学那会儿她就在了,”韦斯莱夫人说,“有一天我凌晨四点才回宿舍,她狠狠地训了我一通——”
“你凌晨四点在宿舍外面干什么?”比尔惊诧地望着他母亲问。
韦斯莱夫人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我和你爸爸散步来着。他被当时的管理员阿波里昂·普林格抓住了——你爸爸身上现在还带着印记呢。”
“带我们转转吧,哈利?”比尔说。
“好啊。”哈利说。他们朝通向礼堂的门口走去。他们经过阿莫斯·迪戈里身边时,他回过头来。
“是你?”他上下打量着哈利说,“塞德里克的分数追上来了,你不那么趾高气扬了吧?”
“什么?”哈利问。
“别理他,”塞德里克在他父亲背后皱起眉头,低声对哈利说,“他看了丽塔·斯基特写的那篇三强争霸赛的文章之后一直很生气——你知道,那女人把你说成了是霍格沃茨唯一的参赛勇士。”
“他也没有去纠正她,不是吗?”哈利同韦斯莱夫人和比尔一起走出门时,听见阿莫斯·迪戈里说,“不过……你会让他看到的,塞德。你赢过他一次,不是吗?”
“丽塔·斯基特专门无事生非,阿莫斯!”韦斯莱夫人气愤地说,“你在部里工作,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迪戈里先生似乎想发火,但他的妻子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因此他只是耸了耸肩,就转过身去了。
哈利陪着比尔和韦斯莱夫人在洒满阳光的场地上散步,一上午过得非常愉快。他带他们看了布斯巴顿的马车和德姆斯特朗的大船。韦斯莱夫人对打人柳很感兴趣,它是在她离校后栽下的。她还一个劲儿地念叨海格之前的猎场看守,他叫奥格。
“珀西好吗?”他们参观温室时哈利问道。
“不大好。”比尔说。
“他很烦,”韦斯莱夫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部里不想把克劳奇先生失踪的事张扬出去,但他们把珀西拉了去,盘问他克劳奇先生发来的指示。他们好像认为这些指示可能不是克劳奇写的。珀西的压力很大。他们不让他代替克劳奇先生当第五名裁判,而改让康奈利·福吉当了。”
三人回城堡吃午饭。
“妈妈——比尔!”罗恩坐到格兰芬多桌子旁时大吃一惊,“你们在这儿干吗?”
“来看哈利的决赛!”韦斯莱夫人兴高采烈地说,“我得说,这是个很好的调剂,不用做饭了。你考得怎么样?”
“噢……还行,”罗恩说,“我想不起所有那些叛乱妖精的名字,就编造了几个,没关系。”罗恩一边拿菜肉烘饼吃一边说道。
韦斯莱夫人板起面孔说:“他们都叫长胡子长长、邋遢鬼拉拉这样的名字,编起来不难。”
弗雷德、乔治和金妮也坐过来了,哈利开心极了,好像又回到了陋居一样。他忘记了晚上的比赛,午饭吃到一半时赫敏来了,他才想起她早上好像突然悟到了丽塔·斯基特的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
赫敏摇摇头,像在警告他,同时瞟了韦斯莱夫人一眼。
“你好,赫敏。”韦斯莱夫人态度比往常生硬得多。
“你好。”看着韦斯莱夫人冷淡的脸色,赫敏的微笑有点儿发窘。
哈利朝她们俩看看,说道:“韦斯莱夫人,你不会相信丽塔·斯基特在《巫师周刊》上的那篇垃圾文章吧?因为赫敏不是我的女朋友。”
“噢!”韦斯莱夫人说,“不——我当然不相信!”
但她随后对赫敏表现得热情多了。
哈利、比尔和韦斯莱夫人在城堡里散步,消磨了一个下午,然后回礼堂用晚餐。卢多·巴格曼和康奈利·福吉坐到了教工桌子旁。巴格曼看上去挺高兴的,可是坐在马克西姆女士旁边的康奈利·福吉却绷着脸,一言不发。马克西姆女士埋头吃饭,哈利觉得她的眼眶好像有点儿红。桌子那头的海格老往她这边看。
晚餐比平时丰盛,但哈利没有吃下多少,因为他现在真的感到紧张了。当施了魔法的天花板由蓝色转为暗紫的暮色时,邓布利多在教工桌子旁站了起来,众人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再过五分钟,我就要请大家去魁地奇球场,观看三强争霸赛最后一个项目的比赛。现在请勇士们跟巴格曼先生到运动场上去。”
哈利站起身,格兰芬多的学生一齐为他鼓掌,韦斯莱一家和赫敏祝他好运。他和塞德里克、芙蓉、威克多尔一道走出礼堂。
“感觉还好吗,哈利?”他们走下石阶的时候巴格曼问道,“有信心吗?”
“挺好的。”哈利说。这可以说是真话,他确实很紧张,但他不断在脑子里温习练过的那些咒语,全都记得,这使他感觉好多了。
他们走进魁地奇球场,这里已经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一道二十英尺高的树篱把场地边缘团团围住。在他们面前有一个缺口,那便是这个大迷宫的入口。里面的通道黑黢黢的,有点吓人。
五分钟后,看台上开始进人。数百名学生鱼贯入座,空气中充满了兴奋的话语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天空现在是澄澈的深蓝色,星星开始出现。海格、穆迪教授、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走进运动场,向巴格曼和几位勇士走来。他们的帽子上都缀有闪光的大红星星,只有海格除外,他的红星在厚绒布背心的背后。
“我们将在迷宫外面巡逻,”麦格教授对勇士们说,“如果遇到困难,想得到救援,就朝天发射红色火花,我们会有人来帮你,听明白了吗?”
勇士们一起点头。
“好,你们去吧!”巴格曼愉快地对四位巡逻队员说。
“祝你好运,哈利。”海格悄声说。四个人朝不同方向走开,分散到迷宫周围。这时巴格曼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咙,念了声“声音洪亮”,于是他那经过魔法放大的声音便在看台上回响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项比赛就要开始了!我来报一下目前的比分!塞德里克·迪戈里和哈利·波特——85分,并列第一,霍格沃茨学校!”掌声和欢呼声把禁林里的鸟儿惊飞到渐渐暗下来的夜空中。“威克多尔·克鲁姆——80分,第二名,德姆斯特朗学院!”又是一阵掌声。“芙蓉·德拉库尔——第三名,布斯巴顿学院!”
哈利能辨认出韦斯莱夫人、比尔、罗恩和赫敏在看台中排礼貌地为芙蓉鼓掌。他朝他们挥挥手,他们也笑着朝他挥手。
“现在……哈利和塞德里克,听我的哨声!”巴格曼说,“三——二——一——”
随着一声短促的哨音,哈利和塞德里克急忙奔进了迷宫。
高高的树篱在小径上投下乌黑的影子,不知是由于树篱又高又密呢,还是因为施了魔法的缘故,他们一进入迷宫,观众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哈利几乎感到自己又像到了水底。他抽出魔杖,念道:“荧光闪烁。”他听见身后的塞德里克也这么做了。
走了约莫五十米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两人对视了一下。
“再见。”哈利说完,就走上了左边那条路,塞德里克走了右边那条。
哈利听到巴格曼的哨子又响了一声,克鲁姆进迷宫了。哈利加快脚步。他选的这条路上似乎什么也没有。他向右一拐,匆匆往前赶,一只手高举着魔杖,想尽量看得远一点儿,但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远处传来了巴格曼的第三声哨响,几名勇士全都在迷宫里了。
哈利不断朝身后看。他仿佛又觉得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迷宫里每一分钟都在变暗,头上的天空变成了黛青色。他来到了第二个岔路口。
“给我指路。”他把魔杖平托在手掌上,轻声对它说。
魔杖旋转了一下,指定了他右边密实的树篱。那儿是北,他知道去迷宫中心要朝西北方向走。最好的办法是走左边那条路,然后尽快往右拐。
前面的路上还是空荡荡的,到了一个右转弯,哈利拐了进去,还是没有障碍。哈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此畅通无阻使他有些发慌。现在应该碰到一些什么了呀。这迷宫好像在用安全的假相诱惑着他。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了动静,连忙挥出魔杖准备自卫,可是魔杖的光照出的却是急急忙忙从右面一条小路上跑出来的塞德里克。他神色仓皇,衣袖上冒着烟。
“海格的炸尾螺!”他嘶声叫道,“大极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塞德里克摇摇头,冲进了另一条路,一心想把炸尾螺甩远一点儿。哈利又加快了脚步。一转弯,他看见了……一个摄魂怪缓缓朝他走来,十二英尺高,兜帽遮着面孔,腐烂结痂的双手直直地伸着。它一步步逼近,凭着感觉朝他摸了过来。哈利能听到它喉咙里咯咯的喘息声。一种冰冷黏滑的感觉袭上他的全身,但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竭力去想最愉快的事情,拼命集中精力想象着走出迷宫、同罗恩和赫敏一起庆祝的情景,一边举起魔杖喊道:“呼神护卫!”
一头银色的牡鹿从哈利的魔杖中蹦出来,向摄魂怪奔去。摄魂怪倒退两步,被它的长袍绊倒了……哈利还从没见过摄魂怪跌跤呢。
“不许动!”他跟着银色的守护神前进,“你是个博格特!滑稽滑稽!”
一声爆响,炸出一缕青烟。银鹿消失不见了。哈利倒希望它能留下来,给他做个伴……他还是继续前进,尽可能走得又快又不发出声响,依旧是高举着魔杖,警惕地听着四下里的动静。
左拐……右拐……再左拐……他有两次发现自己走入了死胡同。他又念了一次定向咒,发现向东走得太远了。他折回来,往右一拐,看见前方飘浮着一团奇异的金色迷雾。
哈利小心地走上前,用魔杖指着它。看样子是一种魔法。他不知道能不能把它炸开。
“粉身碎骨!”他喝道。
咒语径直穿过了金雾,对它毫无影响。哈利心想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粉碎咒是用来对付固体障碍物的。如果他从金雾中穿过去会怎么样?要不要碰碰运气,还是退回来?
他正在犹豫,猛然间一声尖叫划破了四周的沉寂。
“芙蓉?”哈利喊道。
一片寂静。他四下张望,她出了什么事?她的叫声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冲进了被施了魔法的迷雾中。
世界颠倒了过来。哈利头朝下倒挂在那里,头发根根直立,眼镜脱离了鼻梁,随时都可能掉进无底的天空。他把它按在鼻尖上,恐惧地挂在那里。他的双脚好像粘在草地上似的,而草地现在成了天花板,在他的下面是无边无际、星光灿烂的黑色夜空。他觉得只要一抬脚,立刻就会掉下去。
好好想一想,他对自己说,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想一想……
可是他练过的所有咒语都不能用来对付天地的突然颠倒。他敢动一动脚吗?他听见自己的血液撞击着耳鼓。他有两个选择——要么鼓起勇气挪动脚步,要么发射红色火花求援,被淘汰出局。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下面无边无际的虚空,然后用尽全力把右脚从草地天花板上拔了出来。
世界立即恢复了原样,哈利跪倒在可爱的坚实大地上。受了刚才的惊吓,他全身有些发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一下,然后爬起来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团金雾,它在月光下似乎很天真地朝他闪烁着光芒。
他在两条路的交叉处停下来,寻找芙蓉的踪迹。他敢肯定刚才是她的声音。她遇到了什么?现在怎么样了?没有看到红色火花——这是否表明她已经摆脱了麻烦,还是她遇到的麻烦实在太大,连魔杖都拿不出来了?哈利带着越来越强的不安走上了右边的岔路……但同时也禁不住想,一个勇士倒下去了……
奖杯近了一些,芙蓉似乎已经出局。他已经坚持到现在了,是不是?要是他真的赢了呢?一瞬间,他自从成为勇士后第一次看见了以前的幻想:自己在全校师生面前举起了三强杯……
有十分钟他没有遇到任何东西,老是走进死胡同,有两次拐上了同一条错路。最后他找到了一条新路,沿着它慢跑起来。魔杖的荧光摇曳着,他变了形的影子在树篱上闪动。他又拐了一个弯,迎面撞见了炸尾螺。
塞德里克说的不假——它大极了。有十英尺长,看上去好似一条巨蝎。它长长的蜇针卷在背上,厚厚的坚甲在哈利魔杖的荧光下闪闪发光,哈利用魔杖指着它。
“昏昏倒地!”
咒语碰到炸尾螺的坚甲,反弹了回来,幸亏哈利躲得快,但他闻到了头发的焦味,咒语燎着了他的头顶。炸尾螺从尾部喷出一股火焰,朝他飞扑过来。
“障碍重重!”哈利大喊。咒语又碰在炸尾螺的坚甲上弹飞了。哈利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倒在地:“障碍重重!”
炸尾螺在离他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停住不动了——他击中了它没有甲片保护的腹部。哈利喘着气爬起来,朝相反的方向拼命奔跑。障碍咒的效力不会很长,炸尾螺的腿脚随时都可能动起来。
他走了左边一条路,是个死胡同,走上右边一条路,又是死胡同。他只好停下来,心咚咚地跳着。他又用了一下定向咒,返回去选了一条往西北方向去的路。
在新路上走了几分钟,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旁边一条路上传来了声音。
“你要干什么?”塞德里克的声音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哈利听见了克鲁姆的声音。
“钻心剜骨!”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塞德里克的尖叫。哈利惊恐万分,在他的路上狂跑起来,试图找个缺口钻过去,但没有找到,他就又试着念了一次粉碎咒。并不十分有效,但总算在树篱上烧了一个小洞。哈利把腿插进洞里,使劲蹬踹着茂密的荆棘和树枝,终于踹开了一个豁口,然后奋力钻过去,袍子都撕破了。他朝右边一看,只见塞德里克倒在地上抽搐着,克鲁姆正在俯视着他。
哈利爬起身来,用魔杖指住克鲁姆。克鲁姆抬头看见了,转身撒腿就跑。
“昏昏倒地!”哈利喊道。
咒语击中了克鲁姆的后背。他猝然停住,朝前一扑,脸朝下趴在草地上不动了。哈利冲到塞德里克身边。他已经停止了抽搐,躺在那儿喘气,两只手捂着脸。
“没事吧?”哈利抓住塞德里克的胳膊沙哑地问。
“没事,”塞德里克喘着气说,“没事……我不能相信……他偷偷走到我身后……我听见了,转身一看,他用魔杖指着我……”
塞德里克站了起来,身体还在发抖。他们看着地上的克鲁姆。
“真难以相信……我还以为他挺不错的呢。”哈利盯着克鲁姆说。
“我也是。”塞德里克说。
“你听到芙蓉的叫声了吗?”哈利问。
“听到了,”塞德里克说,“你认为克鲁姆也对她下手了吗?”
“我不知道。”哈利缓缓地说。
“把他留在这儿吗?”塞德里克小声问。
“不行,”哈利说,“我想我们应该发射红色火花,让人来把他弄走……要不然他可能会被炸尾螺吃掉。”
“他活该。”塞德里克嘟哝道,但他还是举起魔杖,向空中发射了一串红色火花。火花围在克鲁姆上空,标出了他所在的位置。
哈利和塞德里克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环顾着四周。然后,塞德里克说:“噢……我想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啊?”哈利说,“噢……对……对……”
这真是很奇怪的一刻。刚才因为克鲁姆的缘故,他和塞德里克暂时团结了起来——而现在他们是对手这一事实又回到了哈利的脑中。两人默默地走在黑暗的小路上,然后哈利拐向左边,塞德里克拐向右边。塞德里克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
哈利继续向前走,不时用定向咒确定方向是否正确。现在是他和塞德里克两人的较量了。他夺取奖杯的愿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但他不能相信克鲁姆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穆迪告诉过他们,对人使用不可饶恕咒,意味着要在阿兹卡班终身监禁。难道克鲁姆就那么想得到三强杯吗……哈利加快了脚步。
他发现自己总是走进死胡同,但越来越浓的黑暗使他确信他正在接近迷宫的中心。然后,当他走在一条又长又直的小路上时,又发现了动静,魔杖的光照在一个无比奇异的怪物身上,他只在《妖怪们的妖怪书》中见过它的图片。
是斯芬克司。它的身体像一头大得吓人的狮子:巨大的脚爪、黄色的长尾,尾尖有一丛毛。但它却长着一个女人的脑袋。哈利走近时,它把长长的杏仁眼转向他。他举起了魔杖,犹豫不决。它并没有蹲下身子准备扑上来,而只是走来走去挡住他的去路。然后它说话了,声音低沉而嘶哑。
“你已经很接近你的目标了。最快的办法就是从我这里过去。”
“那……那能不能请你让一下?”哈利说,他知道回答是什么。
“不行,”它继续走来走去,“除非你能答出我的谜语。一次猜中——我就让你过去。没猜中——我就会扑上去。不回答——我就让你走开,不伤害你。”
哈利的心沉了几沉。这是赫敏的拿手好戏,但不是他的。他权衡了一下,如果谜语太难,他可以不回答,斯芬克司不会伤害他,他可以另外再找一条通往迷宫中心的路。
“好吧,”他说,“我能听一下谜语吗?”
斯芬克司坐到它的后腿上,挡在路中央,念道:
先想想什么人总带着假面,
行动诡秘,谎话连篇。
再告诉我什么东西总是缝缝补补,
中间的中间,尾部的尾部?
最后告诉我想不出词的时候
哪个字经常被说出口。
现在把它们连起来,回答我,
什么是你不愿意亲吻的动物?
哈利张口结舌地望着它。
“你能再念一遍吗……念慢一点儿?”他试探地问道。
它对他眨眨眼,微微一笑,把那首诗又念了一遍。
“所有的线索加起来是一个我不愿亲吻的动物?”哈利问道。
它只是神秘地微微一笑,哈利认为这表示“是”。他在脑海里搜索。他不愿意亲吻的动物有很多,他首先想到的是炸尾螺,但是他隐约感到这不是谜底。他必须努力解开线索……
“带着假面,”他瞪着它自言自语,“总是说谎……呃……那是——imposter[28]。不,这不是我的答案!是——spy[29]?我过会儿再想这个……你能再说一下第二个线索吗?”
斯芬克司斯把诗的下面两行又念了一遍。
“什么东西总是缝缝补补,”哈利重复道,“呃……想不出来……‘middle[30]的中间’……能再念念最后几句吗?”
它把最后四句又念了一遍。
“‘想不出词的时候经常说的字’”哈利说,“呃……应该是……呃……等一等——‘er[31]’!‘er’是一个字!”
斯芬克司朝他微笑着。
“spy……er……spy……er……”哈利踱着步说,“我不愿意亲吻的动物……是spider[32]!蜘蛛!”
斯芬克司笑得更亲切了。它站了起来,伸直两条前腿,让到了一边。
“谢谢!”哈利为自己的聪明感到惊讶,赶紧冲了过去。
一定很近了,一定……魔杖告诉他方向完全正确,只要不遇到什么太可怕的事情,他也许有机会……
哈利撒腿跑了起来,前面是个岔路口。“给我指路!”他又对魔杖说,魔杖转了一下,指向右边的一条路。他沿着这条路跑去,前面看到了亮光。
三强杯在一百米开外的底座上闪烁着诱人的光芒。突然,一个黑影冲到了他前面的路上。
塞德里克抢先了,他正在全速朝奖杯冲刺。哈利知道自己怎么也追不上了。塞德里克比他高得多,腿比他的长——
接着哈利看见左边的树篱外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正在一条交叉的路上快速向这边移动,塞德里克眼看就要撞到它身上,可塞德里克两眼只顾盯着奖杯,根本没看见——
“塞德里克!”哈利大喊,“当心左边!”
塞德里克扭头看见了,急忙一闪,避免了与那个东西撞在一起,但是动作太猛,他摔倒了。哈利看到塞德里克的魔杖飞了出去,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爬过来,俯身向塞德里克压去。
“昏昏倒地!”哈利喊道,咒语击中了蜘蛛那庞大的、乌黑多毛的身体,但不过像是朝它扔了一块石头。蜘蛛抽搐了一下,迅疾转身朝哈利冲来。
“昏昏倒地!障碍重重!昏昏倒地!”
没有用——可能是蜘蛛太大,或是它的魔力太强了,咒语对它不起作用,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哈利恐惧地看见了八只闪光的黑眼睛和锋利的钳子,蜘蛛已经扑到他身上了。
蜘蛛用前腿把他举到空中,他拼命挣扎着。他试图用脚踢它,腿碰到了它的钳子,立刻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听见塞德里克也在喊“昏昏倒地!”,但是他的咒语同样不起作用——蜘蛛又张开钳子,哈利举起魔杖高喊“除你武器!”
还算有效——这个缴械咒使蜘蛛放开了他,但这意味着哈利从三米高的高处摔了下来。已经受伤的腿禁不住身体的重量,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他想都没想,就用魔杖对准蜘蛛的下腹部,像他对炸尾螺那样,大喊一声“昏昏倒地!”;塞德里克也喊出了同样的咒语。
两个咒语合起来,产生了一个咒语起不到的作用:蜘蛛倒向一旁,压垮了一片树篱,毛乎乎的长腿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
“哈利!”他听见塞德里克叫道,“你没事吧?它没倒在你身上吧?”
“没有。”哈利气喘吁吁地喊道。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血流不止。撕破的长袍上面有一些黏稠的东西,是蜘蛛的钳子上分泌出来的。他试图站起来,可是腿抖得很厉害,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靠在树篱上,大口地喘气,环顾四周。
塞德里克站在离三强杯只有一英尺远的地方,奖杯在他身后闪烁着。
“拿吧,”哈利喘着气对塞德里克说,“快拿啊,你已经到了。”
塞德里克没有动。他站在那里看着哈利,然后回头望着奖杯,在奖杯的金光映照下,哈利能看到塞德里克脸上渴望的表情。塞德里克又回头看看哈利,哈利正扶着树篱勉强站起来。塞德里克深深吸了口气。
“你拿吧,你应该赢的。你两次救了我的命。”
“规则不是这样的。”哈利说。他感到很恼火,他的腿疼得厉害,为了甩掉蜘蛛,他现在浑身都疼,在那么多努力之后,却又败给了塞德里克,就像那次请秋跳舞一样。“谁先到谁得分,是你先到。我说的是真的,我这条腿可没法赛跑。”
塞德里克朝昏倒的蜘蛛走了几步,离奖杯远了一些。他摇了摇头。
“不。”
“别发扬风格了,”哈利不耐烦地说,“快拿吧,拿了我们好出去。”
塞德里克看见哈利紧紧抓住树篱,好让自己站稳。
“你告诉我有火龙,”塞德里克说,“要不是你事先提醒,我在第一个项目上就被淘汰了。”
“那是我先得到了帮助,”哈利急躁地说,一边试图用袍子把腿上的血擦干,“你告诉了我金蛋的秘密——我们扯平了。”
“也是有人先帮助我的。”塞德里克说。
“我们还是扯平了。”哈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己的伤腿,刚把重量压上去,这条腿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被蜘蛛扔下来时扭伤了脚脖子。
“你第二个项目的得分应该更高一点儿,”塞德里克执拗地说,“你留在后面救出了所有的人质。我也应该那样做的。”
“只有我傻里傻气,把那首歌当真了!”哈利没好气地说,“快拿奖杯吧!
“不。”塞德里克说。
他跨过纠结的蜘蛛腿走到哈利身边。哈利瞪着他。塞德里克是认真的。他是在放弃赫奇帕奇学院数百年来没曾得到过的荣誉。
“你去吧。”塞德里克说。看上去他是用了全部的毅力才说出这句话的。但他表情坚决,抱着双臂,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哈利的目光移到了奖杯上。在奖杯的光芒中,他一时思绪恍惚,仿佛看见自己捧着它走出迷宫。他高高地举起三强杯,耳边是人群的欢呼;他看见秋的脸上洋溢着钦佩的光彩,比以往更加清晰……然后幻觉消失了,他看到了昏暗中塞德里克固执的面孔。
“我们俩一起。”哈利说。
“什么?”
“两个人同时拿,仍然是霍格沃茨获胜。我们是并列冠军。”
塞德里克瞪着哈利,松开了抱着的手臂。
“你——真想这样?”
“当然,”哈利说,“当然……我们互相帮助克服了困难,对不对?我们两个一起到了这里,让我们一起去拿吧。”
有一会儿塞德里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绽开了笑容。
“听你的,来吧。”
他抓住哈利的胳膊,扶着哈利一瘸一拐地朝奖杯走去。走到之后,两人分别把手举在一个闪光的把手上方。
“数到三,好吗?”哈利说,“一——二——三——”
他和塞德里克一人抓住了一个把手。
哈利顿时觉得肚脐后面好像被扯了一下。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但他无法松开攥着三强杯的手,它拖着他在呼啸的风声和旋转的色彩中向前飞去,塞德里克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