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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日,红蕊的结局就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沈府的每个角落。
璎珞正倚在软榻上看书,绿茵站在身后替她轻轻打着扇子,虽说已进入初秋时节,可是这秋老虎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璎珞刚翻了一页书,却听得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绿茵蹙了蹙眉头,看向门口进来的翘儿,不免腹诽道,到底是从外面来的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等她再继续想,只见翘儿已慌慌张张的冲到了璎珞面前,满面惊慌失措,气喘吁吁道:“姑娘,红蕊她撞柱了!”
璎珞抬眸望了她一眼,一双水眸里隐隐波动,“翘儿,你好好说,红蕊怎么了?”
翘儿脸色煞白,将她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姑娘,如今这沈府都传遍了。说那红蕊被带到前厅,竟是与那雪园的小红去对质!小红指认是红蕊故意去雪园引开她,偷偷在水姨娘的安胎药里投了会流产的药物,红蕊百口莫辩,竟以死明志,便去撞了柱。听在场的下人说,当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见那红蕊的额头上被撞开拳头大的一个血窟窿,那血哗哗的直往外淌,看着甚是骇人。虽说已找了大夫来处理,但恐怕是凶多吉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今晚。”
听到这里的绿茵,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一张小脸也变的煞白,这红蕊虽说平时沉默安静,但因为长她一岁,所以一直以来没少帮衬于她,如今出了这种事,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和震惊。
璎珞沉默许久,蹙起了眉头,盯着外面黯淡的天色并不多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红蕊竟是如此烈性。”竟是到死也不愿意将幕后指使之人揭发了去,可想而知,这人对她有多重要,值得以命相护。接着淡淡说道:“那如今她身在何处?”
翘儿面露不忍之色,叹道:“苏姨娘将她发落到了柴房,正命人关押着。姑娘,那柴房阴冷潮湿还四处漏风,红蕊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想必更是雪上加霜一般。”
璎珞眸子一动微微思忖了下,平心静气的说道:“翘儿,你随我晚间去见一见那红蕊吧,好歹她也服侍过我几个月,就当尽最后一点的主仆情分吧。”
翘儿微微一怔,向璎珞福了福身子,神色郑重道:“是,姑娘。”
夜幕降临,晚间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入秋后特有的寒意。沈府的后院四下里皆是一片空寂,隐约可以听见屋檐上雨滴掉落,砸在石板上的声音,叮叮作响。
远远望过去,在树丛掩映下有几间极是简朴陈旧的小房子,其中一间只在门口挂着一盏小灯笼,灯光昏暗,并不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这是沈府放置柴火杂物的空房,平时基本很少有人会来这边打理,因此破败不堪,四处漏风不说,还有那老鼠光明正大的四处窜来窜去。门外的把手处铜环紧锁,红蕊就被关在此处。
翘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璎珞,缓缓的向那柴房走去,门外驻守的两个体形彪悍的婆子正要开口呵斥那来人,待看清灯光下面容灿若星光的璎珞,都纷纷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说道:“原来是璎儿小姐!璎儿小姐可是来看那红蕊?”
璎珞莞尔一笑,对着那两个婆子客气说道:“今天的事我在竹意园也听说了,这红蕊虽说跟我不久,但好歹也算是主仆一场。如今她犯了这么大的罪过,我也是有义务来见她一面的。”
其中灰布衣衫的婆子眼神动了动,笑道:“璎儿小姐就是心善,不瞒小姐说,这里面的丫头性子烈,竟然敢当着主子的面自裁,当真是不想活了。如今这死也死不痛快,就吊着半条命,至于能否熬过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
璎珞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知妈妈可否通融将门打开,容我进去见她一面。”
那婆子面露难色,与另外的蓝衣婆子对视了一眼,为难道:“璎儿小姐,苏姨娘明令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探视,老奴实在是为难啊!”
旁边的翘儿看了一眼璎珞,便明白过来,走上前,将一锭碎银塞到了那婆子手里。璎珞笑容浅淡,“如今刚下完一场秋雨,寒气渐生,这更深露重,一晚上定是不好熬,两位妈妈辛苦,这点碎银子正好拿去打壶酒暖暖身子。”
连个婆子看着手里的碎银,连忙揣进了怀里。满脸的褶子都乐的堆成了花,嘿嘿笑道:“还是小姐体恤老奴,老奴这就给小姐开门。不过您看着点时辰,老奴只能放您进去一刻钟。”
铜锁咔嚓一声松开,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翘儿随着璎珞缓缓走进了昏暗的柴房里,房间虽然很空旷,但厚重的灰尘,密集的蛛网,乱窜的鼠蚁,刺鼻的霉味,地上乱糟糟的干柴,一切都在说明,这个地方是被繁花锦簇富贵显荣的沈府所遗弃忘却的所在。翘儿大着胆子打着灯笼向那干柴上躺着一团黑影走去,灯笼移近,定睛一看,翘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倒退了两步。
只见那干柴上的红蕊,脸上毫无人色,惨白如鬼魅,额头处虽然缠着被草草处理过的绷带,但那血迹依然在慢慢向外渗出,顺着她的额角缓缓滑落,一双秀气的大眼睛空洞无神,就那么直直的紧盯着屋顶的蛛网,整个人横卧在那里毫无声息,若不是能看到她的胸腔处有微微的起伏,恐怕真会被人误认为是一具尸体处理掉了。
璎珞淡淡的看了一眼红蕊,目光落在了那一双空洞的眼睛上,开口说道:“红蕊,你可知道你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红蕊半垂着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下,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里传来:“你来做什么?是想看我何时死掉吗?”
翘儿听红蕊这么说,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分辩道:“红蕊,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明明是你犯了错在先,姑娘可怜你,冒着被人指责的风险半夜来看你,你还这么咄咄逼人?”
红蕊轻笑了一声,空洞的眸子里闪过如冰霜般的冷意,教人心中发寒,冷冷道:“那红蕊谢过小姐的一片好意。如今是我咎由自取,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别人。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人。”
璎珞微一停顿,唇畔的笑意更淡了些,“红蕊,你今天沦落到如此地步,是与人无尤,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愚蠢造成的。我知道你今天怨我没有去为你求情,可是,你自己既然敢做出那样的事,就要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只是可惜了,你舍弃性命维护的那个人,也是个没脑子的胆小鬼,只敢躲在暗处将你当刀使而已。”
红蕊猛地挣扎起半张身子,一双愤怒的眼睛睁得极大,拼尽力气喊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