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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霄病了,笔墨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太医来看过,只说是急火攻心,给开了两副药。
笔墨正端着药碗要喂主子吃药,一个身影招呼不打一下就进来,他刚要发火,一见是周朱衣,当即消了火气,把碗递给周朱衣,自己退下了。
周朱衣身上带着一股酒气,她一靠近,魏青霄就闻到了,往日必然要训斥周朱衣两句,可今日,魏青霄出奇的安静。
“你怎么病了?”周朱衣心中忐忑,上次她是有些生气,才直接走了的,不想魏青霄竟然因此病了,她越发难安,也顾不得别的,连忙道歉,“你别不高兴,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直接走了的。”
对方忽然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像是要把她骨头都捏碎一般,捏的周朱衣直叫唤,“哎呀,你不会就跟这等着我呢吧?”
魏青霄还是没说话,周朱衣十分心虚,“好了,你捏也捏过了,若是不满意,就再给你捏一下好了!”
魏青霄咳嗽了两声,周朱衣连忙拿药去喂他,汤匙送到魏青霄嘴边,等魏青霄喝下去,她拿一旁的帕子帮魏青霄擦擦嘴角,这大概是她此生最温柔的时刻了。
“若是...若是我去了尚宇国...”
这一句话,让周朱衣僵住了,她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魏青霄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最后的选择必然是跟父皇请命,那是他的责任,不该由旁人去承担。
“尚宇想跟我国交换质子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话已经说出口,接下来的就不难了,魏青霄不住给自己打气,“六哥死活不肯去,只剩下我...”
周朱衣把药碗猛地往旁边凳子上一放,啪的一声如敲在魏青霄心底,“你再说一遍?”
“太子为储君,三哥要镇守北疆,我无德无能,于朝政无一分助力,却白白愧受了这二十几年。”他边说边咳嗽,最后几个字已经低不可闻,“我已经决定跟父皇请命去尚宇做质子。”
然而这话听在周朱衣耳中如惊雷一般,她眨眨眼,像是没想明白,“你去尚宇,多久回来?”
魏青霄不敢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再也舍不得周朱衣。
过了一会儿,周朱衣了然道,“可能一辈子也不回来了是吗?”
魏青霄没说话,周朱衣慢慢的走了房间,身形疲惫不堪,她身上所有的骄傲都用在了那最后一刻,没有在魏青霄面前哭出来。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周朱衣不免思量,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就不该肖想那位尊贵的皇子,还不如想办法把林家的那个小儿子骗到手。
起码她能确定,那小子在她手里翻不出风浪来。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九皇子亲自去宫里跟皇上请命要去尚宇为质呢?京中众人没一个能想到的,包括严律。
得知了宫里的消息,严律确实不甘心,可就如皇上所想的那样,严家不可能抗命,他也会好好扮演一位皇子在尚宇做质子。
也是确定自己要一辈子顶着别人的身份在临国终老时,他忽然想到家里的父母,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他从来没想过家中父母是如何翘首盼望着他回去,又将如何绝望的看他离开,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听到魏青霄请命的时候,他着实松了一口气,严贵妃的病也忽然好了。
皇上心里十分不舍,望着跪在那的儿子,忍不住问,“你真的要去吗?朕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什么也不必担心。”
魏青霄摇头,“父皇,假的就是假的,您心里十分清楚,不该留下这样的隐患,青霄身为您的儿子,平日里也不能如大哥三哥一般为您分忧,若是此时再退缩,还如何配做皇子?”
皇上心里不住的叹息,他是真舍不得这个儿子,“你和周家小姐的婚事...”
魏青霄的身形僵硬了一下,很快,他就缓和过来,声音有些嘶哑,“父皇,孩儿求您一件事。”
“你说,朕都答应你。”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已经能够看出他的决心,他提出的要求也必然不会让自己为难。
“周家世代忠良,为国出力不少,多次献出粮草,孩儿恳求父皇给周家一个爵位,若是能够世袭,周家家主必然会感激父皇恩德,日后若是父皇再有难处,看在封号的份上也必然会出手帮助。”
说完这些话,魏青霄的头重重的叩在地上。
“朕,准了。”饶是已经见过不知多少生离死别的皇上,见到这番情景也不免哽咽,小儿女郎情妾意,可惜老天不成全他们。
魏青霄不知自己怎么回去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变成了个真正的瞎子。
几天后,皇上封周朱衣为郡伯,可世袭三代,然后又封九皇子为周王,由他去尚宇为质,周家人得了消息心里是又高兴又难过。
周家一时风头无两,周朱衣得了爵位家主位置再也无人敢置喙,而且周家也不再是那商贾出身,以后子弟可以出将入相,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然而周朱衣的婚事算是吹了,皇上虽没言明,可九皇子已经要去尚宇了,周朱衣也不可能跟到尚宇去。
周府众人更是战战兢兢,连每日给周朱衣送饭都如同上刑场一般,非要抽签决定。
周朱衣的房间一片乌云密布,她枯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如个疯婆子一般,地上放着几个空酒坛子,满屋子酒味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她哭了,然后很快就把那些苦楚喝着酒咽了下去,魏青霄心中有大义,她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
荷叶轻轻敲了下门,然后便轻手轻脚的进来,声音也压的很低,像是怕吵醒周朱衣一样,“小姐,您得了爵位总是喜事,不少人来祝贺,送了不少贺礼来。”
周朱衣点点头,“嗯,让管家写帖子,府里设宴,在明日晚上。”
然而她越是平淡,荷叶越是担心,“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按了按头,“你去照我说的办,九皇子那边,就不必送请帖了。”
第二天,周府热闹非凡,不少人前来祝贺,有商贾,也有大臣。
清平郡主一见周朱衣,眼泪险些掉下来,“朱衣...”她一开口就哽住,说不出话拉。
周朱衣拍拍她肩膀,示意一旁的翰林院学士带自己母亲进去,“母亲,今日可是喜事,您先进去跟众位夫人说说话吧。”
“对啊,朱衣她能得这个爵位真不容易,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你快别哭了。”学士安慰自己的妻子,两人携手进去了。
这一晚周朱衣可是出尽了风头,众人敬酒,她来者不拒,豪饮不休,一连把众人几乎都喝趴下,喝到最后,她身形也有些摇晃。
把客人送走,周朱衣一回头,左脚险些踩到又脚,荷叶把她送到房间休息,正要跟着去收拾大堂里的桌椅,就见魏青霄带着笔墨站在门口。
她上前行了一礼,“宴席已散,不知九皇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魏青霄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笔墨扶着他绕过桌椅,“可有干净的杯盏?”
荷叶一挥手,丫鬟很快拿来一个杯子,放到两人面前,笔墨拿起旁边的酒壶,倒上一杯酒,魏青霄闻了一下,一口喝下去,接着便是一阵咳嗽。
许久,他缓和过来,“打扰了,”说完,便又带着笔墨离去。
之后的日子魏青霄一直呆在府里没有出门,直到严律上门。
“严公子,你来做什么?”笔墨十分不满,“我家主子最近身体不好,你有事快些说,说完赶紧走。”
严律也没生气,反而干脆的坐下,看样子是打算跟魏青霄长谈了。
“你为什么要去尚宇国做质子?”
这是严律一直想不明白的,魏青霄跟那位周家小姐感情那么好,皇上也舍不得送他去在做质子,他为什么非要自己跑去呢?
“我是皇子,这是我该做的。”魏青霄的声音十分平静。
“你可以不去的!皇上已经跟我家里说了,我可以顶着八皇子的名字去尚宇国!”严律有些难过,“我以为你心里怕是很恨我了,未曾想你竟然愿意为了我去尚宇国!”
“你想错了,我却是对你不满,不过达不到恨的程度,我去只是因为我该去,你不是八皇子,不该为此牺牲。”怕严律在想错,魏青霄难得解释了一句,“不管父皇打算让谁假扮八皇子,我都会去请命的。”
严律叹了口气,“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最近过的很不好了。”
魏青霄这个人,越是痛苦、难过表现的便越是平静,自己开玩笑的话若是平时,对方早就要让笔墨赶人了。
“我过得好不好于你无干,你也不必愧疚,这些本就不该由你来承受。”
时至今日,魏青霄已经看的很开了,他心里没有怨恨,只是有些不舍,周朱衣以后不知会嫁给谁,或是招谁做赘婿,若是那人对她不好,她该怎么办?
不过也许不必他担心,以周朱衣的聪明才智必然可以将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看着眼前已经陷入深思的人,严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这本该是件喜事,如果在尚宇来使之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