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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醴吧,从小不招老师疼,对师长心里确实有怨念,但怨念到至今还余一点,那也全是因为他委实非常敬重师长。他能从深渊里一步步爬出来,也不乏师长教诲,一定程度上来说,如果不是师长,纵使有幸得遇孟约,他也无法把握住这上善缘法。
说句实心眼子的话,他到现在还觉得师长仍旧会嫌他,人家喜欢孟约是理所当然的,他家小甜甜最招人喜欢。可越是喜欢小甜甜,恐怕见了他越容易嫌弃,要说他有女儿,嫁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儿郎,他也一样得不待见。
换了公服中的常服衣冠,王醴才复往前厅去,孔传铭自然是见过王醴的,倒是兰堂先生头回见王醴。见了先是一怔,细细打量后又含笑,王醴赶忙上前行礼:“学生拜见兰堂先生,见过孔院长。”
孟约很不解,王醴干嘛要自称学生。
她是不知道,天下士子到了兰堂先生面前都得自称一声学生,孔传铭颔首,觉得这才是正确定的会面方式,像孟约这样见人就拉回家来吃饭的……虽说亲切,但却也太亲切了点。
“不必多礼,自家待着,随意便是。”兰堂先生方才就看到了王醴,不过他是来得快去得快,不等兰堂先生开口,他就已经不见人影。这时换了衣冠过来,兰堂先生自然知道他方才是去换衣裳了。
王醴还是头回被师长这么用欣赏甚至是赞赏的眼光看着,略有些不真实感:“不知兰堂先生与孔院长要来,不然怎么也该早些回,兰堂先生几时来济南的?”
兰堂先生自然是今天才来的,见王醴带一丝惴惴,略表了然,却不说什么,只把话题岔开去,提起孟约的“百家论坛”来。以兰堂先生的意思,这讲坛自然还是放在济南方便,通了路轨,哪里来的“家”要过来交通上都更使得,省得再倒来倒去。
这方面,自然也得打通官面上,这么些人总得安置,总得接待,孔府书院出面自然可以,但何如官府出面安排。兰堂先生不官场,可官场上的事却也门清——这是省部官员济南官员刷政绩的好机会。
“凡有差遣,莫敢不从。”王醴有时候觉得,自己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并不是全凭自身能力,而是背靠小甜甜好上青云。
吃过饭,送走兰堂先生和孔传铭,王醴换了家居服,才得工夫把孟约揽过来,围在圈椅上盯着她看。孟约正画画呢,猛地椅子就被挪了个向,她一头雾水好么:“师兄,你干嘛,方才在家里穿官服就算了,这时却又来直棱棱盯着我,怪吓人的。”
这真是贼喊捉贼,甩得一手好锅,王醴略微施力戳孟约脸蛋几下,方道:“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才是真的!”
“我哪里吓你了,我从不吓人,我多乖,你才吓人好吗?”孟约浑然不觉得今天她有什么行为能吓到王醴的,她确实是从来不爱吓人呀。
王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好累哦。
“你知道兰堂先生是谁吗?”
“孔家人呗,孔传铭的伯父啊,噢,听说官家从前读过书院,在书院时兰堂先生教过他一段时间。对了,刚才师长为什么自称学生啊,兰堂先生也教过师兄吗……啊,如果是这样,我倒能理解你为什么说我吓你。至于嘛,不就是见个老师,你都结业多少年了,怎么还怕老师怕得跟老鼠见都会猫一样。”孟约觉得她家师兄好夸张哦。
王醴:……
深深理解了什么叫有理说不清。
“罢罢罢,画到哪来了,用不用我帮你。”王醴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说这个话题,就让孟约继续这么着吧,让她保持平常心,如此才能如常同兰堂先生耍贫嘴。没准就是因为她这样,懵懂天真嘴又贫戏还多想得也多,才有这样好的人缘。
“书商催稿催到快吐血,说我再不给他稿,他就去跳大明湖,大过年的人家也不容易,家都不回留在这催稿,总不能真让人大过年去跳湖吧,大明湖是无辜的。”孟约说着,把画好的分镜给王醴看。
任是孟约画得无比抽象,王醴也总能从抽象中把孟约想要的场景一一画到纸上:“阿雝和阿煦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还是去接他们一趟吧。”
“小人家头回出门去和同窗聚会,都说了不要你去接,就在人家家里,也有家长看着,就别去打扰小孩子们欢聚啦。”还是省台衙门官员家中,既然邀请了,必然会全程负责到底,小男孩儿嘛,既然如此勇敢地要自己去刷新地图,就如他们的愿好了。没事,还有下一次,有事,成年以前就别想啦。
王醴虽然一门心思盼闺女,可俩胖儿子也是他的心肝肉,天天回家都在旁边玩耍,今天猛地不在,连小鱼大鱼都在一边乖乖窝着,怪空落落的。
阿雝和阿煦此时已经到院门外,俩小人儿还在同窗家的梅林里采了几枝梅花回来,他们爹妈爱画画,便是冬日里家里也没断了亲手摆弄的瓶花。小人儿看同窗家中花开得好,特地问人能不能带几枝回来给爹妈画画,得到允许后还挑了一会儿才托人剪下带回。
壤湖园没有种梅,自然不该有梅花的冷香,王醴素来嗅觉灵敏,远远闻到梅香向外张望一眼,听到细细碎碎的轻轻脚步声,便大抵知道是俩儿子回来了。这才念叨,倒是回来得快,门口有一点红梅伸出枝来时,王醴轻喊一声:“年年,你瞧。”
画室的门都是用的玻璃,所以孟约顺着王醴的手看去,便见几条梅红在刚刚燃起的灯火下呈点点深红:“哟,咱家不是没种梅花吗,怎么今天有梅花呀,师兄,是你送我的惊喜吗?”
王醴:“自然不是,可能是风送来的吧。”
阿雝沉得住气,阿煦还小了点,不大懂什么叫沉住气:“才不是风送来的,是兄长和我采回来的。”
王醴这才起身开让,一手一个,把俩脸冻得有点发红的胖儿子抱进来。小人儿一落地,就把花齐齐送到孟约面前:“妈,送你,美美哒。”
“谢谢阿煦。”
阿雝:……
好吧,那我只能送爹了!
注:明朝常服是指官员日常衣冠,就是我们常说的制服,公朝服用于祭祀、大典,上朝得穿公服,日常上班穿常服,另外还有赐服,如飞鱼服、蟒服、麒麟服等,赐服据说一般是供着,不穿的。好比清朝的黄马褂,饶是大臣们人手一件,得多没眼色,才天天跟皇帝撞色。
锦衣卫的飞鱼服和赐服的飞鱼服其实是不同的~所以电视电影里,锦衣卫穿带褶下裳通肩绣花纹飞鱼服都是错哒错哒错哒,锦衣卫的飞鱼服和文武冠员的常服很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