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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这笑面虎的绰号一说出来，赵燚也好，陈子诚也罢，顿时换了一个严肃的面孔。
在社团混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绰号的，有绰号，就代表着这个人曾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而这个绰号，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这个人的人缘口碑。
这笑面虎，可说不上什么褒义。
一时间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样的词语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赵燚更是皱起了眉头，虽然对这个黄德胜的好感降低了不少，但是如果说他是这样的人，赵燚觉得自己还真是出乎预料了。
陈子诚更是微微前倾，有些紧张得看着老铁头：“老先生您确定？”
老铁头有些沉默，似乎并不想开口。
他是一个很沉默的人，并不想说这个人的曾经过往。
“铁头，当初咱们可都是跟他们交代清楚了，如果他们选择离开，就跟社团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何况陈警司亲自前来询问消息，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石老头叹息了一声。
像他们这一辈人，和现在那些年轻混社会的人不一样，他们讲究的是一个义字，如果出卖兄弟的消息，别说被道上的人看不起，就算他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因为这样的特点，他们那一辈人没少吃亏，但是同样的，也有很多肝胆相照的兄弟们。
现在，他们能够坐在这里和和气气的喝一杯茶，就是因为一个义字。
像现在一样，凡是都讲究一个利字，那么就算活到老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样和和睦睦的一幕。
只是，当时也已经说清楚了，那时候离开的，再不是兄弟，和社团也没有关系，所以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老铁头终于点点头，坦然的说道：“没错，这个人确实是我当初手下的白纸扇。”
“我们的社团是仿照洪门设立的规矩，最能打的被称为红棍，而出谋划策的师爷，被称为白纸扇，这两个人都是当家主事人的左膀右臂。”
石老头稍稍解释了一下曾经社团内的级别。
他当时是大龙头，直接管辖着所有人，而在场的人，大部分是分堂的堂主，老铁头就是其中的一员，所以，他手下也有红棍和白纸扇是很正常的职位。
“虽然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这张照片，和当时的打扮也完全不一样，气质也改变了，但是我仍然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他就是笑面虎黄海，恐怕那个黄海也是假名字，他现在叫黄德胜？”
老铁头的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果然不愧是曾经当过白纸扇的人，心思相当的缜密，恐怕早就想着隐瞒身份，知道社团不是一辈子的事情，连名字都是假的，而他，现在才知道笑面虎的真实姓名。
“麻烦先生可以说一下当年他的事情吗？”
赵燚客气的说着，只是态度相当的坚决，脸上的表情不容老铁头拒绝。
“好吧！其实在座的人也应该还记得，我手下的笑面虎黄海。”
老铁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果然，说黄德胜，他们根本就不清楚，但是笑面虎黄海，这几个字一说出来，顿时在场的人议论纷纷，显然对这个人印象很深。
而石老头更是拿起了照片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咦，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几分印象，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张照片里面的眼睛。但是这张照片，我就完全看不出来了，变化太大了。”
他的声音颇为感慨。
“我最早碰到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跟了我七八年，这七八年间，我当时手下的势力翻了好几倍，这其中，黄海，不黄德胜功不可没。只是后来随着九七的临近，黄德胜劝我不要盲目的扩大地盘，我听从了他的劝告，静观其变。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要出国的，只是我舍不得一帮老兄弟，最后否决了他的建议。没想到，那以后我们之间就产生了裂痕，最后，他竟然选择了退出。”
老铁头的神情相当的复杂，显然对黄德胜还有很深的感情。
“铁头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说你怎么不扩大地盘了，那是一个人才。我记得这个人，好像没少遭到敌对社团的暗杀，只是全都失败了。”
石老头也回忆道。
“不错。笑面虎也不完全是贬义词，曾经他也凭借一把刀，硬生生的杀出了十几个敌人的包围圈，有勇有谋。”说到最后四个字的评价，老铁头明显有些犹豫。
“当时你提出移民国外的建议，咱们在场的人也都心动了，其实那时候要是咱们这些人，钱是绝对够花两辈子的了，只是，一些小弟忠心耿耿的跟着咱们，咱们不管怎么说，也要给他们讨一口饭吃，怎么可能将他们置之不理？”
石老头说出了当时的秘闻，其他人纷纷点头。
“不错。主动脱离也就罢了，要是还跟着咱们，咱们抛弃小弟，那岂不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其他的老头们纷纷表示赞同，这是他们生存了一辈子的理念。
“既然这样的话，他的遣散费应该也有，凭借他的头脑，现在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吧？”
陈子诚的眼中有些迷惑。
黄德胜的家里他亲自去过的，条件绝对说不上好。
能够在一个帮派中混到他那个位置，头脑绝对是够用了。别的不说，做一些小生意的本钱，他肯定能够拿出来的。但是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打好几份工，送餐，保洁，这几乎全是最底层的工作，每天忙忙碌碌的为生活奔波。
“这……”
老铁头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石老头。
石老头沉吟了片刻，缓缓的点点头：“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说，那件事也和我们没有关系，说给陈警司听也无妨。”
这里面有秘密。
陈子诚一下子来了精神，认真的倾听着。
赵燚和夏丹的表情同样很严肃。
“事情发生在九七回归前半年吧，我们社团有一样坚决不碰的东西，那就是毒，这样东西的危害性太大了，咱们虽然是混社会的，但是也不能没有底线，这个东西是坚决不碰的，这一点，所以的老大都是认同的。一直以来也这条规矩也从来没有被打破过。但是那天晚上，我忽然得到消息，说有人违背了这条规矩……”
老铁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仍旧带着愤怒！
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碰这个东西，因为这个毒，给近代的国内造成了太多的屈辱，当然问题远不止此，都是同根同源，何必用这种遗害万年的东西祸害自己人？
一些大型的社团为什么这么有号召力和凝聚力，就在于他们有一定的底线，这个底线是坚决不能被触碰的。
“不错！那玩意涉及到的利润足以使人疯狂，所以铁头立刻就把消息告诉我，我也通知了其他的老大，我们准备一起看看，究竟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样的事情。结果……”
老石头的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继续说道：“惨，太惨了，在场一共有十多个人，大大小小的拼杀我这一辈子看到的也不少了，但是从来没看到那么惨烈的现场，现场十多个人只有一个活口，这个活口就是黄德胜！”
石老头的眼中寒光闪烁。
陈子诚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解：“如果是这样的大案子，我们警方肯定有记载，就算因为交接的问题资料不全，也会有部分的资料，可是我并不记得有这样的案子。”
一个合格的高级副警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像陈子诚这样并非是从最基层一步步走上去的，事实上，最金基层的警员，走到总督察的位置就已经到头了，原因很简单，学历学识不足以让他们承担更高的位置。
而陈子诚这样高学历的人才，因为没有在第一线工作的经历，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不足，所以肯定要查看大量的资料档案，这样来补充自己的经验。
可以说，近代HK发生的有影响力的案件，陈子诚不说如数家珍，也知道前因后果。
惨死十余人的话，这个案子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大案了，陈子诚自问不会遗漏这样的案件。
所以，他才有了这样的说法。
这问题一提出来，石老头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死的人一部分是我们社团的人，另一部分，则是有名的毒枭的手下，我们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秘密的将这些尸体都抛入大海了。”
这个做法，在意料之中。
他们当时肯定是不会选择报警的。
如果报警的话，死亡的双方身份，为了什么，这都说不清楚，反而不如直接将尸体处理了来得干净。
“那黄德胜呢？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燚追问道。
“他？他说他发现了铁头手下的大头目参与了这桩交易，而他赶过来想要阻止，结果失败了。至于问他为什么，他说知道社团的规矩森严，如果让社团的高层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这个人连通他的手下，只有死路一条，而他本身和这个大头目交好。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所以，他当时想要凭借关系劝说他回头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
赵燚对当时发生了什么还是很敢兴趣的。
“按照他的说法，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发现了铁头手下大头目背着社团搞起了违背规矩的这个生意，想要劝阻他，结果遭到了虐打。正因为他的反对，让交易双方产生了不信任，本身这就是掉脑袋的生意，失去了信任的基础，在这种戒备的情况下，很容易发生意外，意外真的就发生了，双方进行了火并……”
第505章 旧案疑点
那种丧尽天良的生意，有着足以使人疯狂的利润，但是同时也是各国严厉打击的对象，放在任何国家，都是最严厉的刑罚。
所以，就算是多次交易的双方，每一次交易也都会极为的谨慎。这种失去了信任基础的情况下，很容易产生意外，擦枪走火的事情也在理解的范畴之内。
火并的结果是双方大部分都死亡，这是一个巧合，还是故意设计而成的，铁头和石老头他们到现在也不得而知。
铁头作为主要的叙述人，而石老头不时的在旁边补充着，所以当时的整个事件基本上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那些人死的都很惨，有的是被砍了好几十刀，有的则是中弹身亡，现场可以说是一片血腥……”
石老头做了最后的总结。
“这样说来，这个黄德胜虽然说没有向社团汇报，但是仍然在维护社团的规矩，总算是功大于过吧？”
赵燚想了想，这样说道。
如果站在石老头他们的角度上来讲，确实如此。
铁头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对，因为当时购买的资金是我们社团的资金，这个钱，是笑面虎的手下在管理的，那是当时我那个分堂的绝大部分流动资金。我因为信任他，所以对钱财的管理不怎么上心，如果不是黄德胜主动交代出来，我当时还不知道！”
铁头叹息了一声，他的神情不怎么好看，事情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仍然耿耿于怀。
“根据他的交代，并不是所有人都死光了，有一个人侥幸没死，带走了所有的货和钱，这笔钱和货都不翼而飞了。那位国际毒枭后来递话，说我们吞了他的货，还不给钱，让我们赔偿。那家伙在国际上的势力不是我们能比拟的，要不是其他社团一起出力，恐怕对方就把我们连根拔起了。即便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社团，在回归前一年，也死伤了很多人。”
石老头咬牙切齿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点在警方有记录，原因不详，在九七年涌入了大量的境外的雇佣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陈子诚补充了一句。
他的话有资料可查，现在听石老头这么一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深层次的原因。
赵燚皱了一下眉头，将整个事情在脑海中捋轻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这么说来，当时发生的事情，都是出自黄德胜的口中，你们就这么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即便是义字当先，赵燚也觉得这种对方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也太不可思议了，自古以来都是人心叵测，不要说他们了，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心思，这都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当然不是，我们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他说什么就相信什么？何况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一批货，和现金，加起来足有几千万了，那时候的几千万，可比现在要值钱多了。对我们整个社团，也是一笔不小的资金。何况又涉及到了这批货的问题。这东西，只要沾上了，其中的利益就算是我们，也不能不承认心动。”
石老头不满的看着赵燚，这是在严重的低估他们的智商。他的心中很清楚财帛动人心的道理。
“当时笑面虎的情况很危险，身上被插了好几个血洞，如果我们再晚去一会儿，恐怕流血就能流死他，如果他说的是假话，这简直就是拿生命再赌我们会不会信任他，他一口咬死他说的就是事实，没凭没据的我们总不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死守，就这样，他也接受了社团规矩的惩罚。后来，他提出退出社团，我们的人也一连监视了他两三年，希望能够发现他的马脚，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要说完全没有怀疑也不正确，他每隔三个月左右就搬一次家，期间也不是没有小买卖，但是都失败了。”
铁头缓缓的说道。
“失败？具体的原因呢？”
“是因为仇家太多，失去了社团的庇护，他以前的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只要有人看到他的小摊，就会进行打砸，这样一来，非但赚不到钱，反而连仅有的本钱都赔了进去。也幸亏HK的治安由国内接手了，他们终究是只敢破坏他的生意，不敢商人。后来么，也是为了生活，也是因为他的妻子忽然间患了重病，一种很麻烦的病，他只能打打零工，也就是他很能干，所以生活也才维持了下来。后来，我觉得这个人恐怕说的是真的，这才撤销了对他的监视。至于那笔钱，龙头也只是扣了我的一部分分红，和失去的相比，远远不足。”
铁头说着还不忘感激的看了石老头一眼。
“咱们都是兄弟，还说这些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连你的分红都不想扣。”
石老头平静的说道，一点也不将失去的那些钱放在心上。
这么一听，似乎这笔钱和当时的那批货真的和黄德胜无关。
一个人可以隐藏一段时间，但是难得是一年两年，连亲人病重的时候都不拿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判断不是黄德胜所为，也是正常的。
“你们的心底相信他吗？”
陈子诚听完，这样问道。
铁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相信。”
“不相信。”
石老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石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夏丹开口问道。
听完他们说完，夏丹也觉得这个人不怎么可信。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老龙头，我们也监视了他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发现他的马脚，这个事情你不是说已经过去了吗？”
铁头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毕竟黄德胜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听石老头这么一说，就有要追究的意思一样，这份担心也实属正常。
“铁头，咱们当时也分析过情况，至今我也记忆犹新。你还记得吗？你说，笑面虎黄海和那个死去的大头目关系很亲密，而且平时的时候，这个大头目都是唯笑面虎马首之瞻，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背着所有人出货，笑面虎黄海去阻止，他居然伙同外人去折磨他，你觉得有几分的可信度？”
铁头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石老头的这些话。
“这只是其一。咱们再说第二点。你很了解笑面虎这个人，虽然也有几分悍勇之气，但是他本身，秉承的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按照常理推断，他发现了这个事情，如果要阻止的话，第一个肯定会通知你，他会这么傻？真以为仗着从前的情分，就能够单枪匹马的阻止这个生意？你对手下人的宽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总不至于让违背社团规矩的这个人真的死去，我说的没错吧？”
石老头的眼中流露出讽刺和些许的不满。
对手下人宽厚是一件好事，但是正是因为这个宽厚，才导致他手下人胆敢违背社团规矩的几大铁则。
如果平时铁头严厉一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铁头对此无话可说。
他对笑面虎的了解，远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他觉得石老头说的话，八成应该是最正常的选择了。
“退一步来讲，这个人早有离开的心思，所以，不会再对社团这么忠心了。这样一来，他发现有人违背了社团的铁则，那么用这个把柄来敲诈一笔金钱，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管怎么选择，都比他独自一人去阻止交易合理的多，也聪明的多。在场的人，但凡对笑面虎这个人有一点的了解，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蠢人吧？”
石老头扫视了一下他的老兄弟们，这些老兄弟纷纷点头，其中一人更是开口说道：“那是当然，当年我可是很羡慕铁头哥有这么一个得力干将，想让他过来帮我，铁头哥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这家伙的阴谋诡计可是不少，要不然，那时候铁头哥也不会咱们社团的第一分堂，月月上缴的利钱都比其他分堂多得多。”
铁头苦笑着摇摇头，神情有些黯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临了，在社团转型的时候，会出现了那么一档子事情。
“可惜啊，毕竟是烧过香的兄弟，不然的话，就算是抽筋扒皮，我也会让他把这笔钱吐出来，即便没吐出来，我想他也不好过……”
石老头冷笑连连，眼中的狠辣之色一闪而逝，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别看现在石老头慈眉善目的，但是年轻的时候，必然也是一个狠人，没有几分凶狠和手段，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社团的掌门人？
赵燚若有所思的看着石老头，明面上看，是笑面虎黄德胜以前的仇人恰好碰到了生活窘迫的他，但是这里面恐怕少不了石老头的通风报信，说不定，黄德胜还曾经遭遇过其他的事情，比如说绑架毒打之类的逼问，只是这些话无法摆在明面上来讲。
几千万的货和钱，这个石老头真的会甘心放弃？
赵燚无从得知。
“赵先生，你看，还有其他需要了解的事情吗？”
陈子诚压低了声音对赵燚问道。
他觉得差不多了。
赵燚也觉得差不多了，摇摇头：“现在得到的情报差不多足够了，咱们已经知道了这个黄德胜以前是什么人了，当时的情形如何，和咱们的关系不大，当然，如果能够查到的话，还要把那批货销毁是最好的，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恐怕那批货即便真的黄德胜拿走的，也早就脱手了。”
夏丹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批货几乎不报什么希望。
陈子诚点点头。
“非常感谢石先生你们的配合，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们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