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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冰冷的夜风从山上吹来,浸透了帕蒂全身的血液。父亲在屋外发出长长的叹息,帕蒂看着扶着一层白布的奶奶尸体,心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着。
“母亲,奶奶,你们为了我这么做,不值得。”帕蒂咬着嘴唇,几缕鲜血顺着嘴角流出,“父亲,我对不起你。”
她从怀中掏出了那串浸蘸着历代家族鲜血的“佛血小叶紫檀”念珠,在昏黄的油灯中,厚厚一层包浆的念珠如同十六颗血红的玛瑙,在手中烁烁生辉。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油灯恍惚不定,她慢慢走近奶奶的尸体,跳忽的影子倒映在尸布上,就像奶奶没有死,正在尸布里挣扎着。
“奶奶,这串念珠,我承不起,我把它还给您。”帕蒂把念珠放在掌心,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着佛号,掀开尸布,抬起奶奶已经僵硬的手臂,取下了那串假的黄连木念珠。
突然,奶奶枯瘦的手猛地伸出,举在帕蒂面前,似乎在等着戴上紫檀念珠!
帕蒂“啊”的一声惊叫,向后躲去!慌乱间念珠落在尸布上,那只手机械的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念珠,居然又开始转动念珠,而且转的飞快!
只不过,这一次是由手心向手背反着转的!
帕蒂觉得腰间一阵刺痛,伸手一摸,潮湿的热血正不停地涌出。在她刚才后退撞到墙上时,别在腰间的弯刀刺入了她的肾脏。
“报应……”帕蒂凄然笑着,呕出几口鲜血,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咣当!”三轮车剧烈颠簸,帕蒂的脑袋撞到车篷,隐隐作疼。
“对不起,小姐,前面堵路,我们从贫民窟小道拐过去可以么?”司机踩着油门加快了车速。
帕蒂揉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怔怔地盯着车玻璃,再没有出现刚才那段奇怪的影像。难道是幻觉?可是幻觉怎么会这么真实?她把那串紫檀念珠戴回手腕,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
贫民窟街道上方蜘蛛网般的电线网,只穿着肮脏内裤、全身满是泥垢、踩在泥水里打闹的孩子,随地小便的男人,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的乞丐,呈现着城市最肮脏丑陋的另一面。帕蒂这才彻底清醒了,整理着挡着脸的纱巾,心里有点担心,有些后悔刚才恍惚中没有阻止司机进入贫民窟。
新德里的新闻里总是不缺少女人在贫民窟被性侵的报道,最终结果多数是不了了之。久而久之,男人们越来越猖獗,似乎生命的乐趣就在于猎寻单身女子,而新德里则成了女人谈之色变的恐怖之地。
三轮车一个急速侧拐,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泥水甩到墙上,像是某种恶心的液体。
“吱嘎!”车子急停,帕蒂的前额又撞到玻璃上,疼得厉害。更让她惊恐的是,这是一条死胡同!
墙角蹲着四五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油腻肮脏的头发里爬着几只绿豆蝇,见到帕蒂,几个人眼睛一亮,缓缓起身,伸出暗红色的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厚厚的舌苔在嘴角残留着黄色的渣子。
帕蒂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
最让女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即将发生在她的身上。
司机打了个呼哨,那几个流浪汉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卢布,塞到司机手里。司机舔了舔手指认真数着,哈哈一笑,溜达到胡同口,倚着墙抽烟。
流浪汉们围着三轮车,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像是在观赏笼子里的小动物,扭曲变形的脸像是糊在玻璃上的一张人皮,淫邪的眼神分明在告诉帕蒂:“你是我们的。”
帕蒂只觉得阵阵晕眩,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内脏缩在一起,根本无法呼吸。慌乱间她把车门反锁,打开包四处找手机,化妆品、钥匙、镜子“噼里啪啦”掉在车里。
“嘣!”反锁的插销被拽断,车门打开,流浪汉们悠闲地解着裤腰带。
远处,司机喊了一声:“修车门的钱要单独算!”
一只手伸进车子,抓住帕蒂褐色的小腿,留下几道肮脏的指印,用力向外拖。帕蒂死死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仍在包里摸手机,双腿乱蹬。流浪汉抓住她的双腿,用力向外一拽,帕蒂被横空拖出,后脑撞在地上,眼前一黑。隐约中,左手腕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脱落了。
手机从包里掉出,屏幕一亮,来了一条短信:帕蒂,千万别上三轮车……摩拉。
帕蒂坐在纳拉因庙旁的快餐店,要了一份咖喱鸡,喝着姜茶(用红茶、姜、奶一起煮的茶,味道极好,有兴趣去印度的朋友千万不可错过),心里有些不高兴。
好不容易挤地铁到了纳拉因庙,结果摩拉却联系不上了。手机是关机状态,约好见面的餐馆也没有人,帕蒂又怕四处乱找错过了摩拉来餐馆,只好忍着不快等着。
更让她觉得丧气的是,祖传的紫檀念珠不见了,左手腕上只留下一串昨晚睡觉没有把念珠摘下压出来的印子。
“可能是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帕蒂自我安慰道。
这几年由于紫檀木、黄花梨这些名贵木材在中国被炒得价格飙升,产木材的山里面突然多了数不清的砍伐者,几乎在一夜之间,树被砍了个干净。奇货可居,帕蒂那串由18颗小叶紫檀串成的念珠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在穿绳连接处还有一颗老三眼天珠做的佛头,更让这串紫檀念珠身价倍增。
每次摩拉见到这串珠子,都眼睛放光,嚷嚷着要借去戴几天。虽然两人关系很好,但是帕蒂牢牢记着祖母临终前把念珠交给她时交代的那句话:“有灵性的东西戴在身上,就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绝对不能丢失,也不能给别人,那样就等于把命交了出去。”
等了半个多小时,摩拉的手机依然没有开,帕蒂再也没有耐心,想到她或许是和那个陌生男人逛街或者干别的去了,心里微微有些酸意。
结了账,匆匆喝完剩下的半杯姜茶,帕蒂出了快餐店,店门口匍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额头压着手背,乱蓬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背上几个留着脓水的烂疮还没长出肉芽,苍蝇乱飞。
“不知道会不会长出蛆。”帕蒂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还是从钱包里掏出卢布,塞进乞丐手里。
尽管很小心,帕蒂的手还是碰到乞丐的手,一股冰冷的寒意让帕蒂又收回了钱。
乞丐已经死了。